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你們可否到別的地方玩鬧?”

雕像,或者說“偽裝”成雕像的人緩慢地轉過頭,用那雙覆蓋薄冰的眼睛注視著兩人。

“我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用以思考。”

看著巨石上作沉思狀的大胡子老人,瑪格麗莎差點就跟著一塊陷入沉思,好在伊甸沒有被這反常的現象嚇到,他一邊拽住女孩的翅膀,一邊對沉思者說。

“我們不久便會離開,但在那之前,您能和我們聊一會嗎?”

“可以。”老人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伊甸的請求,“隻要你們能夠給我的思考引入新的變量,我可以陪你們聊到明天早上。”

他的態度相當隨和,似乎之前讓兩人離開隻是因為擔心他們發出的噪音打擾到自己。

“那麽,您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得到對方許可,伊甸立刻問出了自己最想得到答案的問題。

“為了思考。”老人隨手拍掉蓋在臉上的薄冰,以便更好的同兩人交流,“赤領的年輕人總認為隻需要幾十年的時間便可以點燃熄滅的燈塔,讓火焰的光芒重新照亮整片大陸,這當然沒錯,但他們缺乏方法...”

“這麽說,您是在思考振興火焰教的方法?”瑪格麗莎剛好收起翅膀,就這麽隨口問了一句。

“是的。”老人微微頷首,“身為現任沉思主祭,我必須肩負起探尋道路的責任。”

這位沉思主祭的表現讓伊甸想起了另一個世界的探索者,為了確定兩個世界的經驗是否通用,他開口詢問道:“您的進度如何?”

“如果把這條大陸比作一場從赤領到亞德洋的旅途,那我大概才剛出發沒多久吧。”

老人用一個小小的比喻化解了毫無進展的尷尬事實,並反問道。

“二位旅者,可以告訴我你們旅途中的見聞嗎,也許不同地區的居民的生活能讓我有所突破。”

“沒問題。”

雖然伊甸基本沒怎麽關注伯雷坦人的生活,但他可以借伯雷坦之名說另一個世界的事,反正老頭本人也才才剛開始探索,聽聽異界人的經驗又不吃虧。

於是,他像欺騙戈老漢那樣編起故事,不求完全符合伯雷坦陸情,隻求能幫火焰教少走點彎路。

“咳咳。”伊甸清了清嗓子,緩緩講述起自己一路上的見聞,“我們的第一站是德納爾涅的男爵領,據我十多天的觀察來看,那兒依舊保持著埃莫爾時期的生活方式。雖然沒有火焰教會,但男爵本人也沒有做出任何壓迫領民的行為。”

“這我聽戈溫講過。”沉思讚同地點點頭,“比起自詡埃莫爾繼承人的艾科納弗,德納爾涅至少在表現上是合格的。”

“您說得對,德國人相處確實比艾國人好相處一些。”伊甸附和著說道,“但我們不能隻看帝國居民的狀況,在我看來,那些分布在野外的小村莊才是火焰重燃的關鍵。”

“的確,相較於貴族治下的領民,這些村莊的居民才最需要是我們保護的。”

老人從微微抬起右手,示意伊甸繼續講下去。

“第二站是一座建在塞普羅斯湖旁的小漁村,那裏的人信奉生活在大湖中的仙女,隻不過他們比其他地方的居民要懦弱一些。當那位從上古存活至今的仙女因為信仰而扭曲為怪物的時候,他們中沒人敢挺身而。”

“這是非常常見的事情。”盡管伊甸描述的非常粗糙,但老人卻是一副早有耳聞的樣子,“早在弗雷姆傳火初期,教會便遇見過許多類似的聚落,他們往往依附於某些古時的幸存者,並以一種不知道是愛還是害的方式信仰著他們。”

“所以為什麽信仰會變成這樣,還是說它的轉變與深淵有關?”

見對方有往這方麵靠的意思,伊甸連忙詢問道。

“不,信仰的轉變與深淵毫無關係,因為你口中的深淵便是物質化的扭曲信仰。至於信仰扭曲的原因,教會和議會都曾研究過,但收效甚微。”

老人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們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組成深淵的物質與人的負麵思緒有關,而信仰會放大這種負麵信息。”

“教會沒能研究出背後的轉化機製?”

“沒有。”

“好吧。”這樣的結論令伊甸有些失望,但他還是在短時間內振作精神,再次講述起自己路上的經曆。

“海文的事情相信您應該已經從戈溫先生那裏聽到過,我這就不做過多贅述,主要還是說海文之外的城鎮,比如坐落於海文到普蘭諾領之間的厄斯村。”

厄斯自然是地球的音譯,伊甸虛構出這麽一個村莊多少也有點玩梗的意思,不過在這個陌生的大陸,能get到梗的恐怕也隻有同為穿越者的瑪格麗莎了。

“說真的,那真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奇怪的村子,村裏的居民分為火派和水派。其中火派遵循火焰教義,水派則像伐伊斯坦人一樣,以金錢和力量作為自己的人生目標。”

“當我途徑厄斯村的時候,火派正好在和水派打一種名為寇德沃的戰鬥,他們......”

之後的半個小時裏,伊甸用符合伯雷坦情況的語言簡單概括了一下自己老家的一些事情,以期沉思主祭能從其中尋思些東西出來。

“厄斯村裏火派麵臨的難題確實和教會如今所麵臨的難題相似,但他們解決的方法未免有些過於溫和。這種方式在四十年前很合適,但在今天不行。”

評價完厄斯村,老人右手不自覺地放到下巴上,思索起教會所麵臨的問題。

毫無疑問,這是沉思主祭開始沉思的標誌。

見狀,伊甸自覺地拉著女孩離開這裏,向著不存在沉思者的麥田深處走去。

當他們離開一段距離後,瑪格麗莎抽回左手,用眼神示意伊甸到房間裏去。

“你確定這麽說不會產生不好的效果?伯雷坦的人類脫離部落時代到現在也才十個世紀的時間,我不認為他們能比二十世紀做得更好。”

“但他們的可塑性很高,尤其是在火焰教義影響千年的情況下。”伊甸回答道,“別忘了地獄峽穀裏的工業區,如果沒有魔法,這裏的人類可能用不了多久便能實現近代化。”

“這就有些誇張了吧。”女孩雖然親眼見過地獄第六層的熱鬧景象,但要說這裏的人類能在幾十年間實現從中世紀到近代的火箭式跨越,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們是中世紀,不是蠢世紀。”伊甸朝女孩擺擺手,“隻要有完備的體係和相應的知識,短時間內近代化不是什麽難事,就像大沙漠裏的酋長一樣。”

“這倒是...”一想起那些人傻錢多的石油酋長,瑪格麗莎瞬間接受了伊甸誇張的說法。

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直到太陽照常升起,傳火者們從家中走出,他們的意識才回到本體身上。

巧合的是,他們一回歸就碰上了帶著工具趕往麥田的塞繆爾。

中年傳火者一臉笑意,如同赤領裏即將發生喜事一般。

好奇心驅使下,伊甸攔住塞繆爾,問道:“布朗先生,是什麽事情讓你如此愉悅?”

“第一批冬種小麥就要豐收了,有了它們,我們可以拯救更多沒有儲備越冬糧食的人。”

【非常具有傳火者特色的回複。】伊甸心想。

就在他準備帶瑪格麗莎臨時住所的時候,塞繆爾突然叫住了他。

“艾薩克朋友,你昨晚是不是到田間閑逛了?”

“是啊。”

“那你是否見到過那位常年蹲坐在石塊上的沉思主祭?”

伊甸發覺塞繆爾的態度有些不對,反問道:“我不光碰到了他,還和他聊了會天,有什麽不妥嗎?”

“奧諾·阿麥迪是沉思者中的異類,他不像自己的前任那樣喜歡待在圖書館裏思考,反而喜歡跑到沒人的地方與環境融為一體,並聲稱這樣做更加有利於思考。”

“但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這個奇特的習慣產生了另一個更加奇特的習慣。”塞繆爾沒有正麵回答伊甸的問題,而是詳細介紹起沉思主祭的習慣,“阿麥迪主祭大多數時候不會在意其他人的幹擾,可一旦他對某人表示出興趣,便會用各種方式將那人引導至自己身邊,直到那人再也沒辦法讓他產生靈感。”

“......”聽完塞繆爾的陳述,伊甸突然感覺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這豈不是和火焰教的敵人差不多了?”

“不。”塞繆爾否定了這個說法,“阿麥迪主祭的法術隻會對本身有意願的人生效,也就是說,如果你不想見他,那麽你無論如何也不會和他見麵。”

“這我就放心多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瞬間消失不見,伊甸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我還以為自己會被他榨幹最後一點知識呢。”

“他當然不會搶奪屬於你的知識,但這並不代表他不能複製你的知識,至少圖書館的管理員是這麽說的:‘探路者奧諾將所有書的內容都複製進了自己的腦子裏,火焰啊,圖書館對他而言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塞繆爾生動地複述讓伊甸深刻地認識到自己昨晚到底是在和誰交談,不過一想起老人隨和的態度,他又沒有之前那麽緊張了。

“感謝你的提醒。”他朝傳火者招了招手,“再見。”

隨後,旅者與傳火者各朝著相反的方向離去,而他們身側則是熱火朝天的冬季勞作。

回到木屋,伊甸脫去外套,放鬆地躺在獨屬於自己的木**。

聽著火焰劈裏啪啦的燃燒聲,他感覺一股困意湧上腦海,直叫人想要閉上雙眼,進入到舒適的夢想當中。

“你昨晚十二點才睡醒啊大哥,這才過去幾個小時,就又要睡覺了?”

瑪格麗莎非常不滿某人將時間都浪費在睡覺上的行為,大聲嗬斥道:“你到底是人還是豬?”

“睡醒了是人,沒睡醒是豬,就這麽簡單。”伊甸毫不在意女孩的訓斥,並用被子將自己整個人都蒙住。

“別睡啦!”見他徹底擺爛,女孩忍不住了,好不容易有個穩定安全的環境,她不能容忍某人在睡眠中度過這段平靜的時光。

於是,被子和床單同時活了過來,包裹住睡在其中的伊甸,使他漂浮在木**方。

“不睡就不睡,沒必要這麽招呼我,真的。”經過七千二百度旋轉之後,伊甸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就連某些原本看不到的色彩也清晰的出現在視野當中。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世界也跟著扭曲了,讓他沒辦法確定自己所處的位置。

“嗬,對付你這種人就該用這種方式。”瑪格麗莎冷酷地抽回被子,看著某人從半空中跌落。

由於女孩沒有出手阻擋,伊甸在**打了個滾,隨後跌落到床底下,和冰冷的石製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小白,我建議你適可而止。”

他晃晃悠悠地從地上坐起,指著飄在自己頭頂的女孩說道:“小心我把你關房間裏然後開時停睡覺。”

“倒下去我一個,還有千千萬萬個分身,你沒辦法禁言我們所有人。”

“是麽?”伊甸突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那就讓你看看我的手段吧。”

隻見他以彈射的姿勢從地上躍起,一把包住瑪格麗莎,趁著她尚未反應過來,對她做出了夫妻之間該做的事情。

“什麽...欸,你,你怎麽...”

女孩急忙掙脫伊甸的束縛,用力把自己的舌頭從嘴巴裏拔出來,並將其扔到一旁的木桶裏。

“能不能等我準備好了再動手?”由於百變怪本身不靠嘴巴發聲,所以失去一根舌頭並不影響她繼續說話,“你明明知道我不承認突然襲擊的!”

“隻是給你個教訓而已。”伊甸一臉意猶未盡地擦了擦嘴,“再無理取鬧下去,等待你的可就不隻是突然襲擊這麽簡單了,我記得你好像沒辦法在時停裏行動,對吧?”

“你,你要做什麽?”女孩驚恐的問道

“做你正在想的...”

“艾薩克朋友,戈溫他...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突然衝入屋內的中年人打破了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以及...一個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