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承說的是:“本該重罰於你,念在你有傷在身,就罰你受家法二十,禁足一個月,來人上家法!”

雲湘瀅不禁嘲諷一笑,若是爺爺在這裏,是斷然不會容忍陳氏如此胡作非為,之後更不會如此輕易饒過她!

非因事關她雲湘瀅,而是陳氏一意敗壞她的名聲,卻沒有想過,她的名聲汙了,雲茹欣和雲茹芳豈不是會受到牽連?

這且不說,單說昨日種種,雲湘瀅雖未親眼目睹,但陳氏讓人如何不遺餘力的敗壞她的名聲,如何往她身上潑髒水,雲湘瀅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非雲湘瀅早已暗中步下人手,又有不知來自何方之人相助,昨日來往祭奠賓客不知凡幾,文陽侯府的聲譽何存?

爺爺本為雲家庶出一支,能到如今地位實屬不易,卻被陳氏一朝敗壞,爺爺若果真在此,如何會不怒?

所謂家法,是一根藤鞭,責打於後背上。

馬承坐於上首的輪椅上,並沒有親自動手,而是示意雲海動手。

陳氏叫的淒慘,可是雲湘瀅眸中的嘲諷愈盛。雲海不知是覺得陳氏還有用處,亦或者出於旁的考慮,竟是手下留情了。

那藤鞭看上去用力,實則打在身上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力量,隻是當時覺得疼痛的皮外傷而已。

雲海終究是太過托大,以為他用的是巧勁兒,旁人就看不出來呢。

“瀅兒啊!”馬承自認為懲處了陳氏,見雲湘瀅依舊垂眸不語,心中惦記著之前雲湘瀅所說的驚喜,遂來安撫雲湘瀅,“爺爺知道,你這次受了委屈,這不已經懲罰了你二嬸?待她禁足結束,讓她親自給你斟茶認錯,可好?”

“瀅兒不敢。再怎麽說,二嬸也是瀅兒的長輩,怎能親自給瀅兒斟茶認錯。”

雲湘瀅一邊說著,一邊將二寶交給了婉湘居的婆子,又伸手倒了一杯茶,緩步走向馬承。

“爺爺,今日幸虧有您和方丈大師在,否則瀅兒當真是有口難辯。瀅兒心中感激,卻苦於無所回報,就倒一杯茶水給爺爺,爺爺權當潤潤嗓子吧。”

“好!好!瀅兒最孝順了!”馬承做出高興的模樣,接過了茶水,然後又道:“你該多謝方丈大師才是。”

雲湘瀅看著馬承喝下茶水,輕應一聲是,長長的睫羽,遮掩住了眸中掠過的異芒。

雲茹欣一臉哀戚之色的看陳氏被打,直至結束,她才衝過去,扶起了看上去奄奄一息的陳氏,衝著馬承微微福身道:“爺爺,茹欣先扶母親回去,之後再來和爺爺與瀅妹妹賠不是,還請爺爺允許。”

“嗯,去吧。”馬承點頭。

倒是雲湘瀅出聲叫住了她:“堂姐請留步。”

雲茹欣的身子,微不可查的僵了一僵,才回頭淒然一笑,說:“瀅妹妹,姐姐心知是母親對你不起,且等姐姐回來,就與你賠不是,可好?”

“堂姐誤會了。二嬸受罰,是為文陽侯府的聲譽受損,所做的懲罰。我何嚐不心疼二嬸呢?”

雲湘瀅淡淡笑著,拿出一個瓷瓶繼續說道:“二嬸的青藤苑距離這裏,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二嬸如此回去,豈不是多受折磨?我這裏有療傷的藥,堂姐帶著二嬸避到屏風後,給二嬸服下,也好減輕些疼痛。”

“如此,多謝瀅妹妹了。”雲茹欣伸手接過瓷瓶,帶著陳氏往屏風後去,誰也沒有注意到,她握著陳氏的手,究竟有多用力。

“二叔該回來了吧。”雲湘瀅收回目光,如此說了一句。

馬承不禁有些疑惑的問:“今日並非休沐,他怎麽會回來這麽早?”

“是我讓人找二叔回來的。”雲湘瀅回答。

馬承更加疑惑,正要再問,卻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以及下人喊“老爺”的聲音,他的心頓時微微一沉,似乎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發生?

馬承看了一眼雲海,雲海也心下驚疑,隻此時不好開口,隻得輕輕搖了搖頭。

雲博遠急匆匆步入廳中,看到檀越寺方丈,卻是微吃了一驚,說:“原來方丈大師在此處,我剛剛還遣人去祭堂尋大師呢!”

“阿彌陀佛,不知雲施主尋老衲,可是有事?”

雲博遠回身指著,正被下人抬進來的人說:“我剛剛回府之時,見這位小沙彌,竟是暈倒在路旁,這才讓人去尋大師。大師也不要焦急,我已命人去請大夫了。”

檀越寺方丈往雲博遠所指之處一瞧,頓時神情微微一動,幾步上前喚道:“懷興,懷興!”

見那小沙彌,也就是懷興,沒有絲毫反應,方丈連忙從袖中拿出一粒藥丸,欲喂進懷興的口中。

雲湘瀅微微**鼻子,嗅聞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懷興,心中一動,不禁開口喊道:“大師且慢!”

“瀅姐兒休要胡鬧!”雲博遠輕斥了一聲。

雲湘瀅不理他,隻問方丈:“敢問大師,您手中拿的可是七星生煞丸?”

“正是。雲小施主可是有什麽疑惑,需要老衲解答?”方丈雖然心急,卻依舊語氣平緩的說著話。

“我的確是有一些疑惑,想向大師請教一下。”雲湘瀅快步走到了懷興身邊,“這位懷興小師傅,所患何病,因何會服用損耗壽元的七星生煞丸?”

方丈的麵上悲憫之色甚濃,緩緩說道:“懷興之病,非三言兩語可道明,服用七星生煞丸也實屬無奈。當務之急,是以此藥喚醒懷興,否則懷興危矣,還請雲小施主……”

方丈的話,尚未說完,就驚見雲湘瀅俯身,伸手在懷興身上連點數下!

“雲小施主,你這是……”方丈不禁驚問。

雲博遠臉色數變,終究還是青著臉嗬斥道:“瀅姐兒,不可胡鬧!家裏人任由你鬧騰,你就當真以為自己會醫術了不成?莫要誤了這小師傅的性命!”

雲博遠話落,雲湘瀅站起身來,回身微施一禮:“多謝二叔教誨。”

雲湘瀅的這句話,剛剛落下,還不等雲博遠再說其他的,隻聽一聲似是喟歎,又似呻吟的聲音傳來,那懷興竟是緩緩睜開了眼睛!

“懷興,你醒了?”方丈驚詫的問道。

懷興眸光清淩淩的,仿似帶著水霧一般,看向了方丈,氣息微弱的應了一聲:“師父,懷興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方丈輕輕點頭,繼而衝著雲湘瀅施了一禮道:“多謝雲小施主出手相助,老衲代懷興謝過!”

隨著方丈的話語,懷興好似明白了什麽,那含水的眸光,落在了雲湘瀅身上。

少女素衣如雪,頭上隻一支碧玉簪,麵龐微帶清冷之色,唇邊淡淡的笑容,猶如傲雪紅梅一般,盛放在懷興眼中。

雲湘瀅微笑回應:“大師客氣了。”

雲博遠的臉色,再次變了變,剛剛要出口的話,像是一根骨頭一般,哽在了他的喉間,簡直要生生憋死他!

而雲湘瀅的那句多謝教誨,更像是在他臉上,連扇了幾巴掌,讓他幾乎無地自容。

雲博遠輕咳了一聲,想要說點什麽,挽回一下顏麵。

誰成想,方丈說完了謝之後,神情略帶激動的接著說道:“老衲並非是客氣,著實是雲小施主醫術高明。不知雲小施主可否為懷興診治一二?也免除他這幾乎日日所遭受的苦痛。”

“師父,”懷興在下人攙扶下,慢慢站起身來,微微氣喘著說:“懷興所患疾病,世間罕見,師父早已得知,何必再為難這位姑娘。”

懷興緩緩的,衝著雲湘瀅施了一禮,繼續說道:“懷興能夠活到如今,已經實數僥幸,懷興心中滿足。不過,依舊要謝過姑娘的救命之恩。”

這懷興看起來,不過是十一二歲,說起話來卻是無悲無喜的模樣,好似垂暮老人一般,讓雲湘瀅心中微有一絲悲憫與憐惜。

不知這懷興是不是有著看透人心的本事,竟是一眼看穿雲湘瀅心中思緒,淡然說道:“姑娘無需憐憫懷興,懷興覺得能朝看日出,暮聞鍾聲,尚能感受春之蓬勃、夏之絢爛、秋之收獲、冬之純淨,如此甚好。”

“好!好一句尚能春之蓬勃、夏之絢爛、秋之收獲、冬之純淨,如此甚好!”雲湘瀅忍不住擊掌讚歎,“單單隻為了這一句,你這個朋友我也認定了!我決不會讓你,輕易的死掉!”

“朋友嗎?好!”

懷興終於露出了第一抹笑容,很淡,淡到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可是那笑容如他的眼神一般,清淩淩的好看至極。

見狀,方丈也甚是開懷,衝著雲湘瀅連連道謝,心中對於他之前,能選擇為雲湘瀅說話而高興不已。

隻要能夠治好懷興,哪怕治不好,隻是能緩解其苦痛,不用他總是服用,這藥性過烈的七星生煞丸,就絕對是不虛此行了。

此時,得了信兒的大師們,也來到了廳外,自是又一番紛擾。

馬承與雲博遠等人,均是各自按捺住心中不耐,看雲湘瀅與方丈約定好了時間,以便為懷興診治,然後才命人客客氣氣的,送他們出府去了。

看他們走遠,雲博遠開口問道:“瀅姐兒,你讓人特意將我從衙門喊回來,說是有關乎文陽侯府生死的大事,現在能說一說,究竟發生什麽事了吧?”

“關乎文陽侯府生死的大事?”馬承重複了一遍,心中更是驚詫。

雲湘瀅看了一眼周圍的下人,說:“二叔確認要現在說嗎?”

雲博遠自是明白她的意思,沉吟了一下後,說:“你們都退下吧!”

當該退下的人,全都退下之後,雲湘瀅說出一句話,卻是令在場幾人紛紛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