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五奶奶

一大家人玩得正開心著呢，娘的手機突然響了，是老家的良叔打來的，告知娘村子裏的五奶奶過世了，娘要於明日返回村子裏參加葬禮。

五奶奶是我們村裏最長壽的老人了，今年已經107歲了。一生育有9個子女，是村子裏最德高望重的老人。至於五爺爺，他走得早，我是沒有絲毫印象的。

五奶奶和她的四兒子一家住在一起。我們喊她四兒子為四叔。四叔早年是我們村裏的電影放映員，小時候，每次看到他騎車帶著電影的拷貝，我們村子裏的小夥伴們都會激動地跟著後麵跑，看他會朝哪個方向去，然後就跑回家，告訴家裏人今晚會在哪兒有電影看，叫家長趕緊準備晚飯，吃完晚飯好去看電影。那時候還沒有電視，露天電影就是農村人文化生活的最高奢侈需求了。四叔也理所當然地成為當時文化水平最高的代言人了。

我最初的文化啟蒙便是得自各種電影了。隻要放電影，無論路多遠，娘都會帶著我和弟弟去看電影。電影放映結束後，我經常是被老娘馱回家的，不記得娘是怎麽把我和弟弟兩個孩子一起弄回家的。後來我上小學了，電影裏放映的各種古裝戲便是我的最愛了。各種京劇、越劇、黃梅戲，娘聽不懂的時候我就給娘念字幕。可有成就感了，娘也覺得自豪，自己雖然不識字，但兒女個個有文化呀。

四叔身材精瘦，形象儒雅，從不多言多語，對五奶奶極為孝順。我家就住在四叔隔壁，我們兩家之間有棵大棗樹，小夥伴們最喜歡在棗樹下麵玩遊戲了。

四叔有四個孩子，大兒子輝比我小三四歲，小時候長得可漂亮了，像小女孩一樣，四嬸曾經給他穿過小花裙子，大家圍著他笑鬧著，確實覺得他好看。二女兒名字叫芳，長得也非常漂亮可愛。幾年前，芳在南方一個大城市上軍校，長得英姿颯爽，暑假回家時，四叔去接她，結果在回來的路上遇車禍，父女倆就這樣過世了。我聽說這件事時，心裏難過了很多天。實在不知道老天爺這樣安排用意何在。花樣少女，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生命的意義何在？

不知道五奶奶在得知四兒子和自己看著長大的大孫女走了之後，她是怎樣又度過了這些年頭的。總之，她是我們村活得最長久的老人。一路走好，五奶奶！回到永恒的家裏會見到你親愛的老伴，親愛的兒子和孫女的。

引一段對話給大家聽聽看：

“爺爺，你怕不怕死？”

“不怕。”

“為什麽？”

“人活著就像樹一樣，樹老了總是要枯萎的。這是自然的。”

“那你覺得你這輩子，最大的意義是什麽？”

“不懂！”

“我的意思是說，你這輩子做的最有意義的事是什麽？”

“我不懂！沒想過。”

“那讓你這輩子最高興的事是什麽呢？”

“最高興呀！我看著你們下一代，長大，比我們好，我心裏就高興。”

我爺爺從來沒有受過教育，是最地道純樸的農民，這段對話對我的影響很大，原來並不是每個人都要思考生命的意義的，也並不是每個人都害怕死亡的，我問過很多人關於生命的意義，答案也是五花八門。但沒有任何一段對話有這樣震撼的意義，這是人類最純樸的思想。也正是這段話，讓一個地道的農民有了等同哲學大師般的高度。有時我也在想，要是我也這樣，平平靜靜，簡簡單單地過完一生又會怎樣呢？

女兒考試考不好會生氣的時候，我對她說，你先別忙著生氣，先想一想，十年後，不，用不了十年，一年後，你還會記得你這次考試某一科目的分數是多少嗎？你現在為分數而氣惱，你自己思考一下有什麽意義嗎？很多東西，我們認為它有意義，它才有意義，我們認為它沒有意義，那它就沒有意義。

意義是人賦予的。生命的意義也是一樣，我們賦予它什麽樣的意義，它就有什麽樣的意義。我們不賦予它意義，那麽它就沒有意義。也就是說，賦予它目的，它就有目的，不賦予它目的，它就沒目的。

生命存在的意義在中國古代就已有過深刻的思考，而事實上宗教的誕生就是為解決生命與消亡，毀滅與存在等一係列矛盾而誕生的。古籍載人乃五行之秀，萬物之靈，可見自遙遠的過去，先人已意識到人類與其他生物的不同之處。故人類的生與死便也不可與一般生物如草木枯榮、動物誕生於死亡同一而論，理性的誕生賦予人類以特殊的能力，它是相對於原始動物本能的相對方，一直是有靈論者的有力辯證，他們認為靈魂的存在造成這一結果。人類自我的認可和不甘永遠消亡迫使人類走上了對生命意義和世界本源存在方式的永恒命題，在加之理性之存在，使人類意識到除卻這目光所及的客觀世界，人類的意識也一樣詭譎和宏大，故唯心論應運而生，從此整個人類社會進入了意識世界真實性和客觀世界真實性的長久論辯——但毫無結果。事實上當人類把世界的存在方式和生命的存在方式弄清之後，生命的意義也可得到解決。在這些永恒的思索之中，宗教誕生。

佛教說世界本無相，生命的本質，世界的本質乃為空，虛空中的縷縷念想而化色，色又生相，相便是我們眼中千奇百怪，陸離變幻的世界了，而這一切終為幻，最後還是重歸於空。

而基督教在對生命意義和存在的一係列苦苦摸索中，終於靠重構第二世界的方式自欺性解決了生命與死亡的矛盾，並列條例勸人行善，或許發現了善性是符合整體世界核心本源規則之一吧，智者發現善行可產生一種神奇的魔力在行善者身上，但它玄之又玄無可捉摸，隻知可讓行善者運順氣旺，精神愉悅。

佛教靠此作為六道輪回的核心推動力——即行惡則生惡力，善生善力，其力決定人死後墜入何道，加之因果報應，從而六道之輪不息轉動。故而有智者認為生命的意義在於行善，它會讓人快樂充實神清氣旺。

中國對世界和生命的思考在諸子百家時代出現集中性爆炸，各個教派紛呈迭出令人目不暇接，道家、儒家、墨家、陰陽家……思想精髓，令人發省。其中以自然無為和明德救世最為受人敬仰，對生命的意義思考幫助重大。或許生命的意義就在於行善、愛人、更為深掘乃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