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雨涵站在庭院下，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隻有鋪天蓋地的雪像是鵝毛一樣輕輕的往下落，她身子晃了一下：“沈清歡。”
她下意識伸手去抓沈清歡的手，卻隻握到了一手的空氣。
臉撞上渾身是刺的樹苗，刺深深刺進了皮膚裏，沈清歡疼得神經都麻了，她捂住臉，感覺到了一手黏膩，是帶著腥味的鮮血。
她緩緩起身，賀雨涵看到她帶血的臉，嚇得連連往後退：“沈清歡，你幹嘛要多管閑事？是你自己活該，是你非要管我的。”
說完，賀雨涵逃一樣的跑了。
她沒有錯，錯的是沈清歡，錯的是她多管閑事。
沈清歡疼得根本聽不清賀雨涵說了什麽，她捂住臉，疼痛往四肢百骸蔓延，幾乎就要透支她。
“沈小姐。”許逸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將她攙扶住。
“我給顧爺打電話”。許逸扶著沈清歡的同時就要去拿手機。
沈清歡帶血的手按住他的手：“別，先生在談合作。”
她偷了他的項目書，已經害他丟過一次項目了，她不想再讓他丟第二次。
在沈清歡心裏，她一直覺得隻要顧淮生能親自出麵談的合作，那一定都很重要。
樹苗的刺很尖利，好在並沒有刺傷她的眼睛。
許逸有些拿不定主意，隻好給顧淮生發了消息：“顧爺，沈小姐受傷了。”
消息剛發完，許逸聽到沈清歡很謹慎的問：“許逸，你能送我去包紮一下嗎？”
許逸有些惶恐：“當然。”
扶著她正出酒店，門口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許逸。”
是顧淮生的聲音，冷而自帶威嚴，僅僅隻是喊了一個名字，就有攝人心魄的力量。
沈清歡步伐僵住，心想自己是不是又耽誤他了？
明明杵著手杖，可他的步伐卻很快，走過來時，他看到沈清歡一隻手捂著臉，而指縫中有鮮血：“怎麽弄的？”
語氣並不好，比外麵的氣溫還要低。
沈清歡解釋：“是剛剛我不小心摔倒在庭院了，剛好撞到了花圃裏，臉被劃傷了，先生，我沒事的，你先去談事情吧。”
顧淮生似乎不是很相信她的說辭：“不小心？”
他嗓音很淡，三個字咬得很重。
沈清歡能感覺到他身上傳遞過來的凶狠，她垂下頭回答：“嗯。”
她回得很沒有底氣，像是心虛。
顧淮生混跡商場，一眼就看出她在說謊，他沒有拆穿她：“我帶你去包紮。”
臉上的傷口有深有淺，血流得很多，幾乎就要染紅沈清歡的整張臉。
顧淮生覺得觸目驚心，但開口時，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溫度：“能不能看到路？”
沈清歡嚐試了一下，眼皮上麵正好有個傷口，鮮血汩汩地冒，有的都落進了眼睛裏，她化了妝，眼睫毛化開往眼睛裏掉渣子，她覺得不舒服，就拚命的眨眼睛，可異物感非但沒有消除，反而更嚴重了。
原本不眨眼是能看清的，這會兒好了，完完全全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見她這樣，顧淮生心裏莫名有些堵塞，他朝她伸出手：“挽著我。”
語氣生硬，不知道是命令還是擔憂。
沈清歡伸手去摸，卻始終沒摸到他的手在哪裏。
顧淮生就那麽看著，她將手伸在他手的下麵到處摸，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耐心，他一把攥住了她的小手：“我牽你。”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好像攜帶了某種難以言說的魔力，沈清歡的心在刹那間好像被羽毛輕輕掠了一下，癢癢酥酥的，如同他的掌心一樣，溫暖覆遍了全身。
顧淮生走得不快，沈清歡剛好能跟上，走到有階梯的路口時，他會囑咐一句：“階梯。”
他一說，沈清歡就聽話的把腳往上抬，就那麽輕而易舉的走了上去。
附近的一家診所不遠，走路幾分鍾就到了，可他們硬是走了十分鍾才到。
這一路，沈清歡沒覺得疼，沒覺得冷，沒覺得眼睛不舒服，最大的感受是那雙溫暖的手牽著她。
他的手很大，掌心好像有繭子，那繭子不磨她的手，反而磨著她的心。
到了之後，醫生推著沈清歡去清創和消毒了。
許逸一路跟過來，大氣都沒敢出，他隻感覺今晚像是在做夢，他竟然看到顧淮生牽著一個女孩？而且還那麽耐心的讓她小心階梯。
許逸覺得，自從沈清歡出現，顧淮生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正在發怔，顧淮生正好叫他：“許逸。”
許逸回神：“顧，顧爺。”
顧淮生那雙鷹眼緊緊盯著他：“說，誰推她了？”
明明是冬天，許逸卻被盯得渾身汗津津的，他自然不敢撒謊，說出實情：“是賀雨涵。”
顧淮生皺眉：“賀雨涵是誰？”
許逸覺得顧淮生很雙標，他見過很多女人，他大多數都不記得名字，但唯有沈清歡，他不僅記住了名字，還多次因為這個女人妥協：“就是沈小姐舅媽女兒。”
顧淮生仔細回想了一下：“我知道了。”
許逸沒再接話，他怕琢磨不透顧爺的想法。
半小時，醫生做完了清創和消毒。
沈清歡出來時，臉上貼了五六個創可貼，最滑稽的是眼皮上麵還貼了一個，臉上的妝也卸了。
她攥著雙手，目光不太敢和顧淮生對視，氣氛怪異的沉默，直到他說：“回去了。”
說完他就往診所外麵走，沈清歡抬腳跟上，許逸在付費。
走出診所，沈清歡察覺不是回宴會的方向，她小聲問了聲：“先生，你合作談完了嗎？”
顧淮生走得不快，路燈橙色的光灑在他側臉輪廓上：“嗯。”
惜字如金，沒有多的話。
聽到他這樣說，沈清歡才安心，至少沒有因為她而再一次丟掉合作。
她重重的呼了一口氣，顧淮生察覺到問她：“怎麽？”
沈清歡笑了笑搖頭：“沒事。”
他偏頭看她，她臉上的創可貼幾乎就要貼滿整張臉，可他還是看到她的臉是紅的。
接下來是冗長的沉默，深一腳淺一腳的腳印在雪地上留下了兩排。
直到走到露天停車場，遠遠的就聽到聲音：“快點砸，砸了好跑路了。”
不遠處，幾個人影正用鐵錘砸著顧淮生的捷豹。
“嗵嗵嗵”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很刺耳，引擎蓋被砸凹陷進去，車窗玻璃被砸破。
見狀，許逸一言不發衝過去抓住其中一個人：“你們是幹嘛的？”
那人被抓住也沒跑，嘲諷著反問：“瞎了嗎？看不到我在砸車？”
許逸被噎了句，氣得想打人：“你知不知道這是誰的車？”
“知道啊，這是顧淮生的車。”這個聲音不是被抓住這個男人的，而是一個女人的。
循著聲源，沈清歡看到一個穿著純白色羽絨服的女人走出來，她沒化妝，臉很素，但即便是這樣，也遮不住她的魅力。
這個女人，沈清歡見過，是傳說中跟顧淮生有婚約的宋曼文。
“宋小姐，你這樣光明正大的砸別人車，這是犯法！”許逸一把推開那砸車的男人，又對宋曼文說。
宋曼文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扭頭去看顧淮生：“你要是不主動退婚，我就天天給你找麻煩，直到你同意退婚為止。”
宋曼文早心有所屬，她不喜歡顧淮生，也不想成為家族聯姻的犧牲品。
顧淮生一直都冷冷淡淡的，看著價值幾百萬的車被砸，他無波無瀾，聽著宋曼文威脅，他連表情都沒有。
總而言之，一切在他眼裏都驚不起一絲漣漪。
宋曼文早準備好了罵顧淮生的話，正要罵出來，沒想到卻聽到他說：“我同意退婚。”
宋曼文喜上眉梢：“真的？”
顧淮生淡淡瞥向她：“宋小姐也必須得為自己的行為買單，明天隻要在微博上看到你的道歉信，退婚這事我會馬上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