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蘇瑾抿了抿唇：“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看素兮這個樣子，也知她定有難言之隱，身後更不知有何等變故，自己方才那樣說話，無異於戳人家的痛處。

“罷了。”素兮明顯沒把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隻道：“日後離這種地方遠些，莫再來了。”

“若可行，你也莫要總要此地久留。”蘇瑾苦口婆心的勸著：“俗話言，常在河邊走，哪有……”

“噓。”素兮一隻白嫩嫩的指頭堵住了她的嘴，麵上是淺淺笑意：“小姑娘家家的怎麽這樣不會說話，先前不是還願我安康來著？”

蘇瑾看了素兮一眼，目光頗為複雜。

素兮視若無睹，隻對月落道：“快帶你們家姑娘離開此處，日後將她看的嚴些，莫要什麽閑事都管。”

月落頷首，輕拉著蘇瑾離開。

單看走路，她便知這位素兮姑娘身上是帶了功夫的，再觀其表情動作，這位並不是個簡單的主兒。

蘇瑾一邊走一邊嘟囔：“她還說我多管閑事，她這不是也管起了閑事？”

月落略微猶豫一瞬，還是選擇出言提醒：“這位素兮姑娘看起來並不簡單，姑娘盡量少與她交際為好。”

蘇瑾聞言站下，下意識的回身看去，此刻她隻能看見那扇房門緊閉。

“也不知她留在此處，究竟懷揣什麽樣的目的。”她輕聲道。

月落又道：“而且瞧著，素兮姑娘也是不想與姑娘多有來往的。”

“我知道。”蘇瑾摸了摸荷包裏的銀票，方才的喜悅被衝淡了許多：“走吧，回去。”

鴇娘嫌棄香冬屋裏味道難聞，在蘇瑾離開後也緊著回了屋。

不消一會功夫，便有人來傳話：“藥喂下去了，瞧著香冬姑娘身下的血沒有方才多了。”

鴇娘吃了顆葡萄，滿意的嗯了一聲，又看向此時在她身側捧著水果盤一臉阿諛的張美嬌：“算你幹了件好事！”

“能為媽媽分憂，是美嬌的榮幸。”此時的張美嬌已經沒了先前的囂張跋扈，一副卑躬屈膝的諂媚樣：“您再嚐嚐這果子，很甜。”

垂下眸色，她眼中滿是興奮與怨毒。

蘇瑾來了！竟然真的來了！

本來她隻是看著香冬無人診治，想借此機會試上一試！便向鴇娘進言說城中有一女醫，興許可以請來試試！沒想到那蘇瑾竟然這樣不知死活！什麽地界都敢來！

好！既然敢來！就別怪她心狠手辣！

等今日過後，那個賤人來過花萼樓的消息便會在這通州城裏傳遍！屆時所有人都知道她蘇瑾給一個煙花女子治病！到時候看誰還會去找她診治！看她還如何風光！最重要的是！那個賤人會壞了清白！

她倒是很想看看，到時候那陸欽差是否還會如同早前一般，待她如舊！

嗬！這隻是第一步而已！她會慢慢的讓那個賤人淪落到比她還不如的境地！絕對！

鴇娘咬了口果子，隨口道：“不過話說回來，這蘇大夫的模樣倒是出眾的很。”

“她天生一副狐媚子的模樣，說起來不過隻是個農家女罷了，偏整日裏擺出一副救世主的德行，也不嫌寒顫！”張美嬌幾乎是下意識的唾罵。

卻不想鴇娘當初也出身農家，她聞言冷哼：“總好過某些人，出身再好有什麽用，到頭來還不是淪落到了此等境地！”

張美嬌臉一白，可終究沒敢說什麽，隻訕訕的縮了縮脖子，在心裏把鴇娘給罵了個一百八十遍！

鴇娘隨手扔了二兩紋銀在地：“這次算你有功，賞你的。”

這話語中飽含著輕蔑，動作也無異於是在把張美嬌的尊嚴踩在地上摩擦。

張美嬌一口銀牙幾乎都要咬碎，卻依舊將銀子撿了起來，笑嘻嘻的道了謝。

鴇娘嘲諷一笑：“好了，下去吧。”她真是看著張美嬌這張令人作嘔的臉都惡心！

張美嬌出門，攥緊了袖中雙拳！

等有朝一日她得以翻身，肯定將這些雜碎一個個的都踩在腳下，讓她們也嚐嚐被人欺辱的滋味！

花萼樓的轎子停在巷口，蘇瑾被月落扶了出來。

“勞你相送。”蘇瑾對紅裳婦人頷首。

“您客氣了。”紅裳婦人欠身，在蘇瑾轉身之時忽道：“蘇大夫且慢！我還有一事與您說。”

蘇瑾停下腳步。

“香冬姑娘曾也是官家姑娘，隻是家道中落，這才落到了如此境地。”

蘇瑾不知道她和自己說這個做什麽，當下隻微微一笑，並未搭話。

“我也曾是官家女兒，對她們這些可憐的姑娘很是可惜……說多了，還是要多謝蘇大夫肯施以援手，救香冬姑娘一命！”紅裳婦人看起來很是感激。

其實最讓她感動的並非是蘇瑾救了香冬，而是蘇瑾那時說的那些話！自從入了花萼樓，她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把她們當做人看！

蘇瑾輕輕搖頭：“我隻是收錢治病，你不必如此客氣。”

月落左顧右盼，生怕被人瞧見蘇瑾在與婦人說話，好在此時天氣炎熱，巷中無人。

“我…其實有件事情想和蘇大夫說。”婦人看了看身後的轎夫，忽然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這次之所以王媽媽會讓我來請您過來，是一個叫張美嬌的粗使丫鬟提議的。”

聽到了這個久違的名字，蘇瑾一愣。

“張美嬌？”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想起了曾經聽許棠兒說起過張美嬌被充入了煙花之地這件事情。

原來張美嬌竟然在花萼樓之中！

婦人繼續低聲道：“我也不知這其中是否有什麽蹊蹺，隻是她提議時表情不大對勁，似乎對您格外……”接下來的話婦人沒明說，可那意思任誰都看得明白。

張美嬌向鴇娘提議請她過去治病？

蘇瑾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裏頭的事情並不簡單，那張美嬌一準沒安什麽好心！

“多謝你告知我這一切。”她真心道謝。

婦人搖頭，怕給蘇瑾惹來事端，緊忙離去。

“你看，好心還是有好報的。”回家途中，蘇瑾略顯得意的跟月落顯擺：“還有人給咱們主動報信。”

月落小聲道：“您要是不去，根本就沒這茬事了。”

蘇瑾不讚同：“那樣世上便沒了一條鮮活的人命。”

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在旁人看來有些多管閑事的嫌疑，可在她眼中，隻要事關人命，便不是閑事。

就如她那時所言，眾生平等，沒有誰是因為身份低賤，便不配於繼續存活於世的。

月落覺得這話不無道理，隻得默認。

蘇瑾琢磨著婦人的話，忽然道：“不過話說回來，這張美嬌也真是個挺神奇的存在，她都把自己作成那個德行了，為什麽還抓著我不放？”

“你幫我注意著些張美嬌，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