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的見江潮走了,看樣子是要回去叫人。他一時慌亂無比,直直又往前跑,然後大聲喊道:“你們回來。”
“回來把船劃走!”
陳櫻聽見了,沒理會。
家全喊道:“小姐,我去把船劃出來吧。”
陳櫻轉過頭看他,出聲道:“怕不怕有詐?”
家全往岸邊看過去,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小船,肯定道:“不會,岸上隻有他一個人。”
陳櫻向家全靠過去,鎮靜道:“那我們去劃,大不了賠他們點錢。”
家全這會也冷靜了,點了點頭,兩個人朝著小船遊回去。
家全的體力比陳櫻的好,速度也很快。陳櫻眼看跟不上了,就尋了一處荷花叢中小憩,隻等著家全把船劃過來。
那一頭的家全剛爬上船去,長橋上卻傳來一聲驚呼。
陳櫻從那荷花叢裏抬起頭的時候,隻見一人影從長橋上輕躍而來,他那一身的皎皎之光,仿佛從寒月清輝中沐浴而出,頃刻間直往她的心口撞。
顧胤賢穩穩地落在小船上,他看清楚了家全的麵容,直接一把抓住呆滯的家全道:“阿櫻呢?”
家全都被嚇呆了,唇瓣上下動著,聲音磕磕絆絆道:“在……在水裏。”
顧胤賢放開家全,目光快速一掃。
隻見陳櫻縮在不遠處的荷花叢裏,她露出一顆小腦袋,傻乎乎地望著他。
烏黑的長發在水中浮動,她自己露出一張白皙的小臉。
那一處高高矮矮的荷葉到像是支撐著她的浮萍,隻是在她的耳畔,一株粉荷翹首而立,與她從那清水中仰著頭的麵容相得益彰。
顧胤賢輕掠過去把陳櫻從荷花叢中撈起來,徑直回到小船上。
陳櫻嚇得緊,雙手牢牢地抱著顧胤賢的腰。
等到了小船上,陳櫻腿軟地往後跌。顧胤賢沒扶她,隻是將自己的鶴氅脫了給她。
五月的天已經很熱了,陳櫻就在短衫外麵套了一件半臂。這會都濕透了,也緊貼著身體,看得出少女身的玲瓏曲線。
披著顧胤賢的衣服,陳櫻低著頭不敢看顧胤賢。
家全更慫,直接埋頭劃船。
幸好江潮聲音大,站在長橋上喊著:“家全,這裏。”
顧胤賢盯著陳櫻,目光冷凝。周圍的氣溫驟降,陳櫻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你不是要去看龍舟嗎?怎麽到這裏來了?”顧胤賢問道,聲音很冷漠。
陳櫻小心翼翼地抬頭打量顧胤賢,見他麵容緊繃,神情冷厲,心慌慌道:“就是看見有個橋洞就劃進來了。然後沒想到這裏是有主人的,聽見有人喊就嚇到了。”
顧胤賢冷聲道:“所以就跳船了?準備遊回去?”
還沒等陳櫻說話,顧胤賢突然嗬斥道:“你知道這裏離岸邊有多遠嗎?”
陳櫻:“……”
他好凶!她好怕!
然後是一陣窒息般的沉默……
小船靠岸了,家全一上去江潮就踹了他一腳,故意大聲罵道:“你想死啊,竟然帶著小姐跳湖?”
“在無錫還有咱們顧家惹不起的人嗎,就算不小心闖進人家的地方,好好賠禮道歉就算了,用得著跑嗎?”
“平時讓你跟著我多轉轉你還懶,現在好了,連這裏是顧爺的別苑都不知道!”
家全:“……”
他真的是天下第一冤枉!天下第一委屈!
顧家門規森嚴,像大爺有別苑這種事情他們當下人的那裏敢打聽啊?
家全紅了眼眶,也不敢說話,看著特別可憐。
陳櫻不敢跟顧胤賢說話,不過江潮她是不怕的。
她把家全往身後一拉,開口道:“江叔,我跟家全主要是先遇到一條蛇給嚇到了。當時那管事一喊,我就害怕,是我讓家全跳的。”
江潮哪裏敢怪陳櫻,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顧胤賢突然拉著陳櫻的手,快速地往前走。
陳櫻踉踉蹌蹌地跟上,話也不敢多說半句。
江潮還想說家全幾句,誰知顧胤賢突然道:“江潮,衣服!”
江潮立馬明白過來,迅速朝前掠去。
等陳櫻到了蓮影齋,江潮已經把陳櫻要換的衣服準備好了。
衣服是從廚娘那裏拿的,顧胤賢看了一眼,不悅道:“拿我的。”
江潮後知後覺地點頭,連忙又去換了一套來。
顧胤賢的長衫哪有那麽好穿啊?陳櫻覺得自己跟唱戲的一樣。
好在屏風後麵有一個小矮桌,她索性盤腿坐著,靠在矮桌上發呆。
引太湖之水,修一個像碧天湖那麽大私人園湖,再建造長橋別苑。
陳櫻覺得關於顧胤賢的身份問題她還得再捋捋。早知道今天她就跟顧胤賢一起出門得了,繞了一圈竟然還是碰見了。
顧胤賢肯定很生氣的,這不用說。
誰讓她先駁了他的麵子,又自己作死地闖到他的地盤來。
陳櫻還沒有想好怎麽跟顧胤賢交待,她無聊地趴著,尋思著顧胤賢也不會進來。
隻不過她自己想多了,顧胤賢沒有聽見動靜,又不見陳櫻出來,便知道她是故意不出來的。
他走了過來,隻見陳櫻傻傻地趴著,正在玩長出來的衣袖。
烏黑的秀發隨意地散在耳後,也擋住了她大半張麵孔。可她一點也沒有收拾的打算,到是自己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眨著一雙又圓又亮的葡萄眼,看起來懵懂又無辜。
輕歎一聲,顧胤賢也盤腿坐下,伸手幫陳櫻理了理發絲道:“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陳櫻眼眶一紅,直接把頭埋起來。
顧胤賢拍著她的背脊道:“下一次不要再幹傻事了。就算這片荷塘的主人是個厲害的,你覺得惹不起的,不是還有我嗎?”
“難道我在你的眼裏就一點用處都沒有?還是說,你從來就沒有想過要依靠我?”
凶的顧胤賢陳櫻不敢靠近,也不敢說話。
可溫柔的顧胤賢陳櫻卻是沒法抵抗的,他那語氣無奈之中透著滿滿的寵溺。陳櫻就是有顆石頭的心也感覺到了炙熱的溫暖。
她控製不住地撲進了顧胤賢的懷裏,連日來隱忍的委屈和害怕一下子都宣泄出來。
其實她從來就沒有想要要疏遠顧胤賢,她隻是覺得自己需要一點時間來理清關於顧胤賢的那些猜測。
隻是現在那些都不重要了,因為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顧胤賢是她可以信賴和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