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日,顧府的二夫人回來了,陳櫻也不再往南燕堂跑。

也是在這個時候,陳櫻才恍惚地想起,顧胤賢已經大半個月沒有出現了。

陳櫻提起的時候,曾嬤嬤歎道:“小姐的心真大,怎麽這個時候才想起顧大爺來?”

陳櫻道:“不是天冷了嗎,也不好去茶寮裏喝茶了。既然在哪裏都是窩在暖閣裏,我怎麽好去打擾顧叔叔呢?”

曾嬤嬤認真道:“可小姐不覺得受了冷落,有些難受嗎?”

陳櫻愕然道:“嬤嬤怎麽會這樣想?以顧叔叔的為人怎麽會故意冷著我?他若是不想看見我,直接讓人送我回家不就行了?”

曾嬤嬤搖了搖頭,一副她也無話可說的模樣。

陳櫻忍不住笑道:“嬤嬤,你看顧叔叔給我住這麽好的望月樓,府中的下人也不敢苛待我,他別說是十天半月不出現,他就是一年半載不出現我都不會覺得難過的。”

“要想怠慢一個人有的是辦法,以顧叔叔的聰明怎麽會這樣直白?隻怕我被送回家去都還高高興興地感激他呢?”

“再說了,他不來不是更好嗎?我還是可以隨時出入顧府,吃住不愁,還能想一想怎麽早點把陳家的生意做起來?”

曾嬤嬤在周家待得久了,周家人待客一向熱誠。初到顧家,她忐忑之餘還有些擔心。

後來見李夫人和顧大爺都很和氣,這才慢慢放下心裏的擔心。

隻是眼看就快過年了,她家小姐還是第一次在別人家裏過年,李夫人那邊或許年關事忙,不便再招呼她家小姐。可顧大爺怎麽也跟著不出麵,這要是顧家那些親戚上顧家來做客,知道了還以為是她家小姐硬要留在顧家過年的,傳出去多少對名聲有礙。

陳櫻想的還真和曾嬤嬤擔心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無錫顧家對她來說就像是一個暫時的棲息地,將來離開了還有沒有機會回來都不知道?

更何況,她覺得能在顧家學到很多東西,不管是對下人的管束,還是對瑣事的打理,一樣一樣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一個人心裏存著感恩,便不會有惡意的攢測。

傍晚的時候,顧胤賢來了望月樓。

曾嬤嬤喜出望外,笑容一直掛在臉上。

陳櫻突然覺得自己在曾嬤嬤的眼裏,有點像皇宮裏等著皇帝寵幸的小貴人。因為沒有實權,也沒有什麽靠山,因此當皇帝來的時候,就像是等到了翻身的機會一樣。

這樣的想法讓陳櫻暗暗發笑,可又不好說出來,因此嘴角一直都是上揚的。

顧胤賢好久沒有來望月樓了,他來之前還在想陳櫻會不會怪他,或者直接不高興地控訴。

可他還沒有上樓呢,陳櫻就迎了出來。她一如既往地歡喜,一雙明亮的眼裏盛滿了久違的星光。

顧胤賢上樓的腳步微滯,心裏突生幾分悔意。

他那些複雜的心緒都是自尋煩惱,小丫頭根本什麽也不知道。

這樣明著冷落,她也沒有半分責怪。看到他的時候,還一如往昔。

明月在什麽時候都是皎潔的,黑的隻是烏雲而已。顧胤賢在心裏自嘲,上樓的步伐快了些許。

曾嬤嬤忙著上茶,喊著凝心和含秀去端些瓜子點心來。

陳櫻“噗”地笑出聲,朝著曾嬤嬤的背影喊道:“嬤嬤,你不要這樣。”

曾嬤嬤高興,回頭道:“小姐不用管,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顧胤賢也開口道:“上茶就行。”

曾嬤嬤應聲,可還是接二連三上了六色點心和一些瓜子核桃。

明間裏擺了熏籠,陳櫻離得很近,像隻小貓一樣恨不得直接窩在裏麵睡覺。

顧胤賢在一旁喝著茶,溫柔道:“你這樣怕冷,原本也不想讓你奔波的。不過……府裏的二夫人回來了,我母親暫時也顧不上照顧你。我想帶你去蘇州過年,你可願意?”

“蘇州?”陳櫻愕然,一副沒有想到過的神情!

顧胤賢點了點頭道:“我有一位三表妹,比你大幾個月。她性子與你差不多,你應該會喜歡的。”

“有她陪著你,過年的時候我若是忙了,也不至於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待著。”

陳櫻惶恐地搖著頭道:“如果僅僅是害怕我孤單的話那就算了,我在望月樓裏待著挺好的。”

顧胤賢道:“也並非如此,過完年我母親也是要去蘇州的,我們隻是提前去。”

陳櫻苦著臉道:“可我是外人啊,去李家會不會不好?”

顧胤賢皺著眉頭,不悅道:“你怎麽是外人?”

陳櫻搖著頭,一臉不願道:“對他們來說就是。”

顧胤賢見陳櫻這般抗拒,便放柔聲音道:“是我考慮不周,你若真的不願意就算了。”

陳櫻道:“也不是不願意,就是覺得太……太不好了。大過年的,正是一家人團聚的日子。”

顧胤賢點了點頭道:“好,我明白了。”

陳櫻訕笑,這件事便這樣揭過沒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