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天完完全全暗下來，天上有烏雲，大片大片的湧動。
外頭沒下雪，但在吹風，風中有小小的冰粒，饒是裹得又暖又厚，冷還是直往骨子裏鑽。
街道上髒兮兮的，是行人踩化了雪，泥水糊了一地，在燈光下亮瑩瑩的。
開車的人是淩宇，戴著個眼鏡，斯斯文文的，不像別人的二十多歲，他身上有股成熟的味道。
見是他，沈清歡是有些疏遠的：“謝謝淩先生，我們不順路的。”
她早已經挑明了自己的立場，可他好像沒聽懂，又或者是裝作聽不懂。
淩宇有些堅持：“沈小姐，一起去吃頓飯吧。”
沈清歡還是拒絕：“謝謝淩先生，不用了。”
她句句都有疏離，可淩宇卻視若無聞。
“沈小姐，前段時間在臨海市的事情，海棠都有跟我說過，我工作忙，原想著過來陪你的，我今晚請你，就當是為上次沒過來賠罪。”
沈清歡微笑著拒絕：“淩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見她怎麽都不答應，淩宇下車：“沈小姐，我知道你拒絕我的意思，但你未婚未嫁，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他真誠坦**，讓沈清歡覺得有些壓抑。
她從不喜歡強迫別人，沒想到有一天也會被別人強迫。
她不想去吃這頓飯，但淩宇好說歹說，以她的性格，是做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的，她心裏也有杆秤，想著借這個機會正好可以跟他說清楚。
最後，她點了下頭：“嗯。”
淩宇見她鬆口，才滿心歡喜的給她開門。
到餐廳的過程中，他們都有簡單的聊天，不過都是淩宇說的比較多。
對淩宇，沈清歡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也是做服裝設計的，不過是做男裝的，他在業內有名氣，收入不低，家中獨生子，家境殷實。
沈清歡是坐在後排的，淩宇問什麽，她就答一兩句，他說的時候，她就認真的聽，但同時，她也在用手機給顧淮生發消息。
昨晚喝醉酒的事情，她確實記不清楚了，但今天課後時間，她有翻手機看了看，發現上麵有他發來的未讀消息以及未接電話。
也是通過這個，沈清歡才覺得她有必要在晚回家的時候給顧淮生報備一聲，就像他也會主動報備一樣。
“先生，我今晚有點事，要晚點回來。”
那邊沒有回複，消息像是石沉大海般。
淩宇將車子停在了一處商場的地下停車場裏，在下車時，她都沒收到回複。
顧淮生的做事風格，沈清歡是了解一些的，她想他應該在忙。
淩宇預訂的是一家烤肉店，不是自助的，是挺高級的那種店麵。
進去後，他們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旁邊是過道。
淩宇很紳士，給沈清歡拉椅子，洗餐具，還動手為她烤肉。
全程，她幾乎就是坐著等肉吃。
這樣的待遇，她多少惶恐，但還是硬著頭皮慢慢的吃。
她想好了，等吃完的時候，她跟淩宇說清楚，再主動結賬。
等淩宇在吃的時候，沈清歡就看了一眼手機，上麵依舊沒有顧淮生的回複，她眼尖瞥到一條很吸引人的瀏覽消息。
“雲家千金回國。”
雲家在柏城也是有一定名望的，雲家隻有一個獨生女，閨名菲菲，大名雲菲菲。
沈清歡好奇點進去看了一眼，是雲菲菲回國弄的沸沸揚揚的新聞。
雲菲菲大學是在國外讀的，學得是鋼琴，還兼修了金融，外人都傳，雲小姐是柏城名媛圈中的佼佼者，就連宋曼文在她麵前都不足一提。
網上有雲菲菲的照片散出來，是一張回國的機場路拍。
她一身名牌，大冷的冬天穿著膚色的絲襪，裏麵是一條白色的連衣裙，外麵是一件長毛衣，圍了條同色係圍巾，腳上是膚色的短靴，挎了個包，長發一側被夾子固定在耳後，耳朵上戴了一個耳釘，整個人溫溫柔柔，大家閨秀的氣質很足，不是那種張揚的性格，美得很接地氣。
她一回國，網友紛紛炸開了鍋。
“聽說雲小姐早年透露過喜歡的人在柏城，這次回來，會不會是為了喜歡的男人？”
“會是誰呢？柏城那麽多優秀的男人，光顧家就有好幾個，還有宋家的長子，我的天，她好神秘啊。”
“好期待啊，好期待她揭曉答案的那一天。”
四年時間，雲菲菲人不在國內，可她還是很受大眾關注。
她在出國讀書之前就說過，她在畢業後會回來柏城，因為喜歡的人還在這裏。
她今年七月份就畢業了，卻遲遲沒有回國，有網友猜測，她很可能移情別戀了，可十二月，她還是回來了。
這一回來，流言蜚語四起，她一下子就登頂熱搜第一。
“沈小姐。”淩宇見沈清歡在發呆，不由叫了一聲。
她回神，收了手機後笑道：“淩先生。”
此時，恰巧有服務員過來送飲料，因為是高檔餐廳，她穿著高跟鞋，過來的時候有些沒踩穩，手中的托盤從手中滑了下去，正好落在沈清歡的側邊肩膀上。
整個過程，大概隻有幾秒鍾時間，服務員站穩後上前忙道歉：“小姐，對不起。”
她很恭敬，也很真誠，沈清歡沒有為難別人的愛好，抽了張紙在擦腿：“沒事。”
淩宇見狀也沒責備什麽，而是對服務員說：“拿個幹毛巾過來。”
服務員惶恐得厲害，跑著去拿毛巾了。
拿回來時，淩宇接過就要替沈清歡擦身上的飲料殘羹，但此時，一雙手奪過了他手裏的毛巾：“我來吧。”
聲音磁性平靜，又有點冷。
沈清歡的心房沒來由的一顫，抬眸時看到熟悉的側臉，她的呼吸都滯住了：“先生。”
顧淮生低著身子，大手捏著白色的毛巾在給她擦身上的汙漬。
她有些不安，心亂跳著。
“淮生。”同時，顧淮生身後有更溫婉的聲音響起。
沈清歡循著聲源看了一眼，看到一個從手機中走出來的美人兒，她化了精致的妝容，緋色的腮紅很淡，唇也塗了一層口紅，不是那種張揚的大紅，是淺淺的珊瑚紅，一頭長發，攏了一邊到耳後，雙手拎了個包，垂在裙邊，她一顰一笑秀雅端正，溫溫柔柔。
對上沈清歡的視線，她微微頷首，嘴角輕勾著，笑意不深，卻到達眼底，是個溫柔到骨子裏的女人，娉婷溫雅，儀態萬端。
隻一眼，沈清歡就覺得這個女孩兒是她見過最有禮貌最有儀態的女孩兒，她也是溫柔的，隻是相較於雲菲菲，總有不及而無過之。
她失了思緒，不由想，雲菲菲喜歡的男人總不能是顧淮生吧？
如果是，她恐怕沒有任何一點能勝過她。
“冷不冷？”顧淮生的一句問將她的思緒抽離回來。
“不冷。”她搖頭，眼裏平靜如水，可如果是和雲菲菲對弈，一眼就能看出誰勝誰負。
飲料是鮮榨橙汁，她的身上還有一些果粒沒擦幹淨，一旁淩宇見狀說：“我帶你去買兩件衣服。”
問話剛出，被冷冰冰的聲音拒絕：“不用。”
淩宇皺眉：“可她這樣會……”
話沒說完，就見顧淮生褪下自己的大衣外套扔給沈清歡：“去整理一下。”
沈清歡抱著他的大衣，心裏是亂的：“先生，我不冷的。”
顧淮生無視了她的話：“我陪你去。”
說完，他問了服務員衛生間的方向，然後徑自往那邊走，沈清歡猶豫兩秒，還是跟了過去。
“淮生。”雲菲菲在喚他，嗓音悅耳，眼眸顧盼流轉，頭頂的燈光映在她眼底，美得不可方物。
顧淮生步伐停下，沈清歡也跟著停下，她看到他回頭，喉結滾動：“你在這等我。”
他嗓音不冷不熱，不鹹不淡，可沈清歡就是覺得，他對雲菲菲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