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雲湘瀅頓時一驚,鬆開了抱住恒卓淵腰身的手。不過,她並沒有出聲質問,隻靜靜的站在恒卓淵身旁,轉頭看向了聲音來源處。
而伴隨著聲音的落下,是一人提著燈籠,緩步拾階而上,漸漸顯露在雲湘瀅與恒卓淵兩人眼中。
雖是光芒微弱,卻也能看的清楚,來人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若是蒼正帝身邊的劉曹在此處,定然會叫出他的身份,那就是劉真人。
雲湘瀅並不識的劉真人,卻在看到了劉真人的打扮之後,瞬間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隻是,雲湘瀅有些不太確認的,回頭看了一眼恒卓淵,卻見他麵上並無訝異之色,反而似乎帶了那麽一些無奈。
恒卓淵握了握雲湘瀅的手,開口說道:“劉真人好雅興,竟然在除夕夜,還來這觀星台觀星。”
恒卓淵的聲音雖淡然,但是雲湘瀅也聽得出來,他說的真心話,而並非反諷。
劉真人提著燈籠,到了他們二人麵前,緩緩說道:“璟王殿下說要借我這觀星台一用,卻沒有說過,是要做此用處。看來,是我來的不是時候。”
聞言,雲湘瀅就眨了眨眼睛。
不是說,這劉真人是最得蒼正帝信任的嗎?怎麽聽起來,似乎與恒卓淵更熟絡一些?還有,他在說著觀象台,是恒卓淵向他借用的?
而恒卓淵這一次,不單單是神情中,帶了那麽一絲絲無奈,就連語氣中也是如此:“真人的確來的不是時候。”
好好的安排,這才剛剛放了一些煙花,就被劉真人這麽生生打斷了,恒卓淵這心裏,真是五味雜陳。
可聽了恒卓淵承認的話之後,劉真人卻是半絲尷尬都無,他隻是將手中的燈籠,掛到了一旁,徑自仰頭看著星空。
恒卓淵無奈的看了看雲湘瀅,給了她一個,稍後給她解釋的眼神,說道:“那便不攪擾真人雅興了。”
說著,恒卓淵牽起雲湘瀅的手,就準備離開此處。
劉真人卻是忽然開口道:“剛剛我說的那句話,並非虛言。”
雲湘瀅是想了一下,才明白劉真人指的,應該是一開始他說的那句“璟王妃的確是有大福氣之人”。
雲湘瀅微微勾了唇,說出來的話,卻是帶了一絲涼意:“真人或許是看錯了。我不是克死祖母、又克死爹娘的天煞孤星命嗎?何來的大福氣?”
許是雲湘瀅的語氣太過寒涼,恒卓淵聽著不舒服,他不顧劉真人就在眼前,伸手將雲湘瀅嬌小的身軀,攬在了懷裏。
與此同時,他微微皺了眉,衝著雲湘瀅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許這麽說自己。
劉真人聞言,似是有些驚訝的回頭看了一眼,才重新仰望星空。
他的口中慢慢悠悠的說道:“世人往往會將一些,莫須有的東西,強加於其他人身上。殊不知,這才是最為愚昧的行徑。璟王妃又何必在意,其他人說什麽。你隻需知道,自己曾經得到過什麽,現在和將來擁有什麽即可。”
不待雲湘瀅或者恒卓淵問什麽,劉真人伸手指了指星空,道:“帝星越發晦暗,紫微星氣運漸起,卻不單單隻因它的本命星,還有它旁邊一顆,絲毫不起眼的霄梅星。”
雲湘瀅又眨了眨眼睛。
劉真人這雲裏霧裏的,是在說些什麽?
帝星和紫微星,她還能略微明白一二,那個什麽霄梅星是個什麽星,她怎麽似乎從來沒有聽過?
不過,雲湘瀅還是請施了一禮,道:“多謝真人開解。”
劉真人沒有回頭,隻微微擺了擺手。
恒卓淵與雲湘瀅兩人,這才相攜而去。
而當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觀星台之後,劉真人忽然就輕歎了一口氣,呢喃了一句什麽話。
隻是,他的周圍沒有旁人,他的聲音也太輕,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說的究竟是什麽。
恒卓淵帶著雲湘瀅下了觀星台,這才緩緩開口說道:“劉真人年輕的時候,曾經與我外祖母有些交情。我們成親的時候,也是劉真人說服皇上,你的生辰八字才是更為適合我的。既能讓我不會那麽快就死掉,卻也會在之後,皇上需要的時候,刑克於我。這才讓皇上沒有追究,文陽侯府李代桃僵的欺君之罪。”
“原來如此。”雲湘瀅恍悟,“皇上不知道劉真人的這些過往?”
否則,他怎麽會相信一個,與恒卓淵外祖母有舊,也就是與恒卓淵有交情之人的話。
恒卓淵輕輕搖頭:“那段過往……恐怕就連外祖父都不知情。”
聞言,雲湘瀅雖然還是心存疑惑,卻並不再追問,隻道:“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好,回家!”
他喜歡這個詞,回家!
隻不過,當他們二人回到文陽侯府的時候,氣氛卻並不那麽融洽。
雲老太爺與江守望都略微有些陰沉著臉色,而雲興文垂首站在一旁,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雲博遠也站在那裏,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他的麵前則是捂著麵龐,紅著眼睛卻死命瞪著他的雲茹芳。
陳氏沒有出現。
自從雲湘瀅三日回門那回事之後,陳氏就不曾再露過麵。
“爺爺,出什麽事了?”雲湘瀅沒有去看雲博遠他們,隻快步到了雲老太爺麵前,微蹲身問著。
與此同時,雲湘瀅有些擔憂的,伸手探向了雲老太爺的脈。
雲老太爺眼神微深,似是不經意般抬手,輕輕拍了拍雲湘瀅,卻巧之又巧的,讓雲湘瀅的手指落了個空。
“無妨。不過是一些沒有教導好的人,出來亂說一氣罷了。”
雲老太爺如此回答了雲湘瀅,繼而抬起眼睛來,對雲博遠說道:“既然她心懷不忿,也不必強留在此處。博遠,你與她一同回去就是。”
“父親!”
雲博遠的聲音中,帶了些微怒氣,不過他很快調整回來,說道:“是這個孽女不孝,在此時惹了父親生氣,兒子這就讓人送她回屋禁足。除夕夜,兒子怎能不陪在父親的身邊。”
而雲博遠的話剛落下,雲茹芳就叫道:“父親,我哪裏說錯了?難道不是嗎?過年了,母親不在這裏,姨娘也不在這裏!偏偏這一個兩個的外人都在……”
“孽女還不住口!”雲博遠沒有忍住,又是一個巴掌扇了過去,“百善孝為先!你如此行徑,傳揚出去的話,你讓世人如何看待我雲府,又讓人如何看待我!”
雲茹芳頓時尖叫起來。
在雲茹芳的尖叫聲中,雲湘瀅倒是明白過來。
恐怕先前雲茹芳,就是在言語中,說及江師兄和雲興文,甚至是她與恒卓淵兩人是外人,這才惹得爺爺生了氣,雲博遠動了怒吧。
不過,顯然雲博遠此時生氣的,並不是雲茹芳的口無遮攔,而是爺爺讓他也回去。如果雲博遠當真回去了,一則顯得他才是真正的外人;二來,傳揚出去,他少不了被扣一頂不孝的帽子,怕是於他官聲有礙。
隻不好對著爺爺發作,他才再次發作到雲茹芳身上。
“太吵了。”恒卓淵忽然開口:“清寒,把雲大人府上的姑娘,送去她該去的地方。”
“是,殿下。”清寒立即一個跨步,就從房門外進來。
隻見他如同拎小動物一般,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拎了雲茹芳的衣領就往外走。順道,清寒還點了雲茹芳的啞穴。
不管怎麽說,雲茹芳都是雲博遠的女兒。恒卓淵如此對待,實在是半分情麵,都沒有給他留。
雲博遠當即臉色微變,道:“璟王殿下,這……”
“嗬……”恒卓淵低笑一聲,“雲大人想必是舍不得,嬌寵長大的女兒。”
聞言,雲博遠心下頓時就是一顫。
先前恒卓淵一言不發,沉默到甚至讓雲博遠,忽略了他的存在。此時的恒卓淵,卻瞬時間讓雲博遠憶起,麵前之人是璟王。
這般雖然在笑,卻讓人打從心底裏發寒的璟王,才是他真正的麵目!
雲博遠生怕,不等他應一聲是與不是,璟王就直接命人,將他也給拎了出去。這種事,他相信璟王是能做得出來的。
於是,雲博遠迅速說道:“再如何嬌寵長大,也該知道規矩。璟王殿下教訓的很是,下官謝過殿下。還請殿下與王妃入座,父親就等著你們回來,好開席呢。”
恒卓淵目光冰寒的看了雲博遠一眼,並未再說什麽,隻邁步走到了雲湘瀅身旁,與她一起推了雲老太爺的輪椅去桌旁。
一頓年夜飯下來,無論是恒卓淵還是雲湘瀅,甚至是江守望,都有意無意的無視掉了雲博遠的存在,令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倒是雲興文還敬了雲博遠一杯酒,讓他挽回了些許顏麵。
隻是,到底是麵子上掛不住,吃過了年夜飯,雲博遠就立即起身,去了旁邊的房間守歲。
雲博遠一走,僵住的氣氛,頓時就緩和了許多。
江守望起身,拿了一個紅封出來,遞給雲湘瀅,口中說道:“小師妹,恭喜你又長大了一歲!”
“謝謝江師兄。也祝江師兄新的一年平順安康!”雲湘瀅當即從袖中,拿出了一個荷包,送給了江守望。
看得出來,他們這般做已是多年的習慣。
而隻要雲湘瀅知道,這十年間,每一個除夕夜,師父師兄們都會給她紅封。
江師兄說出來的話,十年沒有換過,她的回答,也同樣十年不曾變動。
江守望收了荷包之後,看向了恒卓淵,恒卓淵也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