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的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父皇對自己十分嚴苛,但是每當自己生病的時候,第一個去找太醫的人也是他。

當他高燒不退,躺在**說胡話的時候,朦朧之中睜開眼睛看到的也是父皇那熟悉的雙眼。

原來,這時光已經過了那麽久。

他早已經不是之前的睥睨天下的帝王,縱然手段雷厲風行,但是身形卻佝僂了許多,整個人的臉龐也瘦得有些脫形。

他老了,他是真的老了。

看到冷南行呆愣愣的站在那裏,蘇蘭溪眼珠滴溜溜一轉,衝著他喊道:“冷南行,去旁邊的藥房裏麵幫我拿兩株人參,順便再把紫雪丹帶來。”

冷南行聽到這話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卻也是連忙照做。

等到蘇蘭溪給孩子喂下去之後,她才故作不經意的說道:“冷南行,你看這位孩子的父親,他的愛就是表現在表麵上,**而熾熱。這是普通人家的愛。”

“而皇家的愛並非沒有,隻是被太多的利益所牽絆,所以你很容易忽略了父皇曾經給你的溫暖,隻記得他是一個暴君,他從來不考慮後果。”

冷南行靜靜的聽著,心中似乎有波濤在翻湧。

不錯,他當然知道有萬千雙眼睛盯著他,甚至有不計其數的人想要謀反,所以父皇才會對待自己那樣嚴苛。

從小的時候就開始練劍,無論寒冬酷暑都必須要兩個時辰,即使滿頭大汗的時候,也都要咬緊牙關硬撐下來。

看到別的孩童能夠肆意的玩耍,他心中就充滿了莫名的恨意。

為什麽?為什麽偏偏就是自己?

現在,他也終於明白,皇家畢竟和普通人家不能相比。

父皇身上所擔負的是一整個國家,一整個江山社稷的責任,他也並非隻有自己一個孩子。

“這件事情你好好想想,我不希望你們父子二人再生嫌隙了。”蘇蘭溪打斷了冷南行的思索,給孩子的額頭貼上自己自製的退燒貼。

“蘇大夫,我……我家中實在貧困,一時間拿不出錢來……”中年男子結結巴巴的說道,臉色漲得通紅。

蘇蘭溪並沒有任何不悅的神色,反而和聲細氣的說道:“沒關係,這孩子這麽小必須得趕緊控製住,否則以後傷了腦子可就麻煩了。若是沒有錢,我也可以體諒,孩子為重。”

說罷,她就把自己自製的藥丸和退燒貼都包裹在一個小包袱之中,爽快的遞給了中年男子。

看著在懷中已經沉沉睡去的孩子,拿著手中沉甸甸的包裹,中年男子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撲落落的從臉頰滾落下來。

“蘇大夫,你可真是個醫德高尚到極致的女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中年男子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一遍遍想表達著自己的謝意。

蘇蘭溪微微勾唇一笑,淡淡說道:“實在是過獎了,隻不過就是盡我所能而已,隻要你們願意相信我就好。”

“相信,那自然是相信,您可是咱們京城有名的神醫啊!”

後來蘇蘭溪三番兩次的給孩子醫治,而沒有收取一分錢,中年男子卻覺得心中愧疚,中午一直都在做苦力。

正好冷南行也帶了許多時興水果來給她吃,蘇蘭溪就趁機提出自己的想法:“冷南行,你會不會聽我的,到皇宮裏麵再次走一遭?”

皇宮?!

冷南行聽到這話心中一萬個不願意,但是眼前蘇蘭溪的神色卻越來越期待,甚至伸出伸出胳膊撒著嬌搖晃他。

“跟我一起去嘛,反正父皇的病情需要我再次診治,你若是不過去陪著我,萬一歹人對我有想法怎麽辦?”

看到冷南行剛才無動於衷,蘇蘭溪隻得拿自己的生命安危作威脅。

果不其然,她話音剛剛落地,冷南行眉頭頓時緊皺起來,眼眸之中閃過一抹威脅和狠戾。

“蘭溪,誰也不能欺負你!誰若是欺負你,我便將他全家屠淨!”

聲音清冷而決絕,帶著毋庸置疑的霸氣。

蘇蘭溪心裏麵一暖,趕緊伸出小手撫摸他的背,把他心中的那些積怨給壓下去。

兩人來到皇宮之中,皇帝寢宮裏麵靜悄悄的,隻剩下兩個最貼身的丫鬟站在那裏,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疲倦的神色。

蘇蘭溪上前去給皇帝先把了脈,隨後又借著熬藥的名義悄悄的溜了出去,把時間留給了別扭的父子二人。

本來以為通過這次交談,兩人並能夠和好如初冰釋前嫌,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冷南行就黑著一張臉出來了。

“怎麽了,跟父皇談的怎麽樣?”蘇蘭溪一邊說著一邊跟了上去,差點有點跟不上大步流星的冷南行。

冷南行冷冷的笑了一聲,口中擠出一句:“我在皇宮外麵等著你,你趕緊去送藥,然後咱們就回去。”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看到他陰沉的臉色,蘇蘭溪還是適時的閉上了嘴。

端著藥碗回到皇帝寢宮,就看到皇帝正一臉惆悵的倚在床榻上,那瘦了大圈的身子穿著寬大的絲綢裏衣,看起來有些空****的。

“父皇,剛才您和冷南行在說些什麽? 怎麽兩人似乎有些不太愉快?”蘇蘭溪唇角掛了笑,試探性的問道。

皇帝聽到這話眼神更加晦暗,自嘲般的笑了笑:“唉,怎麽說朕也是大周朝的皇帝,不曾想到竟然落到如此窩囊的地步,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了。”

“父皇,您可千萬不能這麽想,你們二人之間是有誤會,要是解決便會好了。”

蘇蘭溪循循善誘,小心的觀察著皇帝的神色,發現他並不是很排斥,才繼續往下說。

“蘭溪丫頭,是朕當時太過魯莽,讓你在大牢裏麵吃了不少苦頭,朕當時竟然還覺得是應當,實在是對不起你呀!”

此時去了帝王偽裝的皇帝雙手抱著頭坐在床前,這幅慌亂無措的樣子還真像是做錯了事兒的孩子。

“父皇,這件事情並不能怪你,隻因當時衛羲買通了許多人,若不是當時容鬱及時衝過去解救我,恐怕我現在還難以活下來呢。”蘇蘭溪有些心滿意足的說道,說著自己當時所遇到的折磨。

“唉,好孩子,父皇在是讓你吃盡了苦頭啊!”皇帝口中喃喃道,眼眸之中的愧疚感也越來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