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在十樓,站在落地窗前可以看到很遠,今天沒下雪,但霧霾很深,遠處的建築被籠罩在其中,天和城市連接在一起,分不清哪兒才是邊界線。

秦海棠窩在沙發上,雙手雙腿蜷縮著,室裏暖氣開著,秦海棠隻穿了單薄的內搭。

她一向愛美,在出門前都會將自己拾掇得很完美,妝容、服飾一樣都不可或缺,可今天她沒化妝,滄桑了很多,而她說出的話,更讓沈清歡為之一怔。

她談戀愛的事情,沈清歡隻知道一些,畢竟是大學談的,又是異地,她就沒怎麽問過,後來兩人分手,同宿舍的幾個女孩兒輪番陪秦海棠玩了幾天,她才漸漸好轉。

想到這件事,沈清歡試探著開了口:“所以當初你去找他,問題就出在這兒?”

秦海棠雙眼通紅,她點了點頭說:“那個周末我本來想著給他驚喜,可我過去之後看到的是他跟別的女人在**,所以回來後,我就跟他提分手了。”

沈清歡回憶起當初的細節,這才驚異起來:“所以當初你說和平分手,根本就沒這回事?”

秦海棠哭著抱住沈清歡:“歡兒,當初我之所以瞞著你們,是因為我這個人驕傲,我從沒覺得自己比任何人差勁,更沒想過會有人背叛我,可鄭君浩偏偏就這麽做了,他一麵跟我談著,一麵在潼城養著別的狗。”

沈清歡不知道說點什麽好,隻能溫柔撫摸著她的頭發,一下又一下。

秦海棠的性格比較強勢,嘴也毒舌,她經曆過那麽難堪的事情,以她的性格不說出來,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清歡了解她,她就算表麵裝作沒什麽,心裏肯定難過得不成樣子,當初她們幾個女孩兒什麽都沒看出來,可想而知她那時候裝得有多辛苦。

沈清歡抱住秦海棠,跟著紅了眼睛:“傻海棠,你不用瞞著我的,我懂你。”

秦海棠抬手擦了眼淚:“歡兒,媽媽現在在醫院,雖然已經脫離危險,可她不願意見我,她已經下了通牒了,如果我不同意這門婚事,她永遠不會見我。”

沈清歡有些生氣:“這不是把你往死路上逼嗎?”

“是啊,媽媽明知道我的性格還這樣逼我,我想他們或許有苦衷。”

聽秦海棠這樣說,沈清歡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她低垂下眼去看她:“所以你……”

她沒說完,但秦海棠接過話茬道:“是的,我想妥協了。”

沈清歡勸她:“海棠,不可以的,如果鄭君浩來逼你結婚是有目的呢,更何況談戀愛的時候就對你不忠,結了婚還怎麽敢相信他?如果將錯就錯,你可能會難過一輩子,我不希望看到你不幸福。”

秦海棠搖頭,很少見她哭得這樣厲害,她眼淚直掉:“可我沒有辦法了。”

這個時候,沈清歡能想到的也隻有顧淮生,可是他願意幫這個忙嗎?

都這種時候了,就算顧淮生不願意,她也必須試一試,她沒那個能力替秦海棠解決,就隻有向他求助了。

打定主意,沈清歡又抱著秦海棠叮囑:“海棠,你記住我的話,鄭君浩一定是有目的的,你別輕易妥協,你結婚我要送的禮物我都準備好了,隻是那個人是誰都可以,千萬別是鄭君浩。”

秦海棠更難過了,淚水滾得更凶:“可我……”

沈清歡知道她難做,伸手替她擦幹淨眼淚:“海棠,我隻希望你幸福。”

良久,秦海棠才點了點頭:“嗯,我再堅持兩天。”

最近秦海棠出了這樣的事,完全沒察覺沈清歡的異樣,一直到她離開,秦海棠都沒覺得奇怪。

離開工作室,沈清歡看時間還早就又去了一趟柏城南邊,沈乾坤是住在南邊的。

父親對她談不上好或者不好,隻是畢竟有血緣,她或許很快就要被顧越銘弄死,所以她還是想過來看一眼。

沈乾坤早有了一兒一女,這些年也很少跟她聯係。

隻是到了南邊,她又退縮了,她並沒有去敲門,隻是遠遠的看到一家四口有說有笑出了門。

曾幾何時,他們也是幸福的一家四口,可後來,父親毅然決然選擇跟母親離婚,他和外室再婚。

沈清歡難過了一陣,又打車回了市中心,她去了一趟菜市場,回去後就和梁姐忙碌晚餐。

梁姐不讓她做,她非堅持,還說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話:“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給先生做了。”

梁姐聽了怪怪的,可又怕顧淮生怪罪,僵持了很久,沈清歡隻好在廚房打下手。

七點,顧淮生回來了。

梁姐擦幹淨手去接顧淮生的衣服,卻被沈清歡搶先了一步。

她沉默接過外套,將它掛在了門口的架子上。

見她這樣,顧淮生心裏疑惑,她是不是終於要向他開口了?

外麵在下雪,顧淮生的頭發是有些濕的,沈清歡又給他拿了毛巾和吹風機。

她平時溫溫柔柔的,可不會這麽諂媚,今兒個,她到底怎麽了?

在沈清歡心裏,有求於人時,就得擺低姿態,更何況這些在她看來,並不有什麽。

飯間,顧淮生一直吃得很悠閑,而餐桌對麵的沈清歡就不一樣了,筷子戳著飯,半天都沒見吃上一口,很明顯,她有心事,很明顯,她在猶豫要不要開口。

想到秦海棠的處境,她還是沒忍住抬頭:“先生。”

她眼睛通紅,眼裏有種莫名的堅決。

顧淮生的動作頓住:“嗯?”

看著她,他不由想,她這是害怕顧越銘,終於要向他求救了?

沈清歡在心裏建設了很久,像是很緊張,還深呼吸了一口氣:“先生,海棠出了點事,她最近被逼婚,可她不喜歡那個人,我實在不知道該去找誰幫忙了,我又不忍心看著海棠跳進火坑,如果她妥協結婚,那就是深海,有去無回的,所以我想請你幫幫海棠。”

秦海棠?

一出口,她又是為了別人。

顧淮生心裏有些堵,但他不知道這種莫名的情緒由何而來,重重將筷子按在餐桌上:“沈清歡,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閑?”

沈清歡以為顧淮生生氣了,忙低頭解釋:“先生,我知道你很忙,我也知道我不應該向你開口,我也知道自己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但我實在沒辦法。”

她頭低著,身子顫抖著,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在顧淮生麵前,沈清歡從沒有哭過,可這一次,她竟然……

她一這樣,顧淮生就心煩意亂的,想說出口的狠話也都說不出來了。

他沒接話,一直沉默,沈清歡以為他不想幫這個忙,她的性格也不想給別人造成麻煩,可這一次,她想過了,如果做一個討厭的人可以換秦海棠不嫁給鄭君浩,那麽她願意的。

抬眸時,她眼眶是濕的:“先生。”

顧淮生凝睇她,眉心緊蹙著:“我可以幫你。”

他的回答讓人意外,也讓沈清歡緊繃的心弦跟著鬆開。

顧淮生一答應,她覺得什麽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但,我有條件。”顧淮生繼續說,音色是冷的,毫無溫度。

他一慣這樣,沈清歡沒任何多餘的想法:“好,你說。”

顧淮生偏頭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窗戶上有雨霧,外界是迷蒙的,並不真切,他的側臉輪廓很深邃,下頜線一直延伸至耳廓,他說:“我這次幫你,但你前兩次救我的事,我們一筆勾銷。”

他並不確定隨時能因沈清歡而變化的情緒是怎麽來的,所以他猜想,會不會跟她救過自己兩次有關。

如果是這樣,恩怨一筆勾銷,他是否就不會受情緒控製?

沈清歡並未在意救命恩情,甚至沒想過為顧越銘的事而去求顧淮生,她此時此刻想得隻是希望秦海棠能幸福:“好,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