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月落帶著微微寒氣進了屋:“姑娘,婢子已經打聽到了沈夫人所在。”
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蘇瑾聞言立刻來了精神:“沈伯母現在可安好?”
月落道:“沈夫人現住在周家,這周家的當家人戶部侍郎周大人,當初便是他資助的沈公子。”
蘇瑾的心微微落下:“沈墨初如今鋃鐺入獄,他們卻依舊收留著沈伯母,想來也是戶仁義的人家。”
月落微笑:“您應該放心了。”
蘇瑾抿唇不語,思索了一會問:“這周家在誰的陣營內?”
能問出這句話,說明自家姑娘進步了不少,月落笑道:“至少表麵上不曾站隊。”
“不站隊卻還拉攏進京舉子,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蘇瑾挑眉,香茵插了句嘴:“許是人家真心善呢。”
月落輕笑,蘇瑾也微微勾唇:“倒也不無可能。”經曆的事情多了,她對人總是會多上許多防備,也不大相信這世上真有什麽都不為便對一個人好的存在,其實蘇瑾覺得自己這樣沒什麽不好,她想了想問月落:“我要是想去周家做客,是不是該先遞張帖子?”
“沒錯。”
“那你明日幫我寫一封送去,我想先去看看沈伯母。”
當初在通州的時候沈母沒少幫她照顧蘇子沛,先前她不知道沈家母子的境遇便罷了,可如今得知了,她怎麽著也得回去看看才行。
月落應了一聲轉身去研墨,蘇瑾剛給自己倒了杯茶,忽聽身後響起了李嬤嬤的聲音:“姑娘又鬆怠了。”
蘇瑾立刻挺直腰板,翹著的二郎腿也規規矩矩的落了下去,香茵瞧了偷笑,卻也是瞬間規矩站好。
月落第二日一早便將帖子送往了周府。
侍郎乃正三品官職,正三品的官聽起來不小,可在京城這種遍地是侯爵的地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是以當周家夫人收到了自承德長公主府送來的帖子後,立馬便叫自家兒子親自上門回了信,表示隨時恭候郡主大駕光臨。
承德長公主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兒,這事在京城內早已人盡皆知,她因救治天花有功而被封郡主的事情也傳了個遍,周夫人自然也知道這位的來路,隻不過叫她想不通的是自家和那位郡主並不認識也無來往,人家為什麽突然遞了帖子要來?
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她隻能先讓下人給在值的周侍郎遞了信,在花廳內坐立不安的等待著。
蘇瑾在收了信以後也沒磨蹭,梳洗打扮了一番之後便出了府。
她今日選了件較為素淨的顏色,隻不過許是與承德長公主在一起久了,她舉手投足間也多了幾分貴氣,縱然著素衣卻也透著幾分華貴,總在她身邊的人並看不出什麽,可如果叫一個從前認得她的人來看,絕對大有不同。
下了轎子,月落輕聲介紹:“姑娘,這裏便是周侍郎府上了。”
蘇瑾打量著眼前宅院,這宅子看起來有些破舊,外牆的紅漆因為脫落顯得有些斑駁,她小聲道:“他家日子似乎看起來過的不算太好。”
“侍郎的俸祿不多,再加上周侍郎是有名的清官,好在他家祖上有些家業,日子才能過得下去。”月落是個特別合格的丫鬟,無論什麽事情都提前打聽的明明白白。
蘇瑾聽了不由好奇,自家的日子過的緊緊巴巴,還有閑錢供養外鄉的讀書人,這位周侍郎有點意思。
侍衛開路,月落扶著蘇瑾踏上台階。
其實蘇瑾一直覺得這樣大可不必,畢竟她又不是小孩子,哪用得著人扶著走路?可是李嬤嬤卻說那樣有損長公主的顏麵。
月落剛敲門自報家門,大門立刻便開了,一個四十左右年紀的婦人帶著一群小丫鬟魚貫而出,看著穿著打扮這婦人應該就是周家的當家主母了。
人家竟然出門迎接自己,這讓蘇瑾覺得實在太過隆重。
“郡主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她身材微胖,長了副圓臉,容貌端莊舉止得體:“臣婦王氏見過郡主。”
除了進宮,蘇瑾還是第一次以郡主的身份出現在外人麵前,她腦袋裏一直想著李嬤嬤的教導,麵上故作淡定:“周夫人請起。”
王氏借著起身的時候看了蘇瑾一眼,瞬間驚為天人,卻是不敢多看:“您這邊請。”
她一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蘇瑾,看起來是個老實本分的人,蘇瑾實在看不下去,道了句:“周夫人不必拘謹。”
王氏微笑,臉上是肉眼可見的緊張,她一路引蘇瑾到了花廳,又叫丫鬟上了自家最好的茶,方小心謹慎的問道:“不知郡主來此可是有事吩咐?”
蘇瑾知道人家害怕,便開門見山道:“府上可住有一位夫家姓沈的夫人?”
王氏聞言微怔,目光微微閃爍未正麵回答:“郡主問這個做什麽?”
看見了對方眼裏的警惕,蘇瑾微笑:“夫人不必誤會,我與這位沈夫人乃是同鄉,是舊相識了,這次進京後聽說她住在貴府便不請自來,叨擾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使不得使不得。”王氏緊忙還禮:“既然是這樣,我叫她來見您。”
蘇瑾有心自己走著去見沈母,可礙著這所謂的郡主身份,隻能耐著性子在這裏等候。
王氏不敢怠慢蘇瑾,親自去叫沈母過來,蘇瑾摸了摸自己臉,暗想自己很嚇人麽?怎麽感覺王氏很怕她的樣子?她似乎什麽都沒做吧?這大概隻能說明承德長公主的名號在京裏還真管用了。
不消多時,王氏帶著沈母進了屋。
近一年時間不見,沈母消瘦了許多,兩頰無肉,鬢間也生了華發顯得很是蒼老,蘇瑾一時竟然沒敢認她。
沈母在看見蘇瑾後也是足足愣了半晌才不敢置信的問:“你是……瑾兒姑娘?”
“是我。”蘇瑾再顧不得什麽身份束縛,幾步走過去握住了沈母的手,鼻根一酸:“您瘦了許多。”
從前在通州的時候沈母沒少幫她,待她也是真心的好,現如今見她竟然如此蒼老消瘦,蘇瑾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沈母見到蘇瑾也是淚眼朦朧,雙手顫抖著反握住了她的手:“瑾兒姑娘你怎麽在這?你爹和子沛可好?”
“都好。”蘇瑾眼圈泛紅,拉著沈母坐下:“說來話長,您先坐下,我慢慢跟您說我這大半年的經曆。”
因為有外人在場,她故意略過了自己和陸琛的事情,隻把自己和承德長公主意外相認的事情說了,沈母聽後不由一陣唏噓:“竟然是這樣,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可墨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