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陰花三月 青豆
(八十一)
住了這幾天,兩人相約著上山玩,大雨過後采了新鮮的蘑菇回來煮,沈淑嫻依偎在他身邊,在山洞裏遙望天邊的七色彩虹。見到有野兔子,用夾子夾,爬到山頂看風景的時候抱在一起。彼此有對彼此的愧疚,隻有用熱吻來表達,那一瞬間沈淑賢覺得老天還是公平,受那麽多冷落,然而他還是回來了,但願經過這次不要再遠離。
約莫過了一星期,徐賽寒要跟她一同回去,姚金枝戀戀不舍,帶了許多沈淑賢愛吃的家中自己曬的地瓜幹、南瓜幹還有油炸小螃蟹,用個大袋子裝著送他們到村口。
回家了,沈淑賢的心頭一陣沉重,一回去,又要把徐賽寒分給別人了,這幾天多開心,他就是自己的。
現實總是不能改變,隻能慢慢適應。
回來的時候門口有個郵差來送信,守衛遞過來,沈淑賢一看,是封退回的信,收信人竟是新知女校的寧興國。再看落款,是沈淑賢。
怎麽會找到這裏,天哪!
原來很久以前,那還是沈淑賢少女懷春的時候寫的一封信,偷偷寄給寧興國,誰知道後來他卻被砍了頭,這封信在學校收發室呆了很久,張曉平死掉以後,學校換了一個新舍監,清理郵件時發現了這封死信,學校的人都知道沈淑賢,從這裏走出去,直接走進徐家的少奶奶。
因為是她的信,所以才不敢怠慢,也不敢拆,如果是別人的,早就扔了。
徐賽寒把頭湊過來,你寫給誰的啊?
沈淑賢有點慌張,把信藏在身後,“以前的同學,同學。”
徐賽寒臉色一變,猛的搶過來,粗暴的撕開。
一把將沈淑賢推得老遠,信撕成碎片,雪花般落在沈淑賢的臉上,伴隨她的不值錢的眼淚。
愛你一次
我會用每一個漆黑的晚上想念你
如果失望
我會用無數個希望換你到來
夢醒時你不在身旁
這是永遠的淒涼
你給我的一切願望
會不會隻是我的幻想
我願放棄生命
隻要你能記得我
每一個美夢來回味你
溫柔隻有這一次
我也要感謝上天的眷顧
………….
有些事情在當時是浪漫,時過境遷,就會變成難堪的證據。
如果不能永遠,不要合影,不要情書,不要記錄,就這樣讓曾經的快樂隨風去了,到處飄散,沒有人能揭開你的傷疤,隻有在深夜無人時候,蹲在角落,仔細的看刺目的疤痕,對啊,我曾經愛過的一個人,現在卻已不在,永遠不在相見。痛苦是自己給的,反而好受一些。
信上的每一行字都是碎玻璃,刺進徐賽寒的心裏,每個字都是釘子,把徐賽寒盯在恥辱柱上,永不翻身。
他有點想哭,他是嚐試著挽回他的這段豔遇而生成的婚姻,他想證明自己還是個好男人,他愛著他的妻子,自己納妾也是出於報複,原諒了她,去接她回家,重新容納她,她竟是如此愚蠢,偶爾一次的失身也罷,還寫詩,什麽爛詩,破詩,垃圾詩,狗屁詩,梨花詩,腦殘體詩……
原來那個男人竟讓她如此難忘。
他走近,看著沈淑賢,手用力一揮,一個響亮的大耳光賞了過來,沈淑賢的臉印著五道指印,火辣辣的痛,還有兩個字,“賤人!”
他一個人獨自進屋,頭也不回,看也不看,背影如此堅決。
沈淑賢抽了抽鼻子,覺得剛才挨打的那左邊臉好熱,慢慢弓下身去,蹲在地上,用手指去揀那些碎片,很多很多張,也不怕,要一張一張揀起來,被風吹走,也不擔心,讓我拚湊成原來那些日子,好吧,那就這樣吧,你覺得我是怎樣,我就是怎樣,解釋又有何用,解釋有用還打仗幹什麽。她有個小小珍珠坤包,是去年生日的時候碎片就妥當的放在裏麵,像是是棺材,埋葬過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下雨了,秋天黃昏的雨,並不大,但還是不留情的打濕眼睛,沒有人叫她回去,在徐賽寒的眼睛裏,她是這個家的敗類。
那是個孤零零的秋千,在角落裏,紅漆已經掉了許多,露出木頭的原色,很久沒上去玩,被雨水淋得有點黯淡的黃,試著坐到上麵,兩腿冰涼的,兩邊的鐵索也是冰涼,心裏也是冰涼。
沈淑賢的雙腳往後輕輕一點,秋千晃動了,在雨中的鐵鏈子吱吱呀呀的響著,淚水漣漣,風吹過來,精心化好的妝,變成一個花臉。
遠處的屋簷往下掉著一串串的雨珠,天越來越黑,死氣沉沉的空氣裏,沈淑嫻象一具沒有知覺的僵屍,眼睛不眨,眼淚流下。
想起小時候父親推著自己**秋千的情景,雖然穿的裙子並不漂亮,雖然那個秋千是自己做的,但還是**的高高,笑聲四處飄散,又重新回去嗎,被母親嘮叨,被楊思真同情,進去徐府裏麵嗎,受他們的指點,繼續被徐賽寒冷落,看櫻桃勝利的、驕傲的微笑?那去哪裏,流浪,沒有勇氣,身上的每一根紗,口袋裏的每一分錢,都不是自己的,都屬於徐家。
如果他們真的在乎我,不會讓我一個人在外麵吧。沈淑賢在心裏想著。
廚房傳來飯菜香,廚子在做飯,聞著那味道,應該是土豆燒牛肉,還有孜然羊肉,徐賽寒最喜歡的菜。他們在喝酒嗎,一定很開心。
(八十二)
徐賽寒進門的時候,王媽問了句,少奶奶還在外麵呢。
徐賽寒幾乎是吼著,“你們誰都不許叫她進來!”
沈淑賢聽見了他的吼叫聲,這個男人,為什麽就是不肯聽自己把話說完,連個機會都不給。也罷也罷,沈淑嫻在唱歌,唱到天漸漸變黑,雨仍在下,打著窗戶劈劈啪啪,沒有癩蛤蟆,癩蛤蟆已經回家。那些苦澀的雨水順著眉毛經過眼睛,她隻是在雨中麻木了似的反複的唱:
秋千秋千高高,
**呀**過樹梢。
樹梢點頭微笑,
誇我是勇敢的寶寶
…….
唱得累了,秋千就像搖籃,頭發已經濕透了,疲憊的靠著秋千昏昏睡過去,在雨中睡覺的感覺真的很奇妙。雨淅瀝淅瀝,它們要流到哪裏去,是陰溝還是小溪,愛的時候那些溫暖的話語,被雨水帶走了對嗎,管他呢,走了就走了吧,擁抱過的手,通常就是推開自己的那雙手。習慣了,不必再討論誰讓誰心碎。
沈淑賢迷糊中覺得雨停了,雨停了,真的不夠朋友。
張開眼,昏暗的燈光下,父親撐著一把大傘,笑吟吟的站在自己身邊。
“爹。”沈淑賢就這樣輕輕喊了一聲,爹沒有死,沒有在黑暗的墳地,爹就在這裏的眼前。
徐寶山回來的時候,看見沈淑賢淋著雨在**秋千,撐著傘走近,又看見她在哭,估計又受到了什麽委屈。
“可憐的孩子,進去吧。”徐寶山伸出手。
沈淑賢從秋千上下來,抱著徐寶山大哭起來,“我不要回去,我不要進去那個討厭的屋子。”
徐寶山輕拍沈淑賢的背,“傻姑娘,那是你家,怎麽不會去。回去再慢慢說給我聽,跟我回去,哪個敢不容你,我就是一槍子崩了他娘的。”
因為淋了雨,沈淑賢走在徐寶山後麵瑟瑟冷的發抖,她的眼睛怯弱的看著地麵,頭別向一邊。廳子裏的人正在研究櫻桃的肚子裏是男是女。
見徐寶山進來,大家停止了說話,頓時一切都是靜靜的。
沈淑賢去浴室洗澡,仿佛看見櫻桃在大聲笑。
徐寶山叫徐賽寒到書房,兩人吵的聲音很大,沈淑賢打了個噴嚏,到廚房找吃的,傭人把今天的剩菜端了出來,果然是土豆燒牛肉。
不知道他們在吵些什麽。他們父子很少吵架,大部分時候都是聽徐寶山的安排,這次大概徐賽寒豁出去了。
吃著吃著,徐寶山帶著徐賽寒到跟前,徐賽寒見沈淑賢的臉,腫得很高,仿佛生了牙痛病,得用手小心翼翼托著。
“對不起。”徐賽寒的道歉及其不情願,他隻是被父親所逼迫,如果不這樣,父親饒不了他,老頭子衝動,想不通,老頭子為什麽一定要幹涉這件事。
沈淑賢腫的臉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沒關係,我沒事。”說罷感激的看了徐寶山一眼。
徐賽寒在房間裏是說要休掉她,免得看著她心煩,徐寶山用了獅子吼,“你以為你是誰啊!休了她,你就等著老子把你派到東北去,三年都別回來。去道歉,馬上!”
父親一發火,徐賽寒還是覺得有點惱火,隻得硬著頭皮去說了聲對不起,在心裏卻在想,這種女人,我是不會再愛她。
所以沈淑賢生了一個星期的傷寒病,徐賽寒根本沒有來看過自己。頭昏昏的,額頭滾燙,打了退燒針也沒用,每天隻能喝點米粥,爬起來解個手全身都是軟趴趴的,踩了棉花似的。
櫻桃會故意挺著肚子在門口走來走去,有時候假情的問,“姐姐好些沒,不要緊吧。”
她知道櫻桃巴不得自己早點死。
徐賽寒又繼續出去嫖,他寧願出去嫖也不願意再回到沈淑賢身邊,他覺得她比妓女更髒,心底就是這樣覺得。
鄭華經常扶著醉醺醺的他回來。
有一次沈淑賢睡著了,見是徐賽寒進來,心裏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很久沒跟他說話了,他怎麽會進來這邊。
誰知道徐賽寒一見是她摸著門又出去,嘴裏還嘀咕著,“對不起啊對不起,徐大太太,打攪您休息了,我走錯門了,哈哈哈哈哈哈。”
喝醉了的人還知道自己走錯了。
他故意的,看見她的臉,就想起了背叛,這是一個男人無法忍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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