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衛生間有男女之分,顧淮生進不去,隻能在外麵等。

沈清歡褪下外套,用毛巾蘸幹淨身上的水漬後,又對著烘幹機烘了一下,等幹得差不多時,這才一手搭著自己的衣服,一手搭著顧淮生的大衣出來。

她裏麵是一條藕粉色的裙子,長到腳踝,腳下是一雙白色平底鞋,加厚加絨的那種,她清淡溫婉,舉步輕搖,可站在雲菲菲麵前,還是稍遜一籌的。

“先生。”顧淮生是背對著衛生間站著的,手中的手杖杵在地上,他很高,身影遮住了大部分光,隻有零零星星的光落過來。

“好了?”顧淮生回頭,背部對著光,臉隱匿在光線下,輪廓是深邃的,英俊又邪肆,嗓音那樣醇厚,像大提琴的音色一樣。

沈清歡走過去,不悲不喜將手中的大衣遞給他:“你的衣服。”

她沒有笑,表情那樣淡,依舊是不會不依不饒,也不會過於奉承。

顧淮生看著她,總覺得她有一些不一樣,至於哪兒不一樣,他有些說不上來。

他不是一個心思靈敏的男人,對男女情愛這方麵更是一竅不通。

“不穿?”顧淮生沒接衣服,幽冷如墨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沈清歡彎唇笑了下:“衣服烘幹了,沒什麽的。”

她好像有些疏遠,不似平常親切,但隻是他這麽覺得,並不能確定。

顧淮生看一眼她的衣服,確定被烘幹後,他才伸手將衣服接了回來:“走吧。”

“先生。”沈清歡沒動,叫了他一聲。

剛要轉身離開的顧淮生又停下步伐:“怎麽了?”

沈清歡冷冷淡淡的開了口:“先生,我跟朋友一起的,我就不跟你過去了。”

她有話對淩宇說,而他同樣也要陪人。

顧淮生不自覺的顰眉:“那個淩宇?”

沈清歡抬頭看著他,目光不躲不閃:“嗯。”

她被遮擋在暗光下,臉上沒妝容,但依舊是好看的,隻是站在全妝容的雲菲菲麵前,總是遜色的。

想到那個淩宇,想到那一次在醫院,淩宇過來給她送吃的,顧淮生莫名有些不爽,臉色陰沉下來:“你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沈清歡認真思考了一下:“先生,吃完飯我就回家了。”

顧淮生總是能捕捉一些奇奇怪怪的點:“他送你?”

沈清歡有些不確定:“也許會,也許不會。”

也許的問題在顧淮生這裏就是一個定時炸彈,幾乎是不假思索,他冷了麵龐否決:“等下我們一起回去。”

沈清歡有些猶豫:“可我會打擾你們的。”

他們是隱婚,是交易婚姻,她在婚姻存續期間,不得妨礙他交友,更不能妨礙他跟女孩子接觸,她隻是自私的單方麵的將這段婚姻看成了事實婚姻。

她不是拎不清,隻是自作多情的想,也許有一天,她會憑借自己的能力將他留在身邊,可今晚,她突然覺得,她不過是妄想。

她在眾多的鶯鶯燕燕中,又算得了什麽?

他是天之驕子,雲菲菲配他,再合適不過。

顧淮生一語中的:“打擾什麽?”

他目光直白坦**,像火一樣炙烤著沈清歡,她不敢跟他對視,沉默的低下頭,有些接不上話。

她沉默,顧淮生就等了一會兒,她還是不說話,他就開了口:“走吧,一起吃。”

沈清歡的腳下仿佛生了根一般有些動彈不得,她不想跟過去,可她不是一個會反反複複拒絕別人的人,更何況他還是顧淮生。

就算自己心裏有些膈應,她也還是跟了過去。

到餐廳的窗戶邊時,淩宇和雲菲菲還在那裏。

雲菲菲坐在餐桌旁,外套被她褪下來,裏麵也是裙子,純白色的,她腰身窈窕,襯得她很仙,她側臉看著窗戶外,柏城的萬家燈火在她眼底跳躍。

淩宇在另外一張桌子上坐著,很平靜,見沈清歡回來,他起身忙喚一聲:“沈小姐。”

沈清歡衝他笑了一下:“淩先生。”

他們彼此之間的稱呼讓顧淮生目光沉了幾分,他下意識的往沈清歡麵前一擋,對淩宇首次開了口:“介意一起吃嗎?”

淩宇知道一點顧淮生的身份,更何況雲菲菲回國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他隻是普通人,沒理由拒絕一個身份權勢經濟高出他千萬倍的人,但即便是這樣,他還是申請了一下沈清歡的意見:“沈小姐介意嗎?”

沈清歡沒說話,隻是淡淡搖頭。

雲菲菲在聽到淩宇的那一聲“沈小姐”之後早就轉過了頭,她的目光隻在顧淮生身上,輕而易舉就發現了他擋著沈清歡的小動作。

這一刻,屬於女人天生的敏銳讓她覺得,沈清歡跟她一定是站在對立麵的。

是的,沒錯,雲菲菲在出國之前所說的喜歡的那個男人就是顧淮生,她出國四年杳無音信,是因為顧淮生和宋曼文的婚事,可在看到顧淮生親口承認婚事解除,她就迫不及待的回了國。

一回國,她就約見了他,隻是她沒想過,竟然會遇到一個籍籍無名的沈清歡。

沈清歡和淩宇吃得差不多了,但顧淮生和雲菲菲還沒吃,所以服務員就換了烤盤和油紙。

顧淮生和雲菲菲是並排坐的,對麵是沈清歡和淩宇,顧淮生對麵是淩宇,沈清歡對麵是雲菲菲。

兩對不同社會地位的人坐在一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差距。

雲菲菲教養極好,對吃的也很有研究,在菜品上齊之後,她給顧淮生夾了一塊桂花糕:“淮生,你嚐嚐這個,這個桂花糕可是柏城難得的甜品。”

看著盤子裏的糕點,顧淮生麵不改色將桂花糕用公筷夾了回去:“我不愛吃甜。”

不,他是愛吃甜的,隻是不喜歡雲菲菲夾給他的甜點。

雲菲菲被拂了麵子,臉燒起來,她明明記得,顧淮生是愛吃甜的,她不可能會記錯的。

所以,他是在抗拒自己嗎?

氣氛一度凝重,沈清歡也敏銳的發現了雲菲菲的難為情,但她心裏想的是,顧淮生也曾這樣冷冰冰的對過她,所以她們誰都不是例外嗎?

不,或許雲菲菲是例外的,至少她回國的當天,顧淮生願意陪著她一起出來吃飯。

期間,淩宇烤了一塊魚往沈清歡碗裏夾:“沈小姐,嚐嚐這個。”

沈清歡看著魚塊,說了一聲:“謝謝。”

她剛要動筷子,魚塊就被人夾走:“她不愛吃魚。”

是顧淮生,他明明坐在淩宇對麵,可伸筷子過來夾魚肉的動作卻非常快,他甚至連身子都沒有抬,就那麽伸了手過來。

不,她是愛吃魚的。

他這一動作,雲菲菲看在眼底,麵上無波無瀾,甚至還一副很好奇的口吻詢問:“沈小姐和淮生以前認識嗎?”

她明豔動人,一顰一笑都冠壓群芳。

沈清歡望了她一眼,被她的漂亮和聰明驚訝到,她淡笑了聲:“嗯。”

這個回答,概括了太多的可能。

“沈小姐可以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嗎?”雲菲菲就那麽問出來,全然是好奇,沒有一絲絲心機在眼裏。

沈清歡不知道怎麽回答,一旁的淩宇解了圍:“沈小姐是顧先生的救命恩人。”

雲菲菲一聽,笑意更濃:“好巧呢,你是淮生的救命恩人,而淮生是我的救命恩人,這樣說起來,我應該感謝你才是。”

她一直在笑,沈清歡瞧著,總覺得那笑很明豔。

是啊,更挺巧的是,顧淮生同時是她們兩個人的救命恩人。

沈清歡不敢問顧淮生為什麽救了雲菲菲,就那麽一直沉默著。

“沈清歡。”直到顧淮生冷冰冰叫她。

“先生。”她抬眸去看他,他陰沉著臉,目光鎖著她。

“給我夾個桂花糕。”他冷冷命令,嗓音是淡的,可說出的話卻足以讓淩宇和雲菲菲察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