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蘇瑾的年歲,鴇娘眼中劃過詫異與一抹懷疑,嘴上卻道:“早便聽聞蘇大夫大名,失敬失敬。”
蘇瑾可憐那患病的姑娘,卻不可憐這為虎作倀的鴇娘,她懶得與其寒暄,隻問:“病人在何處?”
心裏有些不大相信這黃毛丫頭有治病的能耐,可為了與這漂亮姑娘套套近乎,她還是笑道:“蘇大夫隨我來。”
一路上,鴇娘一直在盯著蘇瑾看。
月落皺了眉頭,不動聲色的將蘇瑾擋住,斷了鴇娘的視線。
上樓時,蘇瑾下意識的往素兮所住的房間瞥了一眼,又匆匆收回視線。
剛進香冬姑娘的房間,蘇瑾就聞到了一股子血腥與濃重湯藥混合的味道,這味道實在難聞,月落不由掩鼻,可蘇瑾卻跟沒事人似的,背著藥箱走到了床邊。
香冬姑娘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容貌姣好,可此時一張臉煞白,就連雙唇都完全失了血色。
鴇娘用帕子捂住了鼻子,皺眉道:“這香冬的身子真是弱的要命,湯藥的劑量和往常都是一樣的!怎麽偏偏她就出了事?”
她眼中的嫌棄是真的,著急也是真的。
香冬現在可是花萼樓最大的一棵搖錢樹!她可不想讓香冬就這麽沒了!
淺紅衣裳的婦人聞言看了眼鴇娘,又默默的看向香冬,滿麵擔憂。
蘇瑾簡單檢查了一下香冬的症狀,對鴇娘道:“先小人後君子,我開方診治需一千二百兩診金。”
上次這鴇娘可是一張嘴就坑了她一千二百兩!她要是不借這次機會把銀子要回來,睡覺都得被自己給後悔醒嘍!
鴇娘毫不猶豫:“隻要蘇大夫能治好我女兒,多少銀錢都好說。”
和香冬為她賺的銀子相比,一千二百兩根本不值一提!
得了話,蘇瑾心滿意足的開始診脈。
此人脈象虛弱,可仔細探知,卻完全與那婦人所言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蘇瑾忽然問:“香冬姑娘服下落胎藥後多久之後有的流血症狀?”
鴇娘道:“服藥之後不久。”
“說實話!”蘇瑾皺眉。
“蘇大夫這是什麽意思?”鴇娘目光閃爍。
蘇瑾微惱:“若你們連一句實話都不說,這人我沒法救。”
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主動求診,還不說實話的人!
鴇娘眼見蘇瑾的確有幾分能耐,隻悻悻的坐下,摸了摸鬢角看向紅裳婦人:“你說吧。”
婦人連忙站出來:“香冬姑娘是前日下晌服下的落胎藥,服藥之後一切正常,可是昨個晚上有人高價點了香冬姑娘,王媽媽就讓香冬姑娘接了客,那之後就……”
婦人再說不下去,隻心疼的抹淚,看起來倒是有七分真心。
蘇瑾臉色很難看,看向鴇娘的雙目幾乎冒了火星:“同為女子,你怎就有這樣狠毒的心腸?便是不把她們當人看也沒必要這樣糟踐!”
鴇娘被一個小丫頭這樣數落,臉麵上有些掛不住,皮笑肉不笑:“蘇大夫,我請你來是治病的,你這樣未免太不合適。”
救命要緊,蘇瑾也懶得和她說這些有的沒的,隻一邊拿出銀針給香冬行針止血一邊讓月落寫了藥方:“當歸二錢、炒蘇子一錢、麥冬二錢、白芍三錢、青蒿二錢、川牛膝二錢、五味子一錢、鱉甲二錢、生地三錢、枸杞子二錢、枇杷葉一錢、川斷二錢、酸棗仁二錢、陳皮一錢、川鬱金二錢,童便半盅為藥引,煎服。”
月落動作很快。
鴇娘看著藥方上的字體,詫異的看了一眼月落,驚訝於一個小丫鬟竟然能寫出這樣一手好字?!
蘇瑾右手行針,左手從荷包裏掏出一物:“這是用以止血的藥丸,先喂她服下。”
月落照做。
屋裏的人看著蘇瑾那行雲流般熟練的動作,各個驚訝的很,就連起初對她並不信任的鴇娘也看出了她手上是有真本事的!
行針完畢,蘇瑾擦了擦額上的薄汗,對鴇娘道:“我已經施針封住了她部分脈絡用以止血,再按照方子服藥三劑,香冬姑娘必當安然無恙。”
鴇娘笑道:“此番多謝蘇大夫。”
對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蘇瑾一點都沒客氣,直接道:“診金,現結。”
花萼樓可是一座銷金窟,鴇娘自然不會賴這幾個錢,立刻將銀票點好:“這是一千二百兩銀票,蘇大夫收好。”
銀票入了荷包,蘇瑾道:“我便不多留,你需記得兩刻鍾後使人將銀針撤下。”
“我送蘇大夫。”鴇娘起身。
就在此時,月落忽然站了出來道:“這次我家姑娘來此乃是行了善舉,關於此事,還請眾位莫要透漏分毫。”
鴇娘往日裏迎來送往的都是大官,可偏偏她就從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丫鬟身上感覺到了絲絲寒意!
潛意識告訴她,這小丫鬟並沒有看上去那樣柔弱可欺!
眸光閃爍,鴇娘選擇不與她針鋒相對:“這是自然。”
便是沒有月落警告,鴇娘也不會傻到去得罪蘇瑾,畢竟這通州城裏願意給她樓裏治病的人可是不多!
蘇瑾收了銀票,又救了人,端是心滿意足,卻不料剛出門就被一個女子給堵住了。
“素兮姑娘?”她看清了眼前之人,微感詫異。
素兮瞥了一眼屋裏的情況,眉頭微蹙:“你隨我來。”
屋裏的人自然也看見了素兮,鴇娘竟然什麽都沒說,看起來對素兮頗為放縱。
月落注意到了素兮,眼中下意識現了絲絲警惕。
蘇瑾見沒人攔著,便提著裙擺跟素兮去了,月落提著藥箱跟在後頭,目光一直落在素兮行走時動作幹淨的雙腳之上。
剛進門,素兮便劈頭蓋臉的問道:“你一個小姑娘,做什麽總來這種地方?你家裏不管嗎?”
蘇瑾萬萬沒料到會聽見這麽一番話,當下反駁:“你不是也跑來了此處待著?”
素兮先是微怔,隨即嗤了一聲:“我若有父母家人在側,也不會自甘淪落到如此地步,你一個好端端的姑娘家,做什麽要與我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