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同款墨綠色鬥篷下,是一顆由漆黑煙霧組成的頭部,某種類似深淵的**不斷從褲管和袖管中低落,將生機勃勃的草地汙染成一片死地。
“它特麽又是什麽東西?”
伊甸沒料到襲擊者會突然給他來這一出,他感覺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既不方便直接出手,又不能坐視不理。
“深淵唄。”瑪格麗莎把望遠鏡對準掛在天上的霧人。
“我知道是深淵。”伊甸拿出卡牌盒,“但我想知道它到底是哪門子深淵,我們以前有見過類似一團煙霧的深淵生物?”
“好像還沒有。”少女思索片刻,回道,“話說你抽到啥了?”
“喏,好像叫什麽...龍卷風靶向器?”伊甸拿出一個深綠色的軍用對講機,用力撕下掛在上麵的標簽。
“這麽說你可以用它召喚龍卷風?”
瑪格麗莎搶過對講機,好奇地打量著上麵的按鍵。
“估計能行。”
“那我”少女抬高音量,手指輕輕放在對講機中心的大紅按鈕上,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你不行。”伊甸搶回靶向器,把它放到上衣口袋裏,“龍卷風又不分敵我,你現在用是想看遠征軍被吹散?”
“讓我把它同化總行吧,這麽高科技的玩意,放你那吃灰豈不是浪費?”
瑪格麗莎仍不死心,十指不自覺地上下擺動,想要把對講機重新搶回來。
“以後再說,現在,我們先去幫遠征軍解決掉那個生物。”
伊甸換上另一個綠色遙控器,對準天空中的夢魘按下暫停鍵。
滴落的深淵被束縛在半空中,夢魘不斷變換的麵容也在此刻清晰,通過望遠鏡,兩人發現那是一張德納爾涅人的臉。
“我好像在哪見過他。”
伊甸放下望遠鏡,表情嚴肅地看著那群襲擊者。
“在哪?”
“沿海堡壘牆壁上的畫像。”
“你是說......”一個可怕的猜想在瑪格麗莎腦中成型。
“他們是堡壘伯爵和他的軍隊...”伊甸操縱遺骸分身向夢魘飛去。
他知道梅林絕對可以看穿時停的真相,乃至根據時停做出一係列針對,但就目前而言,諸多破局方法中,唯有時停能夠爭取到最多的時間。
馬刀從夢魘心髒處插入,黑色的氣體從創口中溢出,又在一瞬間停滯,如同封裝在琥珀當中的線蟲。
這位曾經是堡壘伯爵的人如今什麽都沒有留下,他的血肉在那場可怖的轉化儀式中被氣態深淵所取代,成為依附在靈魂上的殘渣。
轉眼間,時間恢複流動,遺骸分身也及時回歸房間,在皇子絕望的眼神中,夢魘轟然解體,化作一大片黑霧向上飄去。
“彼得洛夫斯基,我想我們應該...火焰在上,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夢魘身上發生的奇妙變化令萊恩由悲轉喜,看到那團深淵霧氣消失在藍天之上後,他更是無法抑製自己的興奮,連準備好的遺書都忘記傳送。
北境人同樣為空中的變化所震驚,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時,巴耶夫從昏迷中蘇醒,他顫顫巍巍地扶著魔像站起,腳步虛浮地來到皇子身邊。
鑄造師舉錘和鑿,對準萊恩的後腦,在他的視角中,站在自己麵前的不是德納爾涅皇子,而是一座尚未完工的大理石魔像。
隻要敲下這一鑿,那塊不完整的頭部就會變得完整。
“你在做什麽!”萊斯利因為知道梅林的能力,整場戰鬥下來一直在觀察處於昏迷狀態的巴耶夫,注意到鑄造師試圖對皇子動手,他第一時間用法師之手攔住了對方。
“我...”被人這麽一吼,巴耶夫一個激靈,丟下了錘和鑿,“我記得我在...”
他迷茫地環顧四周,卻找不到剛才所看到的半成品魔像。
“巴耶夫?你...你想對我出手?”見好友蘇醒,萊恩剛想慰問兩句,就看到地上的工具和對方那奇怪的姿勢,聯係萊斯利之前喊話的內容,他很容易就猜出剛才發生了什麽。
“我...”鑄造師下意識摸向係在腰間的“雨水”瓶,卻發現其中雨水不知何時已經不再發光,渾濁得就像剛從泥地裏舀起的泥水,“也許是幻術。”
“幻術?你是說,你和我們的士兵一樣,被敵人的幻術師拉進幻境當中,然後把我當成了敵人?”
萊恩用力抓著巴耶夫的肩膀,即使是皇家禮儀,也壓不住他此刻的震驚。
“朋友,你可是博學者,距離議員隻差一篇傳奇法術論文的博學者,什麽樣的幻術能夠操縱你的行動?”
聽到皇子地質問,鑄造師極不情願地吐出一個單詞:“傳奇...”
“傳奇?!”萊恩鬆開雙手,不斷後退,直至魔像擋住退路。
其他人的表現也沒必要他好多少,不論是法師團,還是凡人軍隊,都被這個猜想嚇得六神無主,連剿滅殘餘襲擊者都顧不得。
“殿下,您應該清楚一名敵對傳奇意味著什麽,一旦他對我們發起全麵進攻,那麽後果將無法想象,我提議我們應該就此撤退,或者向議會請求支援。”
因為經曆過比這更刺激的事情,彼得洛夫斯基是第一個從震驚中回過神的人,他迅速安撫自己的士兵,同時建議皇子撤退。
“支援?什麽支援?怎麽請求支援?”萊恩情緒有些失控,隻能緊握劍柄以保持冷靜,“議會現在唯一可以自由行動的議員隻有比格·阿爾伯特一個,諸公爵又迫切地想要看到我們失敗,難道你要我去尋求那個異類的幫助?”
他靠在魔像上,眼中充斥著絕望。
“我們隻能依靠自己,凱旋者能得到一切,敗退而歸者隻能得到死亡。”
伊甸從皇子這句話中讀出很多信息,一是議會高層正在搞大事情,而他們恰好沒有邀請阿爾伯特這個科學家;二是英島遠征絕對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德納爾涅皇室發動遠征的目的很可能不隻是收回失地;三是皇室並不自由,組織起這樣一支遠征軍很可能就是他們的極限。
如此一來,萊恩之前試圖拋棄輜重的舉動就很容易解釋了,他之所以那麽做不是因為自負,而是壓力太大,以至於不得不出此下策。
“好算計。”透過瑪格麗莎留在遠征軍中的分身聽到談話內容後,伊甸不禁為梅林這一手操作鼓起掌來。夢魘之子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處,就連英島獨立也卡著皇室衰微的點,擺明了是準備重建第二埃莫爾帝國。
假如他沒有和深淵產生聯係,伊甸估計會放任他成為勝者。
但平行時空中同位體帶來的消息讓兩人沒辦法這麽做。
連伊甸這個穿越者都不是多時間線唯一的個體,又何況英提尼亞這麽大個群島。
“既然那些時間線最後全部歸於深淵,就說明利用深淵打深淵的策略成功率堪憂。”伊甸結束思考,自語道,“我們不能把世界的未來寄托在買彩票上。”
“這麽說你要...”
“加大幫扶力度,直到遠征隊取得完全勝利。”
伊甸抬頭望向天空,他知道那裏有雙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不過桑·赫特和艾科納弗的策士軍團早已讓他習慣了無時無刻被人監視的感覺,再被監視一次也沒什麽。
“我會用行動讓你知道,與深淵合作死路一條。”
放完狠話,他再次披上厄尼狼皮披風,以潛行的姿態向遠征軍摸去,現在是特殊時期,他必須給予遠征軍足夠的信心,才能保證他們不會散夥。
雖說皇子一開始對自己的態度不冷不熱,但誰叫全伯雷坦隻剩下自己一個可以自由活動的偽·傳奇,這要是不做點事情屬實說不過去。
結果不等伊甸主動暴露,站在魔像後方為是否繼續遠征一事爭吵的法師們便察覺到他的存在,所有人同時停止爭吵,朝平原中半透明的不速之客望去。
“巴耶夫...”萊恩有氣無力地說道,因為知道無論自己許諾多少利益都無法差遣法師團繼續前進,他甚至萌生出放任敵人屠殺自己人的想法。
“遵命,殿下。”鑄造師收回被眾法師連接的魔像網絡,準備控製魔像對伊甸發起攻擊。
“讓你的魔像停下。”皇子阻止道。
“什麽?”
“我說,讓你的魔像停下。”他像醉漢那樣躺在運糧車上,頹廢地重複著之前的話。
“......遵命。”巴耶夫無奈地斷開與魔像的聯係,通過這種方式強迫魔像立刻停下。
伊甸本來都準備好先打再表明身份,結果皇子這一手操作直接給他整懵了,還是瑪格麗莎在耳邊拍手,他才從懵逼狀態緩過來。
讓場麵繼續僵下去顯然不是明智之舉,伊甸掀開兜帽,朝躺在貨車上的萊恩喊道:“抱歉,康斯普瑞特先生,我來晚了。”
“你來晚了...你來晚了...你來晚了!”
因為兩人隻見過一麵,所以萊恩花了點時間才回憶起聲音的主人。
“你來得好,來得好啊!”
皇子丟開長劍,瞬移到伊甸麵前,緊抓著他的手不放。
“艾薩克先生,我聽說過你在艾科納弗的戰績,告訴我,假如你對上一個傳奇幻術師,能有幾成勝算?”
“五五開吧。”伊甸假裝思考,然後說道,“要是你們提到的那個傳奇和深淵有關,那麽勝率還能拉高一些。”
他既是說給皇子的,也是說給夢魘之子聽的,即使後者未必會把這當回事。
“那就好,那就好啊!”萊恩頓時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灰暗的雙眼中再度綻放出自信的光芒,“彼得洛夫斯基,把我的劍拿來,我要授予艾薩克先生——”
“不用。”眼看大理石親王又要以自己的名義授勳,伊甸趕忙勸阻,“比起爵位,我更需要金銀。”
“好吧。”萊恩鬱悶地收劍入鞘,這還是爵位攻勢第一次遭受失敗,“收複英島後,我會以皇室的名義合法地將當地金庫贈予你。”
沒法繼續授勳儀式令皇子備受打擊,然而時間有限,他不能一直失落下去。做出承諾以後,萊恩重整精神,對北境人吩咐道:“彼得洛夫斯基,告訴其他人,我為我們找到了足以對抗傳奇的援軍。”
盡管北境人不認為伊甸有情報裏說得那麽離譜,但他還是忠實地執行著皇子的命令,一番奔走之後,位於散夥邊緣的法師團又被他拉了回來。
看著重整旗鼓的遠征軍,萊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花出去的金幣總算沒有白費。
與此同時,伊甸也在琢磨著破局之法。
他和梅林就像明牌的牌手,雙方都清楚對方的下一步,卻又都無法預測結局。
“總感覺你這波好虧...”瑪格麗莎在一旁吐槽著伊甸的操作,“他都希望你出現在遠征軍麵前了,你還要這麽做。”
“那你說說我該怎麽做。”
“當然是...不知道啦...”
伊甸無語地看著某個試圖萌混過關的小百變怪,他知道這姑娘外行指導內行的老毛病又犯了。
“那你聽我給你好好分析分析。”他掰著手指說道,“首先,梅林肯定想過我們本體入場、分身入場,以及不入場這三種可能,也絕對給這三種可能準備了不下三種應對方案。其次,如果我們不下場,遠征軍就得散夥,英島就得獨立,結果照樣對我們不利。”
“然後你就乖乖下場?”
“沒別的選擇,況且他也不是一番風順,我敢打賭,他一開始絕對沒想過要出動那團黑霧。”
“所以?”
“所以他比我們先入場。”
自始至終,伊甸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這讓瑪格麗莎無比心虛,以往每當他露出這副表情的時候,事情總會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伊甸敏銳地注意到某人的眼神,他義正詞嚴地駁斥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連霜之哀傷都能抽到,還料理不了一個夢魘的兒子?”
“這倆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颶風咆哮》
“你用龍卷風靶向器了?”
“沒有啊,我老早就把它丟房間裏了。”伊甸把瑪格麗莎的頭按進房間,向她展示躺在牆角的對講機。
“那這個龍卷風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