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陰花三月 青豆

(七十九)

平日裏都是沈淑賢幫徐賽寒披好外套送他出門的,櫻桃仍是搶了先,溫柔體貼模樣,在門口擁抱時沈淑賢的眼睛紅了,也罷,也罷,你們愛去吧,我就不過是多餘的人罷。

徐寶山倒是看出了什麽端倪,在車上對徐賽寒囑咐了幾句,徐賽寒下車,到沈淑賢麵前擁抱了下,“你自己小心點,記得吃藥。我從上海回來給你帶禮物。”

沈淑賢冷笑著,表麵敷衍,猶如徐賽寒表麵敷衍她,那是做給他父親看的。

過了一段相安無事的樣子,隻是半夜想起櫻桃的臉,就像康渺渺。

八月初一到了,靜宜要上山拜佛,家裏就剩下櫻桃和沈淑賢二人。都不說話,各自做各自的事。

沈淑賢仔細看她的側影,恍惚好像康渺渺來到身邊,不放心的問道,“你叫櫻桃,你本名姓什麽?”

櫻桃緩緩轉過臉,有點不置可否,“姓陳,姐姐問這些做什麽?”

“沒有,你跟我的一位同學很像。”沈淑賢眼睛瞅著報紙,並不抬頭,心想誰是你姐姐了。

櫻桃道,“哦,那倒是巧,想必你的那位同學很漂亮吧。”

沈淑賢聽出來了話裏的意思,平淡回答道,“長的一般。”

櫻桃也不去理她,自己去了二樓天台上唱評彈,咿咿呀呀,好不開心。沈淑賢卻是需要睡回籠覺的,是家庭主婦的惡習,早晨起來的早,陪公婆和老公吃過早點送他們出去以後又回到**小憩,睡到中午吃飯前起床洗漱。

今天的回籠覺非常不爽,因為樓上有人在唱歌。

沈淑賢走到樓上,指著對櫻桃道,“琵琶如果在煙花柳巷中的茶館裏聽起來倒是應得那景,可偏這督軍府是個安靜的去處,我建議你要是懷念你的生活,可以重返舊地,免得吵到別人休息。”

櫻桃停住琵琶,“哦,原先聽賽寒說姐姐早上起來後又要回到**去睡的刁習,開始並不信以為真,現在才知道原來真有那麽回事。也罷,也罷,我不唱就是。”

左一個賽寒,右一個賽寒,好像跟徐賽寒很熟似的。心裏一陣醋意,但也不便表露太多,以免她又得意。

最受不了她跟靜宜耳語,靜宜仿佛也受用,一邊聽一邊微笑,無形之中跟自己似乎又疏遠了許多,隻是眼巴巴盼著徐賽寒回來,畢竟是自己男人,這麽無聊的日子,該怎麽度過,越看櫻桃越覺得她奇怪,經常出去,又不知道幹些什麽。

這次徐賽寒從上海回來,給自己帶了條花紋絲巾,給櫻桃的禮物卻是個小小的八音盒,上了發條,裏麵一個玻璃水晶短裙天使在鏡麵上跳舞,旋轉、旋轉。

這幾個月,徐賽寒仿佛刻意要避開沈淑賢,除了在徐寶山麵前還稍微跟她說幾句話,晚上從來也不跟沈淑賢睡,隻是偶爾過來,象學生交作業一樣草草了事,完了以後提起褲子就往隔壁跑了,如此以來,更生不出小孩了。

而櫻桃懷孕的消息給徐家上下每個人似乎都打了一陣興奮劑,沈淑嫻覺得連疼她的徐寶山也不怎麽搭理自己了,傭人們都是勢利眼,拚命往櫻桃身邊湊。家裏到處都是嬰兒用品,堆積成山,徐賽寒簡直高興壞了,在沈淑賢身上播種那麽多次都沒有收獲,開始還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結果出來了,自己不僅沒有毛病,而且很強壯,看櫻桃肚子那形狀,八成就是兒子。

靜宜也是幾乎每天親手煮補品給櫻桃安胎,夏天天熱,又怕她生痱子,天天都是綠豆湯、龜苓膏,看她那得意的樣子,挺著肚子象個皇後一般。本來沒那麽大的肚子,她非得用力挺著,動不動就說不舒服,一說不舒服,馬上就要去醫院檢查。全家上下好像當沈淑賢是個隱形人。

於是沈淑賢盼周末,周末的時候徐賽璐會回來,她似乎對張思倪那件事情還是耿耿於懷,認為即使是革命黨也沒什麽,畢竟是自己的未婚夫,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麽,把怨恨都怪在沈淑嫻頭上。跟她說話也是敷衍塞責,說完了就走,休息了兩日又要回學校,這尷尬的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要不要跟他談談?沈淑賢想了想。

其實晚上還是希望徐賽寒能夠在這裏身邊,可不能勉強別人,如果他躺在身邊,腦子想的卻是另外一個人,不如成全了他好。睡不著的時候在想,以前的徐賽寒不見了,有了新的,舊的就不重要了,還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得罪了他,翻來覆去覺得呆在這個家沒有什麽意思。次日就提出想回去探望母親,幹脆讓櫻桃在這個家裏更得勢。

徐寶山說,也好,讓司機送你回去罷。

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就好,其實也沒多遠。沈淑賢感激的看著徐寶山,看來徐寶山還是認可自己的,是他在家中的唯一依靠。丈夫就是個陌生人。

徐賽寒時常為她的欺騙而懊惱,不是處女就不是好了,要裝處,最討厭別人欺騙了,如此一來,就證明她平時對自己的關心體貼都是裝,不如櫻桃來的痛快,低賤就是低賤,不往臉上貼金說自己是高雅淑女。所以好幾次應酬,都把沈淑賢撂在家裏,唯獨帶櫻桃出去,打扮打扮又年輕又端莊,也沒人敢去打聽櫻桃出處,就算知道的也不敢亂說,畢竟櫻桃的第一次是給徐賽寒的,堵了那些家夥的嘴。沈淑賢在漆黑的屋子裏聽他們回來,在客廳談笑風生。倘若嫁個普通人家就好了,也許過的比現在幸福。

要麽一開始就不要喜歡,喜歡了然後又變成不喜歡,那樣被踐踏的感覺實在憋得慌,不如不要相見,所以才萌生回鄉下小住一段的想法。宗秀玉的電話也不常來,之前提過刺殺徐寶山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推開推去,徐寶山還是堅持叫司機送了她,沈淑賢頗感動,徐寶山在她心目中就是父親,不管在別人眼裏他是多麽殘暴,至少對自己是關心的。

(八十)

走之前,徐賽寒不在家,陪櫻桃去醫院檢查去了,但願他們能有個健康的寶貝,祝福吧,沈淑賢心生哀怨。看著車窗外的樓房慢慢變成一望無垠的曠野,枯黃的草,燃燒的野火,鄉村的炊煙,自己從哪裏來就該回到哪裏去。

家裏已經修葺一新,當然,這都是自己嫁給徐寒賽的功勞。見到母親,眼淚嘩嘩的流,姚金枝道,“哎呀,沒用的東西,自己男人被人搶了回來哭算什麽本事。”

“是我自己的錯。怨不得別人。”沈淑賢抽泣著,“我怎麽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他那該死的副官,非得帶他去喝什麽花酒。看吧,把個這樣的人搞到家裏來,我還有什麽臉回去。”

“回去,當然要回去。你在這裏做什麽,我養你一輩子啊,我死了你怎麽辦。”姚金枝狠狠道,“拿出點辦法來,別讓那個做小的騎在你頭上。”

話是這麽說,見女兒回來,姚金枝也是高興的,到處帶著她去串門,楊思真見到她,果然跟以前有大不同,以前是女學生的倔強,現在是少婦的淒怨。沈淑賢順著姚金枝的意思,提出了讓母親和他結婚的想法,兩人畢竟已經好了許多年了。

楊思真也不反對,趁著一家人都在,把婚事辦了。這樣,跟沈淑賢成了兄妹了,一家人不說二家話,聽說沈淑賢的事情以後,又勸慰了半天。

附近有個觀音廟,沈淑賢燒了求子香。

住了幾日,身體日漸胖起來,鄉下空氣好,心情也開朗很多,飯菜合了胃口,食欲大增,臉色又漸漸恢複了昔日神采。

家裏忽然少了個人,徐賽寒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惦記著,這女人,怎麽去了這麽久也不回來,很快活是吧。

徐寶山道,“虧得你還記得你有個大老婆,人家在家的時候你連話都不跟人家說,現在倒念叨人家在娘家住久了。”

靜宜陪櫻桃出去了,家裏隻有父子二人。

徐賽寒把那晚沈淑賢欺騙他的事情一說,徐寶山歎了一口氣,“你這麽看中這個,如果我跟你一樣的看法,你母親大約也不會在生你的時候過世了。”

沉默了許久,徐賽寒道,“最近反正也不忙,我去接她回來罷。”

徐寶山點頭,“這邊有靜宜看著,你放心去罷,多玩幾天也無妨,這陣子的確委屈人家淑賢了,這麽些年了,跟著咱們同風共雨的,圖個啥,她也不容易。”

說來也是,隻怪當時自己出現的太晚罷了。

很多事情,比如處女非處女的這個結,隻要自己心裏通透,往簡單裏去想,就一下能解開。

第二天早上出發,櫻桃挺著肚子囑咐,要他多穿衣服,不要急著回來。徐賽寒心頭一暖,自己善解人衣,她卻是善解人意。

開了幾個小時,到了熟悉的地點,當年的偶遇重現,許多往事湧上心頭。有人注定等待,有根注定被等待,這就是我們揪心的人生。

沈淑賢在做飯,劈柴,她隨便裹了件衣服在身上,頭發紮得高高的,鍋裏用幹竹筍煮著辣椒雞肉,香氣散發的很遠,雖然也有傭人,但在自己家裏,還是動手比較好,做出來的飯菜比較合胃口。

姚金枝在廳裏念經,人年紀大了,就比較信佛。

聽見有人的腳步聲,回頭看,竟是徐賽寒,他示意姚金枝別做聲,偷偷走到廚房,看見沈淑賢卷起袖子在做菜,鍋鏟很大,所以她看起來很吃力,熱氣騰騰,她的額頭冒了汗,好像又得意的欣賞這鍋菜。

自己多久沒看見她笑過的這樣坦然。

輕輕走了過去,從後麵抱著了。

回頭見是徐賽寒,沈淑賢啊了一聲,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身上很髒,別抱了。

徐賽寒大約很久沒碰過她身體的緣故,那股熟悉的感覺又回到身體裏來,人,各有各的好處,光想著這人的好,就會很愛,隻想到人家的壞,自然就愛不起來了。這是靜宜說的。

原諒我騙了你。沈淑賢的嘴碰到了徐賽寒的唇。

當然,你也要原諒我,我隻是有點嫉妒。徐賽寒覆蓋了她的唇,因為沈淑賢之前自己嚐過竹筍燒雞的滋味,所以唇齒之間有人間煙火的氣息。

也許離別,也要笑著進行,這樣才堪稱完美。那一個晚上,彼此妥協,然後彼此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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