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既是不信七爺,灰林所言,姑娘還會相信嗎?”

灰林驟然而來的一句疑問,讓雲湘瀅的心猛地一顫,繼而無可遮掩的疼痛,絲絲縷縷的蔓延開來。

原來,這些時日的接觸,已然讓她下意識的相信,焰無歡的所作所為,是不會害她的。

她其實是那麽相信焰無歡的,對嗎?

那麽,那一天,她怎麽會選擇了不再信任焰無歡?

是因為……

他的那句對不起嗎?

而守在一旁,不曾發出半點聲音,就仿佛不存在的念柳,此時卻是怒了,她“噌”的一聲,拔出了兵器,目標直指灰林。

灰林沒有動,任由念柳的兵器,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念柳,不得無禮,退下!”雲湘瀅回過神來,立即輕聲斥道。

“姑娘!”念柳憤然。

“退下!”

“是。”

最終,念柳還是依言收起兵器,向後退了幾步,然後抬頭盯著灰林,說:“這也是你家七爺,讓你帶來的話嗎?如果是,我給你賠禮道歉;如果不是,那麽就請你把這句話收回去!主子之間的事情,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來評說!”

灰林看了念柳一眼。在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念柳說得很對,是他逾矩了。

當下,灰林衝著雲湘瀅施了一禮,說:“灰林逾矩了,七爺不曾說過任何質疑姑娘的話。”

停頓了一下之後,灰林開始回答,雲湘瀅之前的問題:“趙誌明和朱克豪同出一處,皆是黑衣衛中人,他們要找的是一塊血龍玉石。”

灰林的最後一句話,其實雲湘瀅已經從馬承等人處,得知了答案,此時再問一次,不過是想驗證一下,消息的正確與否而已。

所以雲湘瀅聽了灰林的話之後,並沒有追問這件事,而是疑惑的問了一句:“黑衣衛?”

灰林解釋道:“黑衣衛,是隸屬於皇室成員的侍衛,是活在陰影下的人。”

皇室成員的侍衛?

雲湘瀅心中一跳,莫非整件事都和皇室中人有關?

血龍玉石……

難道……

“至於他們的主子,究竟是何人……”灰林又說道…“我們沒能問出來。他們二人一口咬定,他們也不曾見過其主子的真容,隻知聽聲音很是年輕。”

“年輕?”雲湘瀅更加疑惑,“他們不是黑衣衛嗎?難道還會成為其他人的麾下嗎?”

是她猜測錯了嗎?

“是,他們出自黑衣衛,但是他們的主子是誰,並不好說。他們二人均是受製於人,對方以其全家,乃至全族的性命相要挾,讓他們為其賣命。若有背叛,全族皆為陪葬。”

原來如此。

看來對方的勢力,也是極為龐大的,否則怎麽可能,以他人全族為要挾?

“那……”

“還請姑娘放心,七爺吩咐過,既然他們這麽喜歡假扮、冒充別人,那我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此,既能打探消息,也能讓一些無辜的,老弱婦孺免受其害。”

聞言,雲湘瀅頓時沉默了一下。

灰林再施一禮:“七爺吩咐的事,灰林已做完,請姑娘容許灰林告辭。”

及至灰林即將走出房門之時,隻聽雲湘瀅忽然說道:“灰林,讓他多保重,然後……多謝。”

“是,灰林一定把話帶到。”灰林沉聲應著。

七爺聽到這句話,或許會很高興。

灰林走了之後,雲湘瀅許久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上一動,仿似石雕一般靜默。

念柳咬了咬嘴唇,輕手輕腳的走上前去,倒了一杯熱茶,放在雲湘瀅手邊,輕聲勸道:“姑娘,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姑娘還是不要想了。”

半晌,雲湘瀅緩緩抬眸,看向了念柳。

念柳不敢抬頭,隻感覺出來雲湘瀅的視線,落在了它的身上,於是念柳跪了下去:“奴婢多嘴了,還請姑娘責罰。”

雲湘瀅慢慢伸出手來,握在了念柳的手臂上,微微用力,將她扶了起來。

在念柳詫異的目光中,雲湘瀅淡淡一笑,然後說道:“念柳,讓武大叔把張曉桃她們都送來。二寶以及劉氏和萱草那裏,各派一人照顧好她們。你就守在老太爺這裏,任何人都不得輕易接近。”

念柳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當她明白過來之後,臉上頓時帶上了一抹喜色,笑著脆生生的應了是。

姑娘讓她繼續守在老太爺身邊,就說明姑娘開始重新信任她了!

真的是太好了!

念柳高興的幾乎要蹦跳著走路,被回轉回來的冷玉,狠狠的瞪了一眼,也沒有理會,跑著去傳信了。

“姑娘,除了陳氏養病的房間,奴婢都搜過了,沒有可疑之處。”冷玉很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雲湘瀅點點頭,說道:“不必找了,雲博遠那裏,不會有解藥的。”

“姑娘怎麽知道的?”冷玉疑惑。

雲湘瀅勾唇不語。

她剛剛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是草木皆兵,認為所有人都可疑,那也是不可取的。

所以,她選擇了重新信任念柳。

隻是沒想到,她想通了這一點,其他事情也捋順了起來。

想必雲博遠也是如朱克豪等人一般,是被人威脅了,才會做出給親生父親下毒的事情。

那麽試想,一個被要挾的人,怎麽可能會有解藥?

但是,即便被人要挾利誘,實屬情非得已,雲博遠做出這等狼心狗肺的事情,也是不可饒恕的!

“冷玉,吩咐下去,義世堂是我要收回的第一家店鋪。”

“是,姑娘!”

這時,有刻意放重了的腳步聲傳來,雲湘瀅微微挑眉,該是墨衣吧?墨衣擔心他自己,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出現,所以會放重了腳步,來提醒雲湘瀅。

果然,不一會兒,墨衣出現在房間裏,他的手上還提著一個酒氣衝天的人。

恰好念柳傳信回來,見狀頓時不滿的說道:“墨衣,你帶了這麽一個酒臭氣衝天的人,也不怕熏著姑娘了。”

墨衣沉默了一下,將那人放在了門口處,這才單膝點地,稟道:“姑娘,屬下見此人在侯府門外,大吵大嚷的要見您,被門房當做瘋子驅趕。屬下怕會有那些心術不正的人看到了,給姑娘招惹是非。”

畢竟,一個醉酒的,形似瘋漢子的人,吵嚷著要見一位未出閣的少女,恐怕落不下什麽好聽的名聲,更有甚者,會直接毀了雲湘瀅的閨譽。

念柳聽了,自知理虧,不過還是嘀咕了一句:“那也不該把人,直接拎到姑娘麵前啊,也不知是什麽人……”

就在這時,地上那個醉鬼,翻了個身,臉龐由衝著地麵,改為了麵衝上,與此同時口中還念叨著:“我要……要見雲、雲姑娘……雲姑娘……”

念柳不認得此人,盡管此人形容極為狼狽,胡須亂成一團,可是雲湘瀅還是一眼認了出來,居然是鍾子實!

墨衣見過鍾子實,也是知道鍾子實,與柳玉兒之間的糾葛,更是目睹了柳玉兒身殞之事的,所以他清楚,雲湘瀅對鍾子實的感情,是有些複雜的。

這個醉醺醺的男人,差一點就要被姑娘,稱呼一聲姨夫了。

雲湘瀅對鍾子實,既有醫者之間的欣賞,又有一些因著柳玉兒而生出的,對長輩般的敬重。

最後,雲湘瀅的心底,怕是有一些愧疚的。

沒有她,沒有她的推波助瀾,鍾子實不會與柳玉兒走到那一步,也就不會因柳玉兒身殞,而神傷痛哭,也就不會出現,現在這個醉氣衝天的鍾子實!

雲湘瀅神情傷痛的,向著鍾子實的方向走了一步,墨衣當即起身,將鍾子實提起來,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強迫著他喝下了一杯涼水。

然後墨衣退到了一旁,念柳被雲湘瀅臉上的神情嚇到,不敢再多說什麽,也學著墨衣靜立一旁。

鍾子實因著那一杯涼水,稍稍有些清醒過來,睜眼迷蒙的往四周看了看。

在看到雲湘瀅之後,鍾子實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雲姑娘,玉兒是不是和我生氣了,所以才會躲起來,不肯見我?雲姑娘,你幫我和玉兒說說,好嗎?我知道錯了,她別不理我啊!”

一瞬間,雲湘瀅就紅了眼睛。

“玉兒,玉兒,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出來啊!我……我給你磕頭賠禮好不好?隻要你出來,你出來見見我,出來見見我啊……”

鍾子實叫喊著,其聲音好似在哭一般,嘶啞而又帶著泣音。

哭嚎了一會兒,他又急忙看向雲湘瀅:“雲姑娘,雲姑娘,你幫我求求情,讓玉兒出來見見我,好不好?我給你磕頭,磕一百個。”

說著,他的身子從椅子上往地上滑,掙紮著要給雲湘瀅磕頭。

見狀,念柳張了張嘴,想要阻止鍾子實的叫嚷,這成何體統!

隻是,她剛要出聲,卻被墨衣一下點在了啞穴上,立即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她立即轉頭對墨衣怒目而視。

墨衣沒有解釋,隻衝著念柳搖了搖頭,又示意她別亂動,在得了念柳一記怒瞪後,也絲毫沒有在意,卻怎麽也不讓念柳弄出聲音來。

那邊,鍾子實“砰砰”的磕著頭:“雲姑娘,我給你磕頭、磕頭,你讓玉兒出來見我,好不好?就見一麵,好不好?玉兒,玉兒,你出來啊……”

“啪”的一聲脆響,打斷了鍾子實語無倫次的叫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