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次沒有愛麗絲和她妹妹這個負擔,一老兩少隻花了一小時不到便從亞蘇拉山腳飛到傳火鎮上空。

看著那座由自己和瑞特點亮的燈塔依舊明亮,伊甸的心稍稍放下來一些。

因為返程的路上目睹了太多悲劇,所以哪怕隻是燈塔亮著,都能讓他感到一絲心安。

不過燈塔亮著不代表傳火鎮沒有遭遇意外,出於對新晉法師,也是半個朋友的關心,他跟著戈溫一同降落到傳火鎮燈塔前。

“你見過雷恩·羅弗裏克?”對於伊甸跟下來這事,老人表現出了明顯的驚訝,“我還以為你不會想和他這種死板的家夥交流呢。”

顯然,倆老頭互相認識,從他們的年齡差來看,戈溫應該就是那個救雷恩法師於艾國軍隊包圍的傳火者。

“我確實見過雷恩法師,但是在他遭受生命危險,即將被深淵腐化的時候。”由於知道自己不可能瞞過薪王的直覺,伊甸沒有一點猶豫,幹脆利落地說道。

“什麽?雷恩是怎麽和深淵扯上關係的,他明明連海邊都沒有去過。”

戈溫雖然想過自己這個大齡學生處境艱難,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對方會艱難到直麵深淵,語氣不由得有些急切。

“不知道,但我最後從他的遺體上得到一塊壞掉的懷表,也許它能夠解答您的疑惑。”

伊甸拿出壞表,把它送到老人手裏。

“戈登的時間控製器...他竟然想要掌控這件道具,怪不得...”

戈溫隻是檢查了一下壞表的狀態,確定上麵沒有任何深淵遺留後就將其送還給伊甸,同時惋惜地說道。

“如果他能再堅持一段時間,也許就不會以失敗告終了。”

“您知道這塊表的作用?”

盡管伊甸比誰都清楚壞表的唯一作用就是隨機的加速減速,但他仍想了解一下道具在其他手中的效果。

“如同它的名字那樣,戈登的時間控製器隻有一個作用,那就是操縱時間流的方向。”

戈溫指著伊甸手裏的壞表,詳細地講述起其能力的具體表現形式。

“即使是最年幼的孩子都知道,時間是單項流動的,隻會向前,不會向後。但這塊控製器卻能夠改變一個人的時間流向。據史料記載,時法師格林·戈登曾用它逆轉自己的衰老,實現了絕大多數人都夢寐以求的永生。”

“但是。”他話鋒一轉,談到了這塊懷表的副作用,“玩弄時間的副作用是可怕的,既然這塊懷表和戈登的傑作都在你手上,就說明他最終迷失在無盡的時間當中。除非你想重蹈它們前任主人的覆轍,否則,還是少用為好。”

雖然伊甸根本不相信穿越世界的自己會被時間流攔住,但出於禮貌,他還是接受了老人的建議,並提議老人跟自己進法師塔一趟,指導指導那個從雷恩手中接過重擔的年輕人。

“瑞特·西弗?”

“您是怎麽知道他的,你們不是從來沒有見過麵嗎?”

瑞特這個名字的出現讓伊甸大吃一驚,就在他即將懷疑老頭是不是提前來過這裏的時候,戈溫用眼神示意他注意火炬塔的大門。

“如果您拜訪時大門沒有敞開,就說明我在塔頂冥想,請敲門後再進入。傳火者瑞特·西弗?”

看著那張貼在木門上的公告,伊甸半欣慰半好笑地複讀了一邊,然後輕輕敲擊木門,等待那位新晉法師的回應。

三分鍾後,腳步聲在高塔內測響起,聽起來這位年輕的法師並未做好接受拜訪的準備,也有可能是因為平日裏從未有人主動拜訪過他,所以他的行動有些匆忙。

在不知道碰倒幾個裝飾品以後,瑞特終於來到木門後方,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以更好地麵對有需要的鎮民。

是的,他從未想過會有外來出現在傳火鎮裏,自從伊甸離開以後,通往鎮子的道路便被大雪所掩蓋,即使他每個月都會定時清理一次,也沒有任何路人願意經過這裏。

正是因為這些原因,瑞特甚至都有了離鎮外出的打算,隻要缺少糧食的鎮民說一句話,他便會馬不停蹄地趕往海文,在那裏為鎮子采購越冬的物資。

但外出總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也希望出現在火炬塔外的是一位商隊領袖,這樣,自己便可以用從墳墓裏挖出的金銀首飾從對方那換取一些食物。

瑞特懷著期待的心情從裏麵拉開木門,可惜前來拜訪的人雖然出乎他的意料,但卻不是他所希望的商人。

“艾薩克先生?您不是要去赤領嗎,怎麽突然回來了?”

“隻要心裏存有火焰,到哪裏都是赤領。”

麵對瑞特的疑問,伊甸下意識地說出一句意義不明的梗語,把對方唬得一愣一愣的。

相比之下,戈溫就要厚道許多,他一邊肯定伊甸的話,一邊解釋道:“我們一周前剛從赤領離開,到這裏也是為了你的老師,可惜來晚了一步。”

“你就是雷恩先生經常提及的戈溫薪王?!”

年輕法師曾在年邁法師聽過關於薪王描述,他也曾在腦海中想象過自己和老師的老師見麵時的場景。但當活生生的薪王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他又顯得有些局促和不安。

“別緊張,年輕人,把我當作一個普通的老人就行,反正我也活不長久了。”

“什麽!”瑞特震驚地問道,“難道薪王也會死?”

老人微微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答複:“沒人不會死,即使是薪王,柴薪耗盡以後也是會熄滅的。”

“那您...”瑞特想問薪王一些問題,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問不出口。

“本來是想回來看看老朋友,但既然老朋友已經不在了,這份禮物就留給你吧。”

戈溫又從懷裏掏出一本封皮細膩的舊書,鄭重地交到年輕傳火者手裏。

“這是我對魔法的一些見解,應該能幫你避開歧途,如果你還是不可避免地走上了歪路,它也可以幫你保持片刻清醒,用來...自我了結。”

法師需要提防潛藏在魔法中的惡意。

老人交接筆記所有權時的話語讓伊甸想起了這句大陸上流傳的俗語,他猜測魔法中的惡意也許與深淵有關,所以老人才會在末尾加上一句自我了結。

如果這個猜想成立,那麽雷恩失控的原因也很明顯了——他沒能控製好自身時間流速,把自己加速到了深淵化的時間點。

幸好我用的不是魔法。

伊甸有些後怕地想到,他突然覺得學不會魔法也不是什麽壞事,神聖眼淚雖然不華麗傷害也很低,但勝在提升速度快而且安穩。魔法雖然華麗到爆炸,傷害也高到離譜,但它的學習進度卻需要以年做單位,期間還需要一直抵抗深淵的侵襲。

這就像玩遊戲時某個角色身後一直跟著個能夠秒殺自己的無敵怪,除了極少數高玩能夠欣然接受挑戰以外,絕大多數休閑玩家都不會選擇這種角色作為自己的初始人物。

不過這麽一來,主動放棄魔法的人便會變成其他人眼中的魔法廢柴,就是那種成天被同學鄙視,女朋友還要被當眾調戲的廢柴。

雖說這樣的人放在正常西幻文裏一般能當主角,但伊甸既不認為這個世界正常,也不認為自己能當主角,所以他坦然接受了自己魔法廢物的事實,並用分身大聲宣布。

“我是個魔法廢物!”

“過去,你是個廢物(哭);現在,你是個廢物!(大拇指)?”

聽著他仿佛獨立宣言的自我否定,瑪格麗莎邊玩梗邊調侃道。

“萬眾矚目有什麽不好的,就算成長的路上滿是障礙,他也能有個無敵的結局啊。你再看看那些不想當主角的摸魚人,他們最後都是個什麽結果,不是被邊緣化,就是徹底消失。”

“但我還是覺得旅行更適合我們。”伊甸分析道,“你看啊,如果當主角,我們就需要深入參與兩國鬥爭,和各種傳奇在明麵上交鋒,每天不是嘲諷這個就是反駁那個,連一點自由都沒有。當旅法師就舒服多了,心情好插一腳,心情不好埋頭趕路,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會成為某些人除之而後快的對象。”

“你舒服,我受罪~”女孩擺出一張苦瓜臉,“不是主角就沒機會掙大錢,沒機會掙大錢就沒價值,沒價值就搞不出天空城,搞不出天空城我的自我價值就沒辦法實現,嗚...”

看著那張泫然欲泣的臉,伊甸尷尬地捂住了她。

“你還還好意思說這個,不論那條時間線,天天叫嚷著旅行和遠方的人都是你吧,怎麽現在又轉到自我實現上了,你是女人,不是小孩,用得著這麽多變?”

“不多變也好意思叫百變怪?”瑪格麗莎原本情緒都快穩定了,但聽他這麽說,她又有些不服氣地反駁道,“對了,百變怪還有個別名叫精神錯亂,要我給你表現一下麽?”

“可以試試。”伊甸腦子一抽,把原本的話憋了回去,轉而吐出這麽一句。

而瑪格麗莎也像是抓到把柄一般,帶著一臉詭異的笑容緩緩靠近他的分身。

“女人精神錯亂起來可是很恐怖的喲,你確定要我這麽做嗎?要不再多想一會,給自己點回旋的餘地。”

“不懂女人我還不懂你?”被她這麽一激,伊甸脾氣也上來了,“你最不正常的時候我都挺過來了,還能被區區精神錯亂嚇到?”

“如你所願,我親愛的,伊甸先生~”

瑪格麗莎變回成年時的樣子,然後一言不發地回到外界,期間沒有同伊甸進行半點交流。

“嗯?”看著身邊冷漠如冰的婦女(14歲以上),伊甸察覺到了些微的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這樣的冷漠和莫得感情有什麽區別,隻好暫且作罷。

恰好這個時候戈溫交代完法師應該注意的事項,準備離開傳火鎮,於是他迅速跟上老人,沒有理會貌似處於錯亂狀態的妻子。

瑪格麗莎也很配合地沒有在外人麵前做出任何不對勁的舉動,隻是沉默地走在丈夫身邊,假裝自己隻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構造物。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老人走空路離開,伊甸向她尋求幫助的時候才發生改變。

“想要我幫你?”一開始,瑪格麗莎的聲音沒有半點起伏,但當她提出條件的時候,聲音突然變得怪異起來,“所有命運的饋贈,都在暗中標好了價格,你確定要尋求我的饋贈嗎?”

“哈?”伊甸沒搞懂她的意思,反問道,“你不會以為自己是命運吧,不會吧?”

“啊啊”瑪格麗莎發出了先上後下的感歎聲,“看來我們年輕的伊甸先生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狀況,為了他考慮,我覺得我有必要讓他提前了解一下。”

語畢,小百變怪成了一顆閃閃發光的迪斯科球,白色的半液態物質從中湧出,形成一座足有二十平方米的黑暗房間。

就在伊甸以為她準備把自己關到死的時候,迪斯科球無光自亮,在牆壁上投射出一幅幅畫麵,借助房間的材質製造出一種類虛擬現實的環境。

“歡迎來到的女孩的記憶,不過伊甸啊,你覺得觀賞這些記憶究竟是饋贈呢?還是代價呢?”

這次,伊甸能夠明顯聽出話語中蘊藏的情緒,如同一個壓抑多年的桶子終於爆炸一樣,滿是毀滅他人和自我毀滅的衝動。

“額...好吧,很抱歉我一直沒有關注你的心理狀況,把你在我麵前裝出來的正常當作是理所應當,如果適當發泄能讓你好受些的話,那就來吧。”

“不算早,也不算太遲,至少你沒有遲鈍到我主動墮入深淵才發覺不對。”

瑪格麗莎稍微正常了一小會,但也隻有這麽一小會。

“所以,接下來我會用我最喜歡的方式對待你,直到我宣泄完畢,或者你扛不住為止。”

“等我主動斷開和穀底石的聯係再說扛不住吧,幾十年都扛下來,還能被你難住?”

出於對穀底的信任,伊甸完全沒把妻子的犯罪宣言當一回事,他甚至毫不遮掩表示:“即使我完全不還手你也拿我沒辦法。”

“是麽”瑪格麗莎換上一個扭曲變形的無麵,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那就讓我們看看穀底的效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