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騎士的速度很慢,慢到即使用龜爬都算是誇獎的程度。
看著向自己發起緩慢衝鋒,直到半精靈女孩的人影再次衝進茅屋也沒能接近的無頭騎士,伊甸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保險起見,他決定先抽張卡,以備不時之需。
結果先出問題的反而是卡牌盒,看著那張晶瑩剔透的水晶卡轉瞬而逝,伊甸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一雙大手捏住,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好在卡牌的消失並沒有增強無頭騎士,那匹黃馬依舊維持著比烏龜慢一點的速度,既沒有增加,也沒有減少。
見狀,瑪格麗莎小跑到騎士身邊,手撕了他和他的馬。
“......”如此簡單粗暴的行為令伊甸咋舌,但無頭騎士屍體接下來的變化又迫使他咽下了想問的問題。
“火焰將熄,長夜將至。”
唯一沒有被撕裂的麵具再度說出同樣的話語,它懸浮在半空中,用那雙赤紅的眸子盯著兩人。
這聲音在森林中回**,將它所碰到的每一縷霧氣染成深紅色。
數分鍾後,麵具消失不見,整座森林亦變成深紅的海洋。
“汝心汝行,皆為徒勞。”
隨著聲音的第二次出現,迷霧在短時間內發生了兩次變化——先是被染成絕對的黑,緊接著重新亮起,組成一副接近現實的場景。
用更直白的話來說就是:麵具用它的能力使霧氣變成了3D電影的媒介。
伊甸朝四周發射眼淚,想要中止霧氣的具象為現實,但卻以失敗告終。
原本隻存在於霧氣中的虛幻場景在傳奇的遺留下化作現實。
如今,兩人身處於一座城市之前,而這座城市他們並不陌生。
這裏正是他們旅途的第四站——海文。
即使這座真實性存疑的城市目前處於夜幕的籠罩下,城牆上依舊有人來往,從他們的裝束來看,這應該是佛曼時期的衛兵。
可問題是,佛曼明明在幾個月前被兩人流放到時間之外了,他的衛兵和裝備也在最後一戰中損失殆盡。
按理說,佛曼和他的士兵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被迷霧投影出來的。
但現實擺在眼前,伊甸隻能嚐試從其他方麵來解釋這種異象。
“你在這墨跡啥啊,進去看看不就什麽都知道了?”瑪格麗莎不願在門口浪費時間,她直接將城門同化,拉著伊甸向市政廳走去。
城牆上,拉邁恩隊長震驚地俯瞰著下方自動打開的城門,他急忙召集手下集合,準備在兩人突入市政廳之前將他攔下。
“看,我說的沒錯吧,隻要我們行動起來,想要的線索自然會找上門來。”瑪格麗莎指了指攔在路中央的衛兵隊伍,話語間滿是自豪。
“沒錯個鬼啊......”伊甸欲哭無淚地望著包圍自己的衛兵,“說真的,我開始懷念那個整天叫我謹慎的小姑娘了,最起碼她不會拉著我直接衝入敵陣。”
“想的話你隨時可以把她叫過來玩啊,小天兒在房間裏不是有分身嘛。”
“要不你變回去吧。”伊甸蛋疼地抓住了某隻伸向房間的手,“我突然覺得莫的感情也不是什麽壞事。”
“現在才知道後悔?”瑪格麗莎挑了挑眉毛,“晚啦!好不容易多活幾年,我可不想像那個死了十一年的自己一樣中二。”
“她的中二向內。”伊甸小聲嘟囔著,“你的中二向外,沒區別。”
兩人之間的互動顯然激怒了嚴陣以待的衛兵,他們無法忍受這種狂妄自大的行為。
於是,這隊衛兵在拉邁恩的帶領下收縮包圍圈,準備將入侵者繩之以法。
“雖然我很想對你的吐槽做出回應,但還是先解決掉他們再說吧。”瑪格麗莎大度地朝伊甸擺擺手,表示自己原諒了他,“我該怎麽對付他們,弄死還是?”
“打暈就行。”伊甸掏出鏟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發動土遁,消失在泥土當中。
“該死。”拉邁恩抽出長劍,憤恨地說道,“趕快解決掉這個女人,我們不能讓那家夥在城裏四處亂竄!”
說完,他帶領著自己的手下對瑪格麗莎發起進攻。
但普通戰士是沒辦法戰勝百變怪的,所以衛兵隊伍很可恥的失敗了,他們被打到不省人事,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收工。”排列好昏迷的衛兵,瑪格麗莎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等等,伊甸之前說接下來去哪來著?”
她沉思了一會,發現伊甸根本沒說這事。
“好吧,你的記性還是這麽糟糕。”瑪格麗莎輕聲歎道,“讓我看看你現在到哪了......看來我猜得沒錯,你確實隻會去這幾個地方。”
她用手輕按下被晚風吹起的發梢,隨後化為**,向火焰教堂的方向流去。
下一秒,佛曼出現在衛兵之前,麵色陰沉地看著自己的手下。
他用不受懷表影響的右手拍打著衛兵的頭盔,卻沒能將他們從昏迷中喚醒。
“難道...他們是為地下的事情而來?”
接二連三的意外讓佛曼充分認識到人手不足的弊端,他開始想念為掩護自己而死在地下遺跡的影衛隊長了。
“如果不是戈溫那老東西賴著不走,我也不會去探索地下。”這位海文市長下意識地拿出骨灰袋,“赫曼,我該怎麽做?”
“......”
就在佛曼以為自己的兄弟不會回答的時候,袋中傳出一聲歎息:“離開這,越遠越好。”
“你在做夢。”市長的聲音幾乎沒有半點溫度,“這裏是我的城市,我死也不會離開這裏。”
“......”
赫曼對自己的弟弟失望了,他不再言語,任由佛曼對著海文的夜風自說自話。
與此同時,伊甸在傳火者徽章的庇護下穿過環繞教堂的火牆,自圖書館地下鑽出。
“朋友,你為何不走正門呢?”
迎接他的人是戈溫,老人像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那樣站在通往二樓的階梯上,疑惑地看著灰燼之中的訪客。
“習慣了。”伊甸尷尬地拍掉衣服上的灰塵,“話說戈溫先生,您是否知道如今的自己隻是某種幻像,而非真實的存在?”
“當然。”老人微笑著捋了捋胡子,“這些把戲還騙不過薪王的眼睛,如果不算那位威廉議長,你應該是數百年以來第三個到達這裏的人。”
“第三個?”
老人的話勾起了伊甸的好奇心,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其他兩個人究竟是誰。
“說來也有趣,雖然真正的我出生於火焰曆八百一十六年,但現在的我卻在麵具裏存在了近千年。”老人讚歎道,“魔法和魔法師,他們總是這麽有趣。”
“可您還沒有告訴我前兩個人的身份。”
“別著急。”數百年的重複幾乎磨平了戈溫的棱角,他如同一個退休老人那樣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想你應該聽說過這兩人,他們分別是克裏斯特·吉瑟斯和‘太陽神皇’。
【吉瑟斯和太陽神皇......】
伊甸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猛地意識到一個問題。
【臥槽,吉瑟斯這家夥不是我隨便編的嗎,怎麽會是真實存在的人?】
接著他又回憶起對戰癲王夫婦時,對方在看到自己使用“黑暗藝術”後所說的話。
【不對,照那對夫婦的說法,他們和吉瑟斯都是上個文明的人類。難道說...難道說!】
“是的。”戈溫為他解答了這個疑問,“克裏斯特·吉瑟斯的確是上個紀元的幸存者,這是他自己承認的,不過他並沒有向我透露自己幸存下來的方法。嗬,他居然害怕一個幻影會泄露自己的秘密。”
說完,老人頓了一下,轉而詢問伊甸關於他自己的事情:“看在我為你答疑的份上,能否告訴我外界如今的情況?”
“我想您應該能猜得到。”伊甸將“黑暗藝術”展示在老人麵前,“我和真正的您曾有過合作,合作結束之後,您帶著其他傳火者離開了海文,佛曼則被我流放至時間之外。”
“哈哈哈哈。”
老人在證實自己的猜想後痛快地笑出聲來,千年間他曾不止一次對佛曼出手,可每一次嚐試都以失敗告終。
在這個以預言為劇本的戲劇裏,無論是觀眾還是演員,都沒辦法徹底殺死預言中的關鍵人物,他們隻能按照既定的劇本推進,重複著相同的事情,直到有人能完整地看完四幕戲劇。
見老人笑得如此開心,伊甸鬆了口氣:“那麽,能請您告訴我這裏是如何形成的嗎?我趕時間。”
“傳火者想來講究等價交換。”戈溫微微頷首,“看在你幫赫曼報仇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向你透露一些關於麵具的事情吧。”
“洗耳恭聽。”
“咳咳。”老人用力咳嗽幾聲,“通俗地說,這裏是威廉二世借助古人類造物展開的預言,而迷霧和麵具則是預言發動的媒介。”
“關於什麽的預言?”
“人類未來。”老人的表情逐漸嚴肅,“威廉曾經做過一個夢,在夢裏,伯雷坦遭遇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深淵潮汐。潮汐過後,大陸上再無活物,隻剩下徘徊的殘骸。”
“所以他打算通過預言的方式規避那場災難?”
“是的。”戈溫點了點頭,“可惜他失敗了,據‘太陽神皇’所述,威廉在第四幕預言中選擇放棄。他將自己的恐懼和古文明造物結合在一起,製造出如今的驚懼之森,以求後人能夠完成自己未竟的事業。”
【別告訴我那家夥的自稱就是太陽神皇,這也太中二了。】
雖然老人描述得很詳細,但伊甸卻被埃莫爾帝國倒數第二任皇帝吸走了注意力,如果不是某百變怪一直在默默旁聽,他可能會因此錯過不少有用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我們就是威廉所期望的後人?”
瑪格麗莎從隨身房間中走出,替伊甸問出了他所忽略的問題。
“前提是你們能在每一幕預言中存活下來。”老人指著腳下說道,“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能夠看完第四幕,不論是吉瑟斯還是‘太陽神皇’,在麵對第四幕的時候都選擇了放棄。”
戈溫手上的動作讓伊甸聯想到自己在地下遺跡的境遇:“也就是說,第一幕的危機來自於地下是吧。”
“是的,那個被獻祭給黑夜女神的可憐女孩已然成為深淵的宿體,她會在不久之後帶領漆黑的潮水湧向地麵,將這座預言中的孤城徹底淹沒。”
“早說啊。”伊甸輕鬆地吹起口哨,“我幾個月前就幫這姑娘解脫了,現在無非是再來一次,您就等著看我殺穿四幕預言吧。”
“......”
老人懷疑地看著這名年輕訪客,但年輕人那幾乎要溢出來的自信又讓他不得不相信了這狂妄的話語。
“但願你能成功,這樣,我們就可以從這重複的生命中解脫了。”
“遲早的事。”伊甸收起匕首,當著老人的麵用尋友者進行召喚。
雖然隻是一隻溺斃蠅巢,但在這種地方,隻要他沒召喚出敵對生物,那就都是好事。
“小白,可以開始挖了,那姑娘還在下麵等著我們呢。”
“OK~”
瑪格麗莎應了一聲,從身體中拿出改裝過的手搖盾構機,鑽開了圖書館裏堅硬的石製地板。
由於劇本原因,戈溫無法在劇情推進到某一點之前為伊甸提供幫助,他隻能站在階梯上,目送兩位訪客信心滿滿地離開這裏,向著深邃黑暗的地下前進。
因為有現實世界的經驗,所以兩人沒花多少時間便來到了久違的海文下水道當中。
熟悉的場景勾起了伊甸的回憶,他唏噓地說:“時間過得真快,才幾個月,我們就從兩個啥都不會的菜鳥,成長為可以和公爵談笑風生的大佬。假以時日,沒準我們能上天屠神也說不定。”
“別好高騖遠。”瑪格麗莎朝他翻了個白眼,“還是先想想我們該怎麽活著出去再說吧,死人可沒有時間去屠神。”
“卡牌盒和生命之息都在我手上,他們拿什麽阻擋我前進,與其擔心這個,不如想想我們之後該去哪。”
“看你這麽有信心,想必一定可以一個人對付下麵的敵人吧。”瑪格麗莎一邊挖一邊對伊甸說,“既然如此,待會我就在旁邊看你表演好了。”
“你隨意,反正我已經無敵了。”
數小時後,伊甸徑直跳入瑪格麗莎為他挖好的通道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