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縣,黃府。

黃友新靠坐在太師椅上,胸口隱隱傳來刺痛,渾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

在公堂上與宋言、柳玉麟唇槍舌劍,他的精神一直高度集中,不敢有絲毫鬆懈。

與宋言這些牛鬼蛇神周旋,容不得他一絲怠慢。

休息片刻,待黃渠走進來,他的目光立刻又如同刀刃,身上殺氣騰騰,口中怒氣森然道:

“這便是你找到的人,今日若不是老夫在公堂上周旋,眼下玉明恐怕已經簽字畫押了。”

整個院落,都彌漫著陰寒的氣息。

黃渠匍匐在冰冷的地麵上,渾身微微顫抖,四肢也因為黃友新的質問,逐漸冰涼。

他不敢抬頭,將額頭貼在地麵上,

“是小人的疏忽,還望大人恕罪。”

黃友新的手段有多狠,黃渠心知肚明。

“我現在問你,那護衛當真被你殺了?”黃友新的聲音,宛如冷夜中的寒風,吹得黃渠麵頰生疼。

他渾身一僵,努力回想殺死那護衛的場景,幾番確認之後,這才開口道:

“小人願以人頭擔保,他絕無生還的可能。”

見黃渠麵色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黃友新頓時鬆了口氣。

現在那護衛絕對是關鍵,一旦落在宋言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好在他先下手為強,現在死無對證,宋言根本奈何不得他與黃玉明。

“你起來吧。”

黃友新重新坐回太師椅上,淡淡道。

黃渠心有餘悸地起身,衣襟緊緊貼在後背上,讓他渾身難受,但麵對黃友新,他依然神情緊繃。

“謝大人。”

“你先下去吧,無論如何,要時刻注意宋言和柳玉麟的動向,一旦有任何異常,務必要及時匯報。”

“是……”

黃渠躬身退去,不多時,府上的仆從來報,吳誌鵬已經從縣衙回來,想要找他商量對策。

吳誌鵬揉了揉臉龐,在見到黃友新的瞬間,臉色瞬間變冷,但想到黃友新的身份,心中難免有些犯怵,語氣也軟了幾分,

“大人,你為何讓柳玉麟將玉明關入大牢,他從小到大,何時受過這等苦?”

黃友新也知道,吳誌鵬還有利用價值,也不與他為難,隻是淡淡道:

“公堂上發生的事情你也看見了,如果繼續任由宋言胡攪蠻纏,萬一錢恒扛不住壓力,說了實話呢?屆時,你能承受得起後果嗎?”

我當然承受得起。

吳誌鵬心中腹誹,眼中卻殺氣騰騰,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既然趙王殿下也要殺他,現在就在我們眼皮底下,為何不讓他徹底閉嘴?”

黃友新看著吳誌鵬的動作和語氣,簡直和黃玉明一模一樣。

這父子倆一樣沒有腦子,這些年若不是依靠黃家的勢力庇護,恐怕要死上百回千回。

“不可……”

黃友新擺手,解釋道:

“一旦宋言死了,這件事就會越鬧越大,不僅對你我不利,今後玉明還要謀個一官半職,決不能輕易留下把柄。”

“還是大人想得周到。”

吳誌鵬笑容鮮媚,一記響亮的馬屁,拍得黃友新心神舒暢。

他沉吟片刻,看著黃友新繼續道:

“宋言打算今夜在碧春閣宴請周安縣的富商權貴,大人怎麽看?”

“他這是要幹什麽?”

“此人做事,讓人捉摸不透。”

“縣衙內有你的眼線,他難道就沒有任何異動嗎?”

“自從他來到周安縣就做了兩件事情,一件是滅了鱷魚幫,另外一件與郭家村的鐵礦有關。”

這些事情,黃友新隻要稍作調查就會一清二楚,吳誌鵬自然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黃友新來回踱步,眼前猛然一亮,喝道:

“他想打鐵礦的主意?鐵礦不是在玉明手上嗎?”

吳誌鵬搖了搖頭,

“宋言破壞了玉明的計劃,並且與郭家村裏長郭守正暗通款曲,最終導致鐵礦流落在宋言手上,我也提醒過玉明,但他以為,遲早要將宋言除掉,鐵礦暫時由他保管也無礙。”

黃友新眉頭大皺,黃玉明一手好牌,卻打得稀爛。

他又急又氣,也終於明白,宋言為何在這節骨眼上邀請周安縣的富商權貴,是想以鐵礦為籌碼,拉攏這些人。

“大人可有良策?”

吳誌鵬急聲問道。

他一開始也不知道宋言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但仔細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當然,還有對他的進一步的試探。

如果今夜在碧春閣的宴席上沒有黃友新的身影,他恐怕會失去宋言的信任。

此子不但心思深沉,而且做事滴水不漏。

黃友新沉吟許久……厲聲道:

“今夜去會一會他,鐵礦是趙王殿下要的東西,決不能拱手相讓,若他知趣懂得取舍,暫且饒他性命也無妨,如果,他還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話,那就別怪我們手下無情了。”

兩人的目光錯開,心中各懷鬼胎。

堂外日光明亮,堂內陰森狡詐。

……

縣衙內院。

梅秋風得知黃玉明倒打一耙,誣陷劉氏毒害田家二十一口,頓時就氣得七竅生煙。

若不是宋言阻攔,她恐怕會直奔縣衙大牢,將黃玉明直接打死。

“他的性命我要定了,耶穌來了都留不住,我說的……”

宋言麵色肅然地看著梅秋風,阻攔她的同時,還不忘安撫,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梅秋風雖然不知道耶穌是誰,但宋言既然言之鑿鑿,她也隻能妥協,就暫時讓黃玉明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不過,決不能讓他在大牢裏待的太過舒坦!

見梅秋風安靜下來,宋言看著柳玉麟,輕聲道:

“安排幾個身強體壯的囚犯,和黃玉明關到一間去,讓他們好好照顧下黃公子。”

柳玉麟點頭,但還有顧慮,

“黃玉明能夠在短時間殺了田家二十一口,武功恐怕不低,他若是反抗呢?”

“他現在絕不敢反抗,一旦反抗,豈不是暴露了?”

宋言搖了搖頭。

柳玉麟當即就安排人去好好照顧黃玉明。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對吳誌鵬還是不夠信任,特別是宋言打算在碧春閣宴請周安縣富商權貴的事情,

“若是今夜黃友新不去呢?”

“郭家村的礦山,不僅對於黃家來說極為重要,二皇子也惦念著,所以他一定會去。他若不去,也間接說明了吳誌鵬不值得信任。”

宋言不以為意,從懷中取出一張早已畫好的圖紙,遞給柳玉麟,道:

“再者,這座礦山,我也大有用處,這些農具若是能夠打造出來,不僅對於周安縣而言,對於大燕的百姓,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柳玉麟接過圖紙,仔細一看,眼神頓時大變。

圖紙上有鋤具、刀具、曲轅犁……

原來,宋言早就有所打算。

最讓柳玉麟驚歎的,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有深意,這就很可怕了。

特別在宋言介紹完這些農具的功能和用途之後,柳玉麟更是震驚得無以複加。

早就聽聞宋言學識淵博,卻不曾想到,宋言還專研奇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