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和梅秋風離開後不久,天空便飄下了細雨。

不多時,柳玉麟也帶著縣衙的衙役趕到了幽靜小院,看著混亂不堪的場麵,心中不由驚歎宋言的手筆。

陸天四兄弟死在閣樓,鱷魚幫群龍無首,終將成為一盤散沙,再也不足為懼。

餘下的幫眾,還在享受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就被突然闖入的衙役帶走了。

一夜過去,幽靜小院隻剩下殘垣斷壁,周遭的空氣中還彌漫著煙火氣息。

得知此事的周安縣百姓,不但沒有絲毫驚愕,反而暗中拍手叫好,這禍害周安縣多年的毒瘤,終於沒了。

得知消息的黃玉明勃然大怒,左膀右臂被斬斷,他現在就像一隻被拔了牙的老虎。

能夠悄無聲息地滅了鱷魚幫,除了柳玉麟,還有誰?

“滾……”

幾個名貴的碗碟被黃玉明怒摔在地,一旁伺候的婢女瑟瑟發抖地退走。

“叫你滾,沒聽到嗎?”

聽聞又有腳步聲傳來,黃玉明頭也沒回,便開口嗬斥。

“事已至此,你即便發脾氣也於事無補。”

吳誌鵬的聲音緩緩傳來,目光從腳下碎裂的碗碟上轉移到黃玉明身上,

“眼下,還是要想想如何應對才是。”

自從被柳玉麟拿捏了把柄,吳誌鵬便如鯁在喉,時常心緒不寧。

但他雖然趨炎附勢,卻也不是真的愚蠢,再三思忖之後,加上今日柳玉麟背著他滅了鱷魚幫,他終於恍然大悟。

事後,他偷偷去找過那女子,畢竟是他的骨血。

可暗中尋遍整個周安縣,哪裏還有那女子的人影,他這才意識到,多半是柳玉麟的詭計。

柳玉麟在下一盤大棋,關乎整個周安縣黃家生死存亡的大棋。

先是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個女子,汙蔑與他有染,敗壞他的名聲不說,還鬧得他家宅不寧。

然後又悄無聲息地端了掉了鱷魚幫,等於是斬斷了黃玉明的左右臂膀!

接下來,恐怕就是要對付整個黃家了。

一想到此處,吳誌鵬心亂如麻,趕緊來找黃玉明商量對策,正好撞見他大發雷霆之怒。

“爹。”

黃玉明隨口喊了一聲,眼中神情都沒有絲毫恭敬,對著自己這個便宜父親,他打心裏瞧不起,不過礙於人倫孝道而已。

“柳玉麟端了鱷魚幫,為何你事先沒有聽聞半點風聲?”

這些年,黃玉龍在周安縣無惡不作,卻不曾留下把柄,功勞全在鱷魚幫。

鱷魚幫專門幫他處理髒活累活,殺人放火這些事情,隻要他一個眼神,陸天都會安排得明明白白。

哪怕綁了李都指揮使的女兒,陸天眉頭都不皺一下。

吳誌鵬輕歎一聲,

“我也是一時大意,才遭了柳玉麟的暗算,他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人,眾目睽睽之下汙蔑於我。”

“若不是你不知檢點,又豈會被他暗算?”

黃玉明冷哼一聲。

吳誌鵬心中不悅,但表麵卻沒有太多變化,

“眼下,整個周安縣的縣衙,都在他一人手上,我這個縣丞,已經有名無實了。”

黃玉明一窒,一口氣堵在胸口,實在難受,咬著牙狠厲道:

“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從小到大,他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從來隻有他欺負別人的份,何時有人給他過半點臉色?

除了李冉冉,那個女人心高氣傲,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裏,結果還不是被他玩弄致死。

李明昊何等人物,不也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此事恐怕不會簡單,我懷疑不是柳玉麟一人所為,他如果有這般能耐,不會忍到現在才下手。”

吳誌鵬對柳玉麟也是很了解,從他到周安縣任職開始,兩人就不對付。

其一,原本吳誌鵬誌在必得的縣令,被柳玉麟橫叉一腳。

其二,柳玉麟一心想要改變周安縣的現狀,讓百姓能夠安居樂業,至少食能果腹,但吳誌鵬卻毫無作為。

“不是柳玉麟?”

黃玉明狐疑地看著吳誌鵬,突然眼前一亮,想起前兩日陸天與他匯報郭家村的事情,

“難不成,是那日在郭家村,破壞了我計劃那小子?”

“膽敢破壞你的計劃,與柳玉麟又相識,莫不是天京來的?此人的身份恐怕也不簡單,不得不防。”

吳誌鵬嘴角一抽,柳玉麟的身份本就不簡單,與他相識,還是天京城來的,身份恐怕也是他難以企及的存在。

他提醒道:

“眼下,還是要謹慎一些才是,先調查清楚再做打算不遲。”

“父親的意思是,讓我忍下這口氣?”

黃玉明麵容扭曲,雙眼緊緊盯著吳誌鵬,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黃玉明一向跋扈慣了,性子也是瑕疵必報,吳誌鵬心知,想要輕易勸說他也不太可能。

就在他沉吟之後,想要繼續開口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

“公子,天京八百裏加急。”

一名護衛提著一封書信疾步跑到黃玉明跟前,看都不曾看吳誌鵬一眼,可見他在黃家的地位。

從護衛手中接過書信,黃玉明便迫不及待地展開。

看完書信中的內容,黃玉明的臉色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愈發的陰沉。

“原來是武侯宋言,難怪敢和柳玉麟狼狽為奸,管我黃家的事情。”

武侯?

吳誌鵬聞言,心中驚詫,後背冷汗直冒。

並且,此事已經驚動了天京城那位,看來……此事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就在他要打退堂鼓的時候,黃玉明突然將信件交到他手上。

吳誌鵬一怔,下意識接過之後,不看還好,一看心緒更是難平。

“誌明,此事非同小可……”

“這是趙王殿下的意思。”

僅此一句,吳誌鵬便無言以對。

神仙打架,他區區一個凡人而已。

更何況,他在黃家人微言輕,不管黃玉明如何選擇,他還要為自己找好退路。

宋言是什麽人?

當眾抗旨,還能全身而退的人。

他的事情,大燕上下,但凡上得台麵的豪門貴族,便沒有不知道的。

“這裏是周安縣,不是天京,一個無權無勢的侯爵而已,既然他想玩,那我便陪他好好玩玩。”

黃玉明雙眸微眯,眼中寒芒閃爍。

吳誌鵬掃了他一眼,默默退出庭院,然後將自己關在房屋中,直到日落,他才趁著四下無人,悄悄走出房間。

與此同時,宋言與柳玉麟並肩走入一座府邸。

一道冷風吹過,夜色下那寫著李字的朱紅匾額,在清冷的月光下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