“你。”李源伸手指著陶家主,說道:“你,就是說你呢。打傷了我家的人就想這樣算了?本姑娘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帶著大夫和上好的藥趕到李家,否則有你們好看的。”
“是,是。”陶家主頭如搗蒜一般點著。
直到她們的背影徹底的消失,眾人才鬆了一口氣。楊榮默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再顧及楊溫玨,追了上去。陶家主帶了藥趕到的時候,不敢進去屋子裏,便拖楊榮默給帶進去,自己則在門口候著。
很好,楊榮默就正等著他呢。他總不能平白無故的進去給李源那隻正在炸毛的貓罵吧?所以事實是,在陶家主進來之前,他也一直候在門外。
天漸漸黑了來,雨又不負眾望的開始落下。
婆婆熬了粥,但淩雲容將自己反鎖在房門裏誰都不肯見,她也沒有辦法。
今日李卓正與銀麵之人相約著去了西下的鎮子查探,銀麵人早早的就查好了所有家中有妙齡少女失蹤的的人家的住址,替兩人節省了不少時間,但在這一天裏,他們竟又得知了另一個消息:自雨前開始,鎮上突然來了采花賊,有好幾家的姑娘都遭了秧。
女兒家的清白聲譽比性命還要重要,在鄉下也不例外,所以先前有少女失蹤的時候她們的家人隻敢悄悄的報與了鎮長,不敢多說些什麽,鎮長那邊遲遲沒有消息傳來他們也不敢催促,拖得時間越久,便默認為了希望渺茫,自是隻剩下關起門來偷偷抹眼淚的份兒。
一個人這樣,兩個人也這樣。一家是這樣,兩家也是這樣,如此循環著往替下來,在這漫雲鎮裏隱了多少雙悄然哭泣的眼,就給了那些心懷不軌的人鋪了多寬的路。
采花賊一事,還是李卓正和銀麵無意之間聽見的。若不是這份無意,也不曉得這件事又是會在多久的隱埋發酵之後才能浮出水麵。
一整日下來,兩人的心上都像是被掛上了千斤之重的鐵鎖一般,沉甸甸的。
明明是受害者,卻隻能躲起來自舔傷口。那些被侵犯的女子什麽都沒有做錯,錯的,隻是世俗之人無情多心的人言,這份人言可畏,築成了埋葬她們餘生的荒穴。
回程的路上,兩人都一言不發,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還未完全進入城中後輩們集中居住的地方,一些風言風語便傳入到了他們的耳中。先是陶家主帶人去無名寺裏請僧人卻在半道上鼓動著自己家的家丁對一個姑娘發難。
李卓正和銀麵的心裏都咯噔了一下,不會是淩雲容吧?
再往前走了兩步的時候,又聽說了楊家的小少爺今日又發彪了,一副吃人的樣子大鬧了一番,卻具體沒有說因為什麽又是在何地。
但流言可不就是這樣麽?以訛傳訛,沒有真實性,傳得卻瘋。
這個消息暫時壓下來了兩人心底的疑慮。
又往前走了走的時候,他們又聽見了一個更不真實的傳言:李家的姑娘今日揮著棒子打人了,聽說彪悍程度絲毫不亞於武行大漢。
李卓正想在心底默默遮住自己的臉:他的好妹妹啊,自己的名聲還是稍微的主意一下好吧。
又聽說她今日在淩雲容的門口破口大罵,罵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等等。
路過兩人身旁的人最後一句傳言說出來的時候,一個敏感的字眼像是一根針一樣刺入了兩人的心坎裏。
在淩雲容的門前?為什麽是在那裏?
再想想,陶家主,楊光耀。好像都是與淩雲容有關的人。
時間似乎暫停了,連雨落的速度都變得清晰了起來。下一刻,兩人齊齊扔了傘,深深的提了一口氣十萬火急一般朝著一個方形躍去。
當然,李卓正在前,銀麵在後。前者並未發現後者也有如此巨大的反應。
守在淩雲容門外的那幾個護衛此時正站在屋簷下麵麵相覷,心底像是被深湖底的水藻死死纏住無法脫身一般難受,今日出了這麽大的事,偏偏李公子不在,淩姑娘受了傷,他們這可怎麽交代。
沉重著急的腳步聲伴著四濺的飛雨進來院子裏的時候,那幾個護衛還以為是陶家的人又來找麻煩,紛紛扭了頭做出防禦的姿勢。
卻不曾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李卓正。
他的衣服已經半濕,雨水順著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滑下,黑夜的掩映下讓人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事實上現在連李卓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又該做出什麽樣的表情。任何事,大的小的好的壞的,隻要是關於淩雲容的,他的心智就完全癱瘓了,不會思考,不會分辨。
早有護衛上前替他撐了傘。
“怎麽樣了?”好一會兒的努力後,李卓正才如同方學牙語的稚子一般費力的問出了這幾個字。
護衛簡明扼要說了發生的事。
“她受傷了?”李卓正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消息一般瞪大了眼睛。
“是。”護衛一籌莫展,栓子在裏麵,她將自己反鎖在了屋子裏。從李小姐離開後他們就急急尋了藥箱來,可惜進不去一切都是無用。
李卓正走上前,抬臂卷了食指,在門上扣了扣,清了清嗓音說道:“是我,你怎麽樣了?”
但裏麵沒有任何回應。
李卓正又敲了敲,說道:“是我不好,今日讓你受委屈了,以後我去哪兒都一定帶著你。你先開門,讓我看看你的傷。”
除了雨聲,仍是一片寂靜。
“大人。”有護衛低聲湊近前道:“不會是出事了吧?”
李卓正近乎觸電一般的反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原本他就已經夠膽戰心驚的了,這個時候能不能不添亂?
“淩雲容。”李卓正壓低著嗓音喚著,道:“我數三聲,你要是再沒有回應,我就進去了。”
一,二,三。
仍然隻有嘩嘩的雨水聲。
怎麽辦?進去還是不進去?
進去肯定是要進去的,不能一直任由著吧,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怎麽辦?
可怎麽進去?
“都退後。”李卓正閉眼平複了一會兒,睜開眼說道。
眾護衛依言,呈弧狀散開一圈兒。
隻見李卓正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揚開了青色的長袍,發帶也在風的配合下亂擺著。他抬起了修長的腿,毫不猶豫,快準狠的踹向了門。
怎麽進去?踹唄。
隨著轟然倒塌的門揚起的些些塵土,圍著的侍衛都瞪大了眼睛,如此簡單直接的方法確實是他們英明神武的李大人能想出來的,可如此粗暴殘酷的作風,為免與平素裏那個溫文爾雅的李公子差別太多。
額,咳。估計他們要是見了上一次李卓正破窗而入的場景,估計這會兒會好接受一些。不過拆完窗戶又來拆門,不知道下一次遭殃的又是哪兒。
話歸正題。
門倒下後,李卓正是第一個衝進去的人。那在地上蜷縮做一團的紫色,正是他的淩雲容。
果然是出事了。
此時的淩雲容幾近昏厥,楊光耀走後她才將門反鎖便覺得身子不適,待到腹間的疼痛傳來她想呼救,卻是連走到門邊緣的力氣都不再有。
李卓正踹門的那一聲響,倒是震回來了一絲她的神思。
“淩雲容,你怎麽了?”李卓正將人橫著抱起,輕輕放在**,俊眉英目之間滿覆擔憂和心疼,連詢問的話語裏都帶著幾分顫抖。這次他是真的怕了啊,怎麽好好的,人突然就暈在地上了呢?“大夫,快去找大夫啊!”他朝著門外的護衛怒吼,聲嘶力竭。
“是,是。”外麵的人也慌了神,忙不迭的應著。
“李卓正。”淩雲容有氣無力的拉了拉他的衣角,低低地,斷斷續續地說道:“我的藥,在廚房的櫃子裏,幫我熬,不要,問,是什麽。不要找,大夫。”
“好,好。”李卓正慌張的應著,門外的人又忙不迭的跑去了廚房。
那位婆婆本來已經歇下了,又被這動靜所擾,幹脆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麽。
可她的腳才邁出了門,就被李卓正的護衛給帶到了淩雲容的房間。
那婆婆大驚,暗暗握緊了藏在袖間的匕首,若是發生了什麽,她就立刻自盡。
“老人家。”李卓正盡量的使自己的語氣保持著平靜,道:“雲容身上有傷需要立刻上藥,但畢竟男女有別,還請您代為幫她上藥?”
說著,他命護衛遞上了藥箱。
婆婆頓了頓,收回了袖間的匕首。
“你們出去吧。”她遣散了屋子裏的人,看見躺在**的淩雲容很虛弱的樣子,心裏暗探著怪哉,她頗通醫理,還未見過挨了幾棍子能虛弱成這樣的。
“姑娘?淩姑娘?”她輕輕喚道,但淩雲容沒有絲毫反應,她又睡了過去。
瞧這樣子,該不會是有什麽隱疾吧?婆婆回頭看了看外麵,李卓正確實很正人君子,自己完全背過去了身不說,還命護衛們背對著屋子站在門口的位置替淩雲容擋風。
她壯著膽子,借著自己身體的掩護,搭了三根手指在淩雲容右手手腕。
“乖乖啊。”這不診不知道,一診嚇一跳。那婆婆驚奇之下險些叫出聲來:竟然是懷著身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