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瞧你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是不是要把半輩子悟出來的經驗都傾囊相授啊?”秦桑綠被她說的笑了,索性和她貧起來。
秦時天坐在一旁,目光溫和,看著這一大一小,活到了他這個年紀,才算是明白,一個人成功,不是外在的物質條件,而是是否能讓自己的家人生活的幸福。
年輕的男人,總是不喜歡聽妻子的絮絮叨叨,但其實,這絮絮叨叨才是愛,沒有人願意對著自個不愛的人廢話半天。
“你啊,就聽媽的話,不要錯過阿深,能遇見一個對的人,是天上掉下來的運氣,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愛而不得嗎?”她佯裝嚴肅地看著女兒。
一股子酸氣衝上來,她忙低下頭,媽媽的話,固然沒有錯,可錯的是,她和顧念深之間,並不像她以為的,隻是普通戀人之間的吵架,誤會。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會說要懂得珍惜,不要輕易錯過,可如果隻是這麽簡單,世上又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生離,每個人都拚盡全力去珍惜好了。事實上,不是說你珍惜,就不會錯過,除了愛情,生命裏還有那麽多不能舍棄的東西,而人在成長後,會越來越怯懦,能為一份愛情舍棄的變得越來越少,誰不怕孤注一擲後的滿盤皆輸?
何況,愛應該是彼此坦白,真誠,她做不到這些,怎麽配談愛?
徐靜看女兒神態,心裏有再多的話也不願說了,生怕她再惹她傷心,於是,像小時候一樣,伸手來來回回摸著她的長發。
心裏的委屈像漲潮的浪,一波波襲來,把一顆心撞得生疼,亦舒說得對,能說出口委屈,就不能算是委屈。
盛夏八點鍾,天才算真正黑,她趕了父母離開,雖然病房寬敞,但一張床,睡兩個人還是勉強,何況爸爸早上還得吃飯,這麽多年,他一直是吃妻子親手做的早餐,早就習慣了。
她想起媽媽走時,那糾結的神情,心裏就覺得暖烘烘的,一邊不想丟開丈夫,一邊又放心不下的女兒,她說一顆心簡直被掰成了兩半。
其實,這一生,她算是幸福的,丈夫事業有成,顧家體貼,而她也自認算是乖順聽話的女兒,這是許多女人夢寐以求的一生。
手機裏有顧念深發來的短信,公司有事要處理,明早再來看她。
他就是有這個本事,不管她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一轉眼,他似乎就忘了,或許不是忘,隻是仍舊我性我素。
如果說,這個世上,她最狠心、最殘忍對待的是他,那麽,最讓她無能無力的人也是他。
程易來的時候,她正在和陸西年通話,他的聲音聽起來一如既往的溫潤親切,但似乎又比以往多了些力量,他對她說,他即將要回來了,真正以陸家人的身份回來,完成了曾經最想完成的事,但他並沒有自己以為那麽的開心,這讓他很困惑。
她不善安慰人,但卻想起了一件事,她說,在她八歲的時候,特
別想要一個能夠讓她自由滑行的溜冰鞋,但她沒有說,想要有一天自己買。後來,在她十五歲時,她終於能夠獲得時,卻並不如曾以為的那樣歡喜雀躍。
十五時,獲得了八歲時想要的禮物,二十歲時,獲得十五歲想要的禮物,期待歡喜,早被漫長的時光稀釋了。快樂是稍縱即逝的,而人越長大,快樂就越難,張愛玲說的,出名要趁早,大概也是這個意思吧,晚了的話,那快樂,也就不盡興了。
陸西年在電話裏沉默良久,心像起風了的海麵,先是**起小波紋,後來,愈來愈大。他原以為不會有人懂自己,這一生,遇見愛與被愛,都不是稀罕事,稀罕的是遇見懂得。
掛了電話,程易剛好抽完一根煙進來,如今,他們都長成了彼此曾經最想要成為的模樣,她沉靜從容,他高大健壯。
“易哥哥。”她哽咽道。
程易拍了拍她的肩膀,堅毅的臉龐,舔了幾許溫柔的神情:“怎麽還是一樣瘦?”
真正的親人見麵,說的話,倒是不相幹的一些生活小事,瑣碎但讓人覺得溫暖。
說起顧念深,還是程易主動提起,她是極能隱忍的性格,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姑娘,而那人的出現,卻讓她方陣大亂。
他是見過那人的,英俊優雅,氣質冷清,舉手投足間都是自信篤定,天生強大的氣場,但真正笑的時候,仿佛有種細沙融於指間的極致溫柔。
“什麽時候愛上他的?”程易問。
她正捧著杯子喝水,突然被嗆著,又不好意思咳出來,憋的整張臉通紅,程易笑了笑,她瞪了他一眼,作勢要把杯子扔過去。
“最近過得怎麽樣?”她放下杯子問道。
程易知道她的性子,她不想說,於是也就不再問,順著她的話題聊下去,身體向後靠了靠,伸了個懶腰道:“忙著升職加薪吧,準備四十歲之前,掙夠瀟灑的本錢,然後就去做快樂神仙。”
“嫂子呢,你總不至於一人神仙去,讓程家絕了後吧。”抱著個枕頭,與他懶洋洋地聊著。
“找老婆還不容易。”程易漫不經心道。
她正了正神色,帶了點微笑看向他:“找老婆容易,但愛人呢?易哥哥,你就沒有發自內心想要在一起一輩子的人?”
像是心尖上被燙了一下,尖銳地疼。她看著他的臉色,房間裏,亮如白晝,他的臉和眼,仿佛都暗了下去,半晌,笑了笑,道:“失去了。”
秦桑綠愣了愣,她和他雖然關係親密,但從不探聽對方的隱私,此時,看他的臉色,心裏雖然詫異,但轉念一想,誰心底沒有不為人所知的的感情呢?沒必要揭開別人的傷心事。
“她叫溫寧,笑起來的時候,有淺淺的酒窩。”她剛準備轉移話題時,程易緩緩開口道。
“有錢人家的千金,但一點兒也不嬌氣,我們在火車站遇見,她傻乎乎的差點被人騙
,我實在看不過去幫了她,心想,怎麽會有這麽傻的女孩。嘿,你還真別說,簡直是傻的要命,跟蹤我,在我家門口守夜,被我罵哭了許多次,她不屈不撓,簡直像個癩皮狗,趕都趕不走。可我想,怎麽可能在一起呢,我怎麽能愛上她呢,地位家庭懸殊,成長懸殊,現在勒住,才不至於釀成悲劇,現在想想真是他媽的自以為是。”他語氣逐漸沉重。
秦桑綠看著他,堂堂七尺男兒,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但眼睛仍舊紅的厲害,喉結滑動,像隨時會哭。
上次見他這樣,是在程叔叔的葬禮上,她走下床,到他身邊,伸手將他的頭攬在自己懷裏。
“丫頭,你真不要自以為是,不要高估了自己的心。”
顧念深電話響起來的時候,包廂裏氣氛正嗨,籌光交錯,推杯換盞,簡直是熱鬧至極,他瞥了眼屏幕上的號碼,拿了手機到走廊上,按下通話鍵,就直奔主題:“什麽事?”
掛了電話後,他臉色陰鬱,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森人的氣息,陌生的男人,與她在一起整整一個小時,她竟有這麽多秘密,還真是不讓他省心啊。
沒關係,五年都過了,他有的是耐心,等這些一一都浮出水麵。
陸西年回來的時候,陸家老爺子親自吩咐在陸家擺了接風宴,和以往不一樣,這算是容歸故裏。
那個歸字,是對他身份的認可。
“老爺子多精明,當初逐我出去,他半分損失也沒有,還連帶著賺了,如今,我擴張了勢力,他再賺,不過,我總算沒辜負自己。這,真要謝謝顧先生。”陸西年在她辦公室,像聊天似的,和她說著這些。
男人的成就自會帶給他氣質上的轉變,就像當初溫潤謙和的陸西年,如今,身上也隱隱有了逼人的氣勢,但後天形成和與生俱來,這感覺還是不一樣。
秦桑綠想,他心裏是真恨顧念深的吧,如今,隻喊了個姓,連名都不提。也難怪,逐他出去,這對誰來說,都是一種侮辱吧。
“榮歸故裏,這四個字,算是實至名歸。”她是真的為他高興。
陸西年看著她微笑,這樣一笑,又像當初那個略帶青澀的溫潤少年了,她心頭一暖,他緩緩道:“阿桑,真的好想你啊!”
“禮物呢?”她瞅著他,笑嘻嘻道。
陸西年搖了搖頭歎道:“可真現實啊!”雖是這樣說,卻依然從口袋裏拿出帶回來的禮物。
暗紅色的盒子,像是裝首飾用的,她歡歡喜喜地接過來,低頭開盒子,錯過了陸西年臉上瞬間的黯然,她是不喜歡他的,沒有一個女子在麵對喜歡的男子說出想念時,會是這樣大大咧咧的神情,至少該有片刻的嬌羞和纏綿。
很漂亮的項鏈,海藍色的圓形吊墜,顏色美的令人震撼,波光粼粼,仿佛真是陽光下的海。
“無意間看見的,覺得你最適合。”陸西年看著她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