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八日,周三,晴。
北方的冬天陰冷,雪大,但晴天也多,天一晴,天上萬裏無雲,但陽光落在人身上是沒有溫度的。
沈清歡坐在辦公室裏,從落地窗外落進來一大片陽光,她的小臉沐浴在晨輝下,心情也跟著好了很多。
顧淮生答應了幫忙,秦海棠的難題很快迎刃而解,而秦家父母也說出真相,說鄭君浩把控著公司命門,如果秦海棠不跟他結婚,他就直接將秦家的家底掏空,秦家父母沒辦法,才不得已這樣逼自家孩子。
秦海棠有個還在讀書的弟弟,如果秦家就這麽倒了,孩子得不到好的教育,秦家也就沒繼承家業的人了。
秦家父母重男輕女的觀念不重,但並不是沒有。
顧淮生隻用了一個項目就收了鄭君浩的心,再加上地位壓製,鄭君浩不敢不撤回那些心眼。
這事一得到解決,秦海棠卻沒恢複成從前那副無憂無慮的模樣,經曆過這件事,她大概是成長了,也覺得自己必須有實力才能有話語權,所以這段時間,她瘋狂的在工作室設計來年的夏款服裝。
這段時間,沈清歡一直過得提心吊膽,她每天都會給舅舅舅媽打電話,也會聯係秦海棠,她生怕不知道哪一天,顧越銘就知道了項目會虧本的事。
她原想著辭了學校的工作,可又開不了這個口,她知道,如果真有意外,學校這邊也很快會得知消息的。
下午,六點,今天天晴,天暗得比平日晚,夕陽還在天邊,周邊有一團彩霞圍著它。
沈清歡一如既往打車,身前卻停下一輛白色的奔馳,車窗搖下來,是個陌生麵孔:“沈小姐,顧越銘顧先生邀請你回老宅聚餐。”
畢恭畢敬,禮禮貌貌,讓人看不出什麽情緒。
沈清歡在聽到顧越銘這個名字時,心頓時就往下沉,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嗎?
車上除了司機之外,還有兩個男人,她知道,她就是想跑路,恐怕也沒得地方跑。
顧越銘的能力遍布全城,她跑到任何地方都會被抓回來。
饒是做了這麽多心理建設,在黑暗來臨的這一刻,她還是害怕的顫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上的車,總之腳步是虛晃的。
一路上,車裏的人都不說話,而她也低垂著頭,在想等會兒會怎麽樣?
腦海裏是無數血腥的畫麵,得罪了顧越銘,她就應該想到這一天遲早會來。
車子在老宅停下,她被人請下了車。
一直到大廳,她腦子裏都是亂糟糟的。
大廳很安靜,顧爺爺不在,隻有顧越銘坐在餐桌上,桌上擺了很多菜,還有一瓶紅酒,顧越銘此刻正搖晃著紅酒杯,聽到門口的響動,就抬眸看了一眼。
看到沈清歡,他忽然彎唇笑了一下:“沈小姐。”
他嗓音悠揚,像是刻意拖長了音調,聽得人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看顧淮生如此冷靜,沈清歡不由想,難道他還不知道項目虧本的事情?
“顧先生。”在大門口站定,沈清歡微微頷首叫了一聲。
她不敢再進去,心裏是慌亂的。
顧越銘搖晃著紅酒杯,紅酒沿著杯壁一直在滾,他坐在椅子上,雙腿疊在一起,錚亮的皮鞋在燈光下反射著冷光,他眼裏也有冷光:“過來坐,喝兩杯慶祝一下。”
沈清歡挪不動腳,笑著拒絕:“我就不過來了,我還有事的,要先回去。”
她轉身就要走,顧越銘卻倏地站起身,他一步一步走過來:“沈小姐就這麽不給我麵子嗎?”
沈清歡膽戰心驚的,知道肯定跑不了,索性就應了下來。
兩人一同回到餐桌,麵對麵坐著。
餐桌上擺了十多個菜品,有葷有素,做得都很有胃口。
如果是平時的沈清歡,她一定會安安靜靜的享用美食,可這會兒的她根本無心想著去吃。
一坐上桌子,沈清歡就低下頭,雙腿亂顫,心更是亂跳,對麵的顧越銘一直在看她,他慢悠悠倒了一杯酒推給她:“南邊項目我賺了兩個億,沈小姐不想著敬我一杯?”
沈清歡顫顫巍巍端起酒杯:“我敬顧先生。”
她仰頭喝下紅酒,喉嚨裏是燒的。
見她喝下,顧越銘忽然冷笑了聲:“沈小姐不怕我下毒?”
沈清歡臉色頓時就青了,話說得很沒有底氣:“顧先生不會害我。”
顧越銘拖長了聲線:“是嗎?”
沈清歡心中的防線一點點被擊潰,幾乎就要接不住茬,她沒回話,頭還是低著。
顧越銘舉起杯子抿了口酒:“南邊項目我淨賺兩個多億,但……”
這個“但”字,他咬得很重,就連目光也跟著沉下來,瞳孔裏的那片黑,像是一片濃墨,令人瞧不透。
“但北邊項目,我虧了接近五個億,也就是說,我倒貼了兩個億進去,而項目書是沈小姐給我的,不知道沈小姐有沒有要跟我解釋的?”他頭往椅背上仰,模樣慵懶,表情很淡,像是毫不在意,可那雙瞳中的冷意像能將人冰封。
前幾天,顧越銘還遭無數人巴結,還被網友吹捧,到了今天,他就被人嘲笑。
沈清歡聽著,卻說不出回答的話,心亂如麻,心跳如鼓擊。
大廳裏除了他們兩人,別的就再沒誰了,夜裏安靜得可怕,沈清歡甚至能聽到顧越銘的呼吸聲,是重的,是粗的。
驀地,他又坐直身子,手指放在桌沿上輕輕敲擊,一下又一下,頻率很整齊,他的聲音不重,甚至還帶著點溫和:“如果沈小姐解釋,我是願意聽的。”
沈清歡抬眸,鼓起勇氣和顧越銘對視了一眼,他眼底是有血的,密密麻麻,像是蜘蛛網,還有那極力克製卻快要壓不住的暴躁。
這個時候,撒謊是沒用的,沈清歡隻能承認:“項目書是我改的。”
她剛承認完,顧越銘抄起桌子上的紅酒瓶就朝她扔了過去。
“嘭”的一聲響,紅酒瓶在她腦袋上碎開,紅酒散落她一頭,玻璃渣以她額頭為中心朝四邊分散開,還有一些從領口落進了衣服裏。
冷、疼這兩種清晰的觸感瞬間攀升,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下一秒,紅酒滴進她的眼睛裏,迷住她的視線。
她睜不開眼睛,好像眼裏也有碎玻璃渣,她疼得全身繃緊,卻沒有哭,也沒有叫出聲。
她聽到顧越銘“蹭”地一下站起身,從對麵繞過餐桌走到了她身旁,恐懼還未徹底攀上心扉,頭發就被徹徹底底揪住,她的臉被迫抬起,她睜不開眼睛,隻看到一團濃稠的黑,眼前有團溫熱的氣息裹著她:“沈清歡,跟我玩花樣,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沈清歡連哭都哭不出來,眉峰緊緊皺著,她試圖反抗,可顧越銘卻狠狠揪住她的頭發將她的頭往桌子上砸。
他力量很大,她的額頭被砸得很疼,好像破開了,有滾燙的鮮血在流。
她自己看不到,但顧越銘卻看得很清楚,她滿臉都是血和紅酒,那片紅幾乎裹住了她的整張臉,看上去異常駭人,可顧越銘心中那些暴躁,因為那些血而越來越洶湧。
越是這樣,他心中壓抑的情緒才越能得到釋解。
好像這樣還不能解氣,他又將沈清歡的臉往那些菜盤中按,重油重鹽的菜沾到傷口,她疼得連氣都喘不上來。
她越是一聲不吭,顧越銘就越是狂躁,戴了個皮手套,抓起地上的一把碎玻璃渣,然後從沈清歡的衣領丟進去,將將她一腳踹在地上,他的腳就那麽肆無忌憚的踩在她身上,力的作用下,那些玻璃渣紮進沈清歡的肉裏。
她終於忍不住,疼得大叫一聲:“啊!”
她的慘叫聲穿透黑夜和寂靜,在老宅裏回**。
她穿了件白色的打底衫,鮮血隔著衣服流出來,染紅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