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南門旁邊的側門打開了。

這是文武大臣入宮的門。

有人結伴而入,也有人孤身獨行。

早朝是在太和殿,此刻皇宮內外的燈籠已經點燃,宮外巨大的廣場上,也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

太和殿的門尚未打開,於是魚貫而入的那些文武大臣,又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了宮外的廣場上。

有重臣以黃來發為首地圍在二皇子秦風身邊,他們似乎想要和秦風說點什麽,可看著秦風那一張冷然的臉,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壓了下去。

四皇子身邊武將居多,嗓門很大,但說來說去卻多數都是關於鷺州與西戎一戰的驚險過程和結果。

雖然有擦槍走火,但雙方都明白,主戰場在北境,他們不過是排兵布陣,做做樣子而已。

三皇子孤身一人,倒是顯得有些落寂。

早朝的時辰快到了,可側門處已經沒有人再進來,作為今日朝會的主角,宋言至今未見身影。

他人呢?

不是早早就出了武侯府了?

另外一處,柳承誌眼裏的焦慮隨著時辰的臨近,也變得越來越深。

這小子,搞什麽名堂?

這可是一場專程為他而開的早朝。

明明知道,滿朝上下,多數人對他抗旨一事都心懷憤恨,他怎敢如此懈怠。

這豈不是在群臣的傷口上撒鹽,更加證實他居功自傲,目中無人了嗎?

這小子平時那麽激靈,這會怎麽變得如此不智?

許多人望眼欲穿,也有許多人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終於還是到了時辰,太和殿的那扇朱紅大門緩緩打開,禦前的大太監尚和手握拂塵站在了大門口,扯著他那公鴨嗓子一聲大呼,

“時辰到……請百官入殿……”

秦風這時候也向著那處側門掃了一眼,眉宇間微微一簇,轉身帶著黃來發等一眾大臣向太和殿走去。

尚和依舊站在大門旁,他還要再次等候宋言。

太和殿裏的人越來越多,外麵廣場上的人自然越來越少、

當最後一個官員踏入太和殿的大門,尚和的眼皮子猛地一跳。

宋言這小子搞什麽鬼?

武侯府距離皇宮不算太遠,馬車行駛的話,最多就半個時辰,難不成,他還沒有出發?

哪怕現在去叫的話,一來一回又是一個時辰。

這是,惠文帝緩緩登上龍台,尚和立刻上前攙扶,直到惠文帝端坐在龍椅上,他才惴惴不安地站在惠文帝身後。

惠文帝的視線在群臣臉上掃過,卻始終沒有發現宋言的身影,臉上不由一冷。

但轉念又輕笑道:

“少年人,嗜睡一些也是正常。”

“眾愛卿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啟奏,便再等等吧!”

說完這話,惠文帝靠坐在龍椅上,神色無悲無喜。

群眾心中卻炸開了鍋,這是幾個意思?

聖上的言語,明顯是對宋言的偏癱,難不成,今日對宋言抗旨不遵的懲治,聖上是要對他既往不咎?

不然,聖上怎麽可能讓滿朝文武大臣傻乎乎站在大殿上等他宋言一個人?

哪怕是皇親貴胄都沒有這個資格啊。

秦風眼眸深處已經燃起來熊熊怒火,而秦牧與柳承誌等人,卻不由眼前一亮,但眼眸深處還是有些擔憂。

聖心實在難測!

鬼知道,這是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轉眼半個時辰過去,大殿的門依舊開著,偶爾有一縷春風送來清晨的涼意,站在後麵的大臣不禁渾身發冷。

即便是站在前麵的黃來發,也渾身不舒服,且不說腿腳站得有些發麻,心中對惠文帝的曖昧態度,有些摸不準頭腦。

該死的宋言,他不會死臨陣退縮,跑了吧?

“宋將軍……”

太和殿外,小太監簡直比看見親爹還要激動,

“您終於來了。”

宋言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沒晚多久吧?”

“也不算太久,才半個時辰。”

小太監帶著宋言急匆匆向太和殿走去,直到兩人來到太和殿門前,這才高聲喊道:

“啟稟聖上,勇烈將軍到!”

這聲音猶如天曉時分的雞鳴,頓時就讓太和殿中的文武群臣一個激靈,一個個頓時精神抖擻起來。

他們回頭望去,隻見宋言一身朱色官服,正一臉歉意地走了進來。

“諸位,實在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人群中讓出一條道。

宋言左右拱手致歉,臉上依舊一副樂嗬嗬的樣子道:

“給大家賠個不是,等散朝之後,在下請大家去黃鶴樓好好吃一頓,聊表歉意。”

吃?

且看你能否全須全尾地走出太和殿才是。

死到臨頭,居然還這麽狂妄……

不少人心中怒罵,但表麵上還是一副風輕雲淡。

柳承誌神色急切地看著宋言,似乎也在責怪他,這等關鍵時候,怎麽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秦牧反而笑眯眯地看著他,不言不語。

秦風頭也沒回,而是抬眼看著惠文帝。

惠文帝聽聞動靜,也直了直身子,但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怒意,反而笑道:

“宋言,站到前麵來。”

群臣屏住呼吸,怔怔地看著宋言,難不成,他如今的聲勢能夠與諸位皇子相提並論了?

大殿中,宋言也有些吃驚,惠文帝這是要幹什麽?

哪怕他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但還是被惠文帝這突如其來的話語,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宋言走到秦風身邊,作揖行禮之後,忽然笑道:

“殿下,幾日不見,倒是清瘦了許多,想來是因為在北境水土不服吧?”

宋言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此刻鴉雀無聲的太和殿,卻足矣讓群臣聽得明明白白。

惠文帝雙眼微微一眯,反而饒有興趣地看著宋言與秦風。

沒有人能料想到,宋言居然還敢主動提起北境的事情。

他不是應該藏著掖著,最好能夠蒙混過關嗎?

見秦風沒有說話,宋言繼續道:

“本想派人護送殿下回京,卻沒想到,殿下來也匆匆,走也匆匆。殿下金枝玉葉,為了微臣的事情,卻翻山越嶺,奔波至北境,實在讓微臣受寵若驚,等今日朝會結束,殿下無論如何也要賞臉,黃鶴樓微臣做東,殿下敞開了吃喝。”

惠文帝沒有說話,宋言倒好。

他直接在下麵和秦風寒暄起來了!

什麽鬼?

群臣更摸不準頭腦,哪怕是柳承誌也目瞪口呆。

秦風忍著怒火,還是沒有回應,宋言反而不悅道:

“殿下不會不給微臣這個麵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