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七嘴八舌的解釋,淩雲容的耳朵幾乎要被他們的話擠爆,最後才勉強的理出來了發生的事:李卓正回去之後同李源替淩雲容求情,但李源其實就沒真正的怪罪過她,加上鬱嵐從旁勸慰,所以便答應了來此處看一看淩雲容。來的途中她們撞見了正揪著陶家主的衣領憤憤欲報仇的丁希,為免再生出什麽事情來,李源命人將他強製性的帶了來,才到門口,丁希就察覺到了有人鬼鬼祟祟的想要進大門的婆婆,當即也給擒住了。恰巧柳大夫出來,看見了丁希就認為是他將自己綁了來,所以正欲衝上去討回一二。

“多謝。”淩雲容對李源的原諒很感激。

“謝什麽?我隻是答應哥哥來看你,又沒原諒你,鬱嵐因為你受傷,這事沒那麽容易完。”李源高傲的揚著頭,故作不滿說道。

淩雲容也不計較,抿著嘴微微笑。

“丁希,快放了她。”淩雲容的目光落在了那婆婆身上,她肯幫助自己去找柳大夫已經是很大的恩惠了,丁希怎麽還能這麽對她?說著,她便就要走出簷下去拉那婆婆。

“你敢出來一步試試?”柳大夫吹胡子瞪眼,她那身子是真的不想要了麽?

淩雲容頓住,訕笑了笑,將所有人趕緊請進了屋子裏,開始一一化解。

“竟是您幫了淩姐姐?”丁希得知事情真相,急忙起身對著那婆婆就是一揖。

那婆婆低著頭,有些害羞擺了擺手,從她一進來屋子,柳大夫一直在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怕是有些懷疑她的易容術了。

“柳大夫,您一直盯著婆婆做什麽?”鬱嵐開口問道,將其餘的人的目光也拉了過來。

“沒事,隻是在想,一個瘦弱不堪的婆婆,是怎麽將老夫扛到這裏來的?”柳大夫匆忙找了個話題。

“您,您說什麽?”婆婆茫然了,道:“老嫗按著淩姑娘的指示到了卜扶城夜市裏您的鋪子裏的時候,您呢已經不在了,我在城中歇息了一會兒才開始返程,方才剛剛回來,何來的綁您之說?”

那麽疑問來了,誰綁的柳大夫?眾人麵麵相覷。

不是婆婆,不是丁希,也不是李卓正。

就是說,有第四人。

“誰在外麵!”後窗外的樹葉突然被誰人的衣角撩撥,落下的雨水亂了幾分,這細微的動作被丁希察覺,他發問著,身形緊隨其後立刻跟了上去。

屋外的護衛們也立刻進入警戒。屋內再次陷入寂靜,柳大夫坐在塌邊又給淩雲容把了把脈,一張臉陰晴不定。一是因為淩雲容的身體狀態好像比他想的差一些,二是因為既然不是她綁的自己,她為什麽要承認?

李源也端著一副愛誰誰的架子,實際上心裏毛毛躁躁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隻得將目光放在鬱嵐的臉上,希望通過她的表情來得知淩雲容的身體狀況怎麽樣。

鬱嵐的發問下,柳大夫避重就輕著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第二道懷疑。

“可我確實派了婆婆去找您啊。”淩雲容的解釋是實話,也很天真。

柳大夫無語相對。轉眼,他又將目光放在了那婆婆身上,道:“一屆老弱婦孺,竟然能在這雨天路滑的情況下摸黑進了卜扶城?”

“哦。”婆婆從腰間拿出來了一樣東西,道:“還是多虧了淩姑娘的腰牌。”

那牌子是李卓正給淩雲容的,本是為了方便若是有朝一日她遇見了麻煩,可以出城無阻的。

“眼下,也該物歸原主了。”婆婆將東西遞還給了淩雲容。

“我是說您的身子還真是硬朗。”柳大夫依舊不依不饒,語氣裏頗具幾分逼問,毫不掩藏。

李源一直壓製著怒火現在就要徘徊在爆發的邊緣了,這老頭有沒有點兒輕重緩急?現在的病人是淩雲容,他一直的揪著一個婆婆不放是想怎麽樣?

“你……”不忍了,她正欲起身發作,但見丁希回來了,他垂著臉,身上被淋濕了大半,方才確實是有人在後窗外的樹下,可惜那人的輕功身法皆在他之上,他沒有追找,隻在樹下撿到了一個類似於垂在腰間做裝飾用的錦囊,遞給了淩雲容。

這是……

鬱嵐見到那個錦囊,心一下就提了起來。

淩雲容打開了錦囊,裏麵放著的,是一小塊石頭。沾著些微涼的雨水,卻如同千萬斤的錘子一般捶打在她的心頭,幾乎**出了整個完整的靈魂。

那一小塊石頭,與他脖頸間帶著的那塊石頭,正好能拚湊成一個完整的飛鳥的形狀。

是他。

淩雲容的心猛然緊了一些。

那一塊石頭,正好是飛鳥斷了的翅膀。

“是你麽?”淩雲容的眼淚吧嗒了一聲落了下來,她低聲呢喃著。

“什麽?”離得最近的柳大夫沒聽清楚,又問道。

然,下一秒,瘋魔了一般,淩雲容從榻上起身,急速的,趁著所有的人都不注意的時候,猛然的衝出了屋子,跑到了雨中,她對著後窗之後的樹林大喊道:“是你麽?你回來了是不是?”

然,那一處地方沒有半分反應。

丁希緊緊尾隨其後跑了出來,他急急忙的脫了外衣想替淩雲容擋著頭頂的雨,關切急著語氣說道:“淩姐姐,你怎麽了?那個地方什麽都沒有。”

“你走開。”但是淩雲容推開了他,霎時紅了臉,歇斯底裏道:“是他,一定是他。”

緊隨其後而出的李源和柳大夫都蹲在了原地,麵麵相覷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柳大夫看了一眼大動肝火的淩雲容,霎時又陰了臉。

“我知道是你。你出來啊,出來好不好?我告訴你,我已經不是那個能抗住一切磨難的淩雲容了,你不是總說我不夠有女人的柔情軟弱麽?我現在認輸,我現在很痛苦,很傷心,我求你了,你出來,出來帶我走好不好?……”

風雨中,淩雲容一襲紅衣呼喊著,雨水順著她的發滴落,劃過臉頰,攪平了淚。

丁希低下了頭,他知道淩雲容心底的苦,知道她在等的那個人。這次去草場的時候他也同江照一起排查過,當初那個所謂的阿丘,根本不在草場的編製之內,也並非是奴籍,他們去問了上一屆的管事,他承認是收了一些銀錢才同意讓那個阿丘暫時在草場裏容身的。

不是奴籍,不是平民,以他相求容身之地更不可能是富家公子,那麽就隻剩下一種可能:亡命天涯之人。

“為什麽不見我?”良久,仍然沒有反應,淩雲容有些怒了,她的神情也變得冷漠,她一步步的走向了後窗外的那片樹下,祭出最後的希冀,道:“上一次,倚紅閣門前救我的人是你對不對?你出來吧,我不怪你突然離去,我們一起離開,去過與世無爭的日子,好不好?”

仍然沒有反應。

“咻……”一支箭破空而來,朝著淩雲容呐喊的方向而去,最後結結實實的紮進了樹木裏。

淩雲容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回了頭,是李卓正派來的那些護衛,其中一人動了手。

“你們做什麽?”她問道,作勢張開雙臂,道:“我不許你們上海他,聽見了沒有?”

“我們奉李大人之名,職責是為保護淩姑娘,任何對您有危害的人,都不能放過。”有人冷冰冰的忽回答道,然後其餘的人也先後架起了弓箭。

“不要。”淩雲容搖著頭,步步後退,終於發出了嗓間的一聲呐喊,穿破雨勢,穿透空氣:“不要!”

身後一記手刀落下,她失去了知覺。

“你,你這是做什麽?”打暈了淩雲容的人正是李源,丁希見狀質問道。

“做什麽?”李源白了他一眼,將淩雲容攙扶在自己的肩膀上,道:“你家淩姐姐身子本來就弱,這樣淋雨淋下去還要不要命了?”說著,她看向了柳大夫,道:“還有你,冷著幹嘛,幫忙啊。”

眾人仿似才得到了主心骨,七手八腳的把淩雲容抬進了屋子裏。

數十支箭矢呼嘯而過,劃破長空,紛紛朝著淩雲容方才嘶喊的地方射了去。

“都給本姑娘住手!”屋子裏的李源聽到屋外的動靜,隨手抄了一方鬥笠就朝著他們砸去,她看了一眼最先發出箭矢的那人,說道:“我哥哥是讓你們來保護淩雲容的?你們哪隻眼睛看見那裏有人了?即使有人,他對淩雲容動手了麽?造成威脅了麽?官衙雖未限製你們所用箭支的數量,但也不是這樣浪費的。”

眾人這才收手。

不遠處,一顆古樹後麵,白衣銀麵人的右臂被箭矢擦傷,鮮紅染了白衣,滴滴落地。

今日他匆匆回到無名寺,簡單的處理了傷口之後便見了江照聽他講草場的事,他本該休息的,但放不下淩雲容,所以又來了,隻是沒想到,連日的辛勞使得他隱藏自己的能力下降,被丁希發現了。

更沒有想到李卓正的手下竟然痛下殺手。

又或者,那些隻是護城軍,所以不算是李卓正的手下。他們的目的也不是為了保護淩雲容,而是聽從了誰人的命令要來取他的性命。

他藏身在這漫雲鎮的事,終於是要藏不住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