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泰和城縣衙。

一名侍衛慌不擇亂,一路跑到內堂,幾次險些摔倒,卻一刻不敢耽擱,第一時間報告宏興和丹麥。

“大人、將軍,神武軍已經在城外五十裏集結,並且……”

侍衛的聲音有些發顫,神武軍集結攻城,早在宏興和丹麥的意料之中,並不覺得奇怪。

丹麥是此次跟隨雲成郡主率領五千鐵騎增援雲州的主將。

“並且什麽?”

宏興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看著侍衛問道。

侍衛低著頭道:

“郡主被神武軍扣留了。”

“什麽?”

這一下,連丹麥也坐不住了。

兩人對視,臉上都露出詫異和驚慌的神色。

原本雲成郡主要去神武軍軍營找宋言,宏興就不同意,覺得此行太過冒險。

即便真的要談判,隨意派遣個副將去遞話就好。

但雲成郡主執意要去,並且說宋言不敢為難她。

結果,他們所有人都失算了。

宋言做事,根本就不能按常理去揣測。

“大人,現在怎麽辦?宋言敢扣下郡主,恐怕是沒有和談的餘地了。”

兩人一前一後,跑出縣衙來到泰和城的城頭。

五十裏外,神武軍的營帳火紅一片,綿延數百裏。

“守城不比攻堅戰,現在敵我雙方的兵力相同。”

宏興想了一下,說道:

“老夫認為,宋言扣下郡主,或許也是為了增加談判的資本,現在還不能輕易下結論。”

“以京州傳來的軍報來看,宋言兵分兩路,目的便是為了攻占京、雲、玉三州之地,和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已經扣押了閔王,多郡主一個也影響不了大局,我認為,他是鐵了心要攻打泰和城的。”

丹麥沉吟片刻,分析的倒是頭頭是道,

“不如,趁著夜色,我率領三千鐵騎直接殺過去營救閔王和郡主?”

“如果這是宋言的陷阱呢?”

宏興搖了搖頭,鄭重地看著丹麥,

“丹將軍別忘了,郡主交代過,宋言此人詭計多端,即便太師也不是對手,我等唯有守住泰和城,才有一線生機。

輕易出城迎戰,且不說能否救下郡主和閔王,一旦將軍有任何閃失,泰和城必定失守,屆時整個雲州,都會在神武軍的兵鋒下,不攻自破。”

“大人言重了吧?此地沒有雁門關天險,他憑什麽阻擋我北荒鐵騎?”

丹麥不屑道:

“神武軍兵分兩路,此地不過一萬五千兵馬,大燕的軍卒孱弱,還都是慫蛋,一見我北荒鐵騎,便嚇得玩命奔逃,我率領三千鐵騎,絕對能將他們幹掉,到時候大人再率領一萬守城軍衝鋒,他們何來勝算?”

“將軍先聽我把話說完。”

宏興說道:

“老夫知道將軍勇武,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宋言手下那支裝備精良的鐵騎,必定也在這支隊伍當中,再有一萬山城大營的士卒輔助,將軍若是率領三千鐵騎衝鋒,誰幹掉誰,真的說不定。”

“這……”

聽到神武軍的那支鐵騎,丹麥的底氣也有些不足。

不過還是不服氣道:

“就算有神武軍騎兵,三千鐵騎不夠,派五千鐵騎總夠了吧?隻要幹掉神武的騎兵,宋言還有什麽依仗,泰和城的城高足足有七八丈,退一萬步說,哪怕打不過,也可以退守城內,他們不可能攻下泰和城的。”

“或許,這就是宋言扣押郡主的目的。”

宏興瞳孔一縮,說道:

“一旦將軍率領的五千鐵騎被神武軍牽製住,老夫再率領守城軍襲營,泰和城就會空虛,宋言便可以帶郡主和閔王叩城,從東門攻城。”

泰和城西麵靠山,北麵是太平縣,唯有東南兩麵城門需要據守。

“不可能。”

丹麥直接搖頭,

“敵我雙方軍力相同,且不說他還能不能抽調出多餘的兵力攻城,城中還有防禦工事,隻要留守一千人足矣,他們要是敢來攻城,便是找死。”

“將軍莫要忘了,在郡主還未帶將軍來增援之前,整個雲州謠言四起,這其中是否還有宋言暗中潛伏的敵軍?”

宏興提醒道:

“無風不起浪,而且雲州還盤踞著諸多氏族,這些人多半還在觀望,一旦我等失勢,屆時腹背受敵,到時將軍該當如何?”

丹麥聞言,臉色猛的蒼白。

京州狄邱城為何輕而易舉便被宋言攻占,其中霍、龔兩大氏族可謂是功不可沒。

泰和城中並不缺少隻要的世家大族。

他們也養著數百上千的私兵,一旦泰和城空虛,他們裏應外合……

若不是宏興提醒,他險些都快忘記這些人的存在了。

在北荒統治京、雲、玉三州之地百年,這世家大族,根本不敢有一絲反叛的心思。

“郡主一再提醒,宋言很難對付,老夫畢竟沒有親眼見識,現在才知道,他的確是個很厲害的對手,便是扣下郡主,便讓你我險些亂了分寸。”

宏興歎了口氣,說道:

“這一招雖然陰損,但實實在在的陽謀,我們救不救郡主和閔王,他都占便宜。”

救,泰和城可能失守。

不救,必然謠言四起,軍心不穩,士氣大減!

“的確厲害。”

丹麥點頭,

“而且心狠手辣,行事根本不按規矩,與其他大燕將士完全不同。據說,他攻占京州之後,還血洗了諸多氏族。”

聞言,宏興也是一怔。

京州的諸多氏族確實被血洗了,但具體的行凶者尚未得知。

丹麥直接就將這個大帽子扣在宋言頭上了?

“打戰便如同下棋,執棋者自然是關鍵,稍有不慎便可能滿盤皆輸,如果不心狠手辣,倒不如回家去種地好了。”

宏興眼中突然一亮,笑道:

“宋言在京州推行的政策,在雲州也極有可能會運作,倒是可以用此法來將宋言一軍。”

一將功成萬骨枯。

很多將軍隻看結果,不在乎過程。

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隻要打贏了,軍功到手了就行。

大不了等勝利之後再招兵馬就是。

如果宋言知道他們這麽評價自己,肯定會覺得很冤枉。

自己明明是個很善良的人,不輕易讓麾下的一兵一卒冒險。

宏興和丹麥自己心眼是髒的,所以就以為天下烏鴉一般黑。

宋言若是心狠手辣,二皇子秦風恐怕都走不到北境,便會死在沿途的山賊手上,或者死於意外。

宋言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偷襲泰和城東城門,他也想清楚了,既然要拔除氏族的毒瘤,那直接攻城就行了。

沒必要將簡單的事情,弄得太過複雜。

任何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都不值一提,都會被碾壓成粉末。

槍杆子裏麵出政權,真理永遠在刀鋒之上,這是經過曆史驗證的。

“大人的意思是,與泰和城的氏族談判,告訴他們厲害關係?”

兩人一直關注著京州的消息,宋言在京州變法,不可能瞞得住。

宏興點了點頭,

“攘外必先安內,宋言沒有在京州搞出一係列動作之前,老夫還無計可施,現在他搬起石頭要砸自己的腳,我自然而然要幫他一把。”

“那郡主和閔王怎麽辦?”

丹麥問道:

“如果不派人去救郡主和閔王,合適嗎?”

“這個還要將軍自行決定,老夫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詔安城中的氏族,讓他們為我們所用。”

宏興搖了搖頭,獨自走下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