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一個月裏,伊甸嚐試了所有能想得到的辦法,甚至不惜拆開藍沙漏,將那顆失色砂單獨拿出來用虹水晶充能。
但不管是填進去充能完畢的虹色時之砂,還是拿走那顆沙子直接倒轉藍沙漏,都無法令它正常工作,更沒辦法擺脫原地繞圈的困境。
直到今天早上,伊甸才在整理房間時想到了一個乍一看成功率很高的方法——讓無麵操縱者變成正常時之砂的複製,然後將這粒複製塞進去。
瑪格麗莎不是很看好這一計劃,她狐疑地打量著站在自己身邊的無麵者:“你確定這麽大一坨玩意能變成時之砂?”
“不確定。”無麵者體內傳出伊甸的聲音,“誰叫我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再耽擱下去,恐怕深淵都要入侵伯雷坦了。”
無麵者體內炸出一團白霧,一粒熒藍色時之砂緩緩飄落,被伊甸在半空中用打開的藍沙漏接住。
緊接著,沙漏中的時之砂重新恢複流動,困擾兩人整整一個月的難題也隨之解開,林中石路不再銜尾,開始向著大理石林外側不斷延伸。
“這都行?”瑪格麗莎震驚地看著無麵操縱者曾經存在的地方,盡管那裏現在隻剩下一團白霧,她還是可以從中看到無麵者的輪廓,“他不是隻能複製隨從嗎?”
“指不定時間砂也是一種隨從,但是血量極高攻擊為零的那種。”
伊甸收起藍沙漏,饒有興趣地解釋著。
少女不爽地撇了撇嘴:“那你可真走運,瞎猜都能碰上正確答案。”
“再瞎猜也花了一個月時間,你別光顧著看成功的結果,也要看看失敗的過程。”
“是是是~失敗是成功之母~你不就是想說這麽嘛,對了,還有自誇,我記得你最喜歡通過強調一件事情很難來誇自己。”
瑪格麗莎毫不留情地陳述著伊甸的種種陋習,顯然是想在另一處戰場取得勝利。
“不然呢,像你一樣貶低他人抬高自己?”
“我不是那個意思!”
“承認吧,你就是這個意思。”伊甸眼神戲謔地看著某個氣急敗壞的小百變怪,“你是很聰明,但你也犯了絕大多數絕大多數聰明人都會犯的錯誤——傲慢。”
盡管伊甸這話詭辯多於事實,但瑪格麗莎卻找不到合適的話語反駁,索性閉上嘴巴,把心思全部放在趕路上,不再和他爭論。
而伊甸也不是那種自討沒趣還要自言自語的屑人,見少女陷入沉默,他將部分精力分到小天使身上,通過這些活體無人機偵查前方情況。
由於兩人在裏麵耽擱了一個月時間,所以紫羅蘭鎮周圍已有不少紫羅蘭開花,從空中俯瞰,那裏就像一片紫色的海洋。
看著那片燦爛的花海,伊甸眼中不自覺地流出兩行熱淚。
自寒潮以來,他們已經好久沒有見過真正的風景了,哪怕是沙漠和沿海,大多數時間都被冰雪覆蓋,直到不久前才逐漸解凍。
他現在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沙漠中奔波數日的落難者,在經曆過枯燥又令人絕望的荒漠後終於碰上一抹鮮豔的色彩。
“不至於吧。”瑪格麗莎同樣看到了那片花海,但她的情緒卻沒有伊甸那麽激動。
“很至於,這片花海對我這個一輩子沒出過出生地的精神驢友而言簡直如同天賜。”
“搞得好像我出過市一樣......”
少女無奈於伊甸的浮誇表現,又在心裏暗暗期待那片花海能給自己帶來什麽樣的驚喜——她並不像表現得那樣無所謂。
......
雖然紫羅蘭鎮在地圖上和斯萊瑟十分接近,但隻有走過的人才能意識到距離之遙遠,加上兩人中間為了欣賞冰雪消融後的伯雷坦大草原,在路上稍微耽擱了一段時間,他們抵達城鎮時已是數天後。
極少數含苞待放的紫羅蘭亦在此時全部綻放,幾乎將鎮子所處的平原全部染成紫色,然而鎮子內的景象卻遠比他們在小天使眼中看到的要亂。
瑪格麗莎不解地望著雜亂的紫羅蘭鎮:“為什麽他們要在廣場上擺這麽多木製品,火焰節不是早就過去了?”
“誰知道呢,沒準伯雷坦人節日很多,每年一半時間都在放假,他們現在正在慶祝另一個節日也說不定。要不你在這等會,我進去打聽打聽?”
“行吧。”
見妻子點頭,伊甸裝備上平民卡,以伯雷坦老農的樣貌向城鎮走去。
半小時後,他從鎮中返回,手裏還捧著一大籃麵包。
瑪格麗莎順手從籃子裏抽出一根麵包,一邊啃一邊問道:“打聽到什麽啦?”
“他們在慶祝一個名為紫羅蘭節的節日,據說這個節日是為了取悅某個‘神’而創立的,並且接待我的村民還說那家夥每次節日之後都會出現為村民賜福。”
“那個村民有沒有說它長什麽樣?”
“沒。”伊甸搖了搖頭,“我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告訴我每次紫羅蘭節結束他們都會在廣場上醉得一塌糊塗,然後第二天早上再從自己家**起來。”
通過望遠鏡,瑪格麗莎發現村莊內不少上了年紀的老人,因此她對伊甸打聽到的消息感到不可思議:“就沒人擔心那個所謂的紫羅蘭神趁他們睡覺的時候把他們變成花肥?”
“就我所知,沒有,據那些村民所說,紫羅蘭的故事比埃莫爾帝國還要古老,甚至有人從家裏拿出一塊部落時期的石板來佐證這個傳言,而且他們從未聽說過有人在紫羅蘭節當晚失蹤或者死亡。”
“這就有意思了。”瑪格麗莎盤坐在空中,一隻手抱胸,另一隻手撐著下巴,“這個紫羅蘭神可能是伯雷坦版本的聖誕老人,由鎮長或者德高望重的老人扮演,負責處理鎮民狂歡後留下的爛攤子。”
似乎是為了肯定自己的猜想,少女加重語氣,肯定地說道:“所以他們才會拿古代文物和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忽悠你,以防你口無遮攔,毀壞紫羅蘭神在孩子們心中的形象。”
“我像是大喇叭的人嗎?”盡管伊甸覺得她的猜想有誤,但他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有些道理。畢竟信仰真神的後果他們早在伯雷坦各處見過許多次,而紫羅蘭鎮既沒有屍橫遍野,也沒有被深淵腐化的痕跡。
“是現在進去陪他們一塊狂歡,等待那個‘神’露出真身。”瑪格麗莎重新站在地麵上,“還是不理他們,直接去哥特漢姆城找另一個穿越者。”
伊甸選擇前者,然而連續數日的奔波讓他筋疲力盡,剛損失一顆心之容器的聖心也急需休息來恢複狀態。
所以他不準備進去和鎮民一起狂歡,作為派對邊緣人,他不怎麽擅長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在其他人都痛飲烈酒的時候。
他可以陪其他人一起喝酒然後假裝喝醉等待“神”出現,但是沒有必要。
兩人就這麽並排坐在小鎮之外的土丘上,一邊吃著新鮮出爐的麵包,一邊等待時機到來。
狂歡一直持續到午夜才開始有結束的跡象,最開始是幾個醉漢倒下,後來發展成鎮民成片倒下,到最後,隻剩下不能喝酒的未成年和少數沒有喝酒的年輕人還能勉強站立。
就在伊甸認為“神”即將出現,並用各種方法哄騙這些孩子上床睡覺時,鎮子外圍飄過來一陣紫色的薄霧,當僅剩的清醒者吸入霧氣後,他們很快便倒了下去。
瑪格麗莎的猜測是錯誤的,紫羅蘭和和聖誕節根本不是一回事,這裏真有一個神。
“好吧,之前的話當我沒說,我們現在是撤退還是?”
“當然是趕緊過去救人,難道我們要眼睜睜地看著祂吞噬並抹去鎮民的記憶?”
伊甸小跑著衝下山土丘,隨後迅速衝向城鎮。
等趕到鎮大門的時候,霧氣較一開始濃鬱了許多,光靠雙眼甚至無法看清十米外的事物。
他稍微吸了一口霧氣,隨後便屏住呼吸,結果發現霧氣的氣味和紫羅蘭有些類似——鎮民們給節日取名紫羅蘭節並非毫無道理。
伴隨著不斷深入,伊甸發現鎮內幹淨得有些不對勁,人們狂歡所留下的痕跡全部消失了,就仿佛從未有人慶祝過節日一般。
包括廣場也是一樣,之前橫七豎八的醉漢此刻全部消失不見,隻有桌上未被飲用的酒桶依舊立在那裏。
正當伊甸以為自己來晚一步,鎮民全部被紫羅蘭神吞噬的時候,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霧氣深處緩緩走出。
那是一簇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而巨大化的薰衣草。
“你好,人類。”薰衣草中傳來悅耳的女聲,“你也是來慶祝紫羅蘭節的嗎?”
聽到對方正常無比的問話,伊甸猜測這些紫色霧氣可能有致幻的效果,也許在受到霧氣影響的人眼中,對方是一個漂亮姑娘,而非一簇巨型薰衣草。
他裝出一副陷入幻覺的樣子:“額...是的,所以你是誰?其他人都到哪去了?”
“我就是他們口中的紫羅蘭,至於他們現在在哪裏,我想你應該可以在他們的住處找到答案。當然,請別吵醒他們,幸福的休息時光不該被人打斷。”
薰衣草擺動著兩側的植株,似乎是在模仿人類無奈攤手的動作。
“emmm...可你分明是薰衣草啊。”
“啊?”被伊甸拆穿身份後,紫羅蘭有些懵逼,“但是...但是他一直叫我紫羅蘭。”
“他是...臥槽!”過去所有搜集到的線索在此刻迎來匯總,一切關於群星觀測者號的信息都被紫羅蘭用一句話串聯在一起,尤其是那塊從邏輯客那得到的錄像。
因此,伊甸被腦海中浮現的可怕猜想嚇到了,他差一點就因為震驚而摔倒在地,結果還是紫羅蘭用自己的枝幹扶住了他。
“你沒事吧。”
“我沒事,但你恐怕要有事了。”
“你想做什麽?”紫羅蘭一下子縮成一團,不斷往外噴灑花粉,“我警告你,我——”
伊甸打斷了她:“你認識王卓,對嗎?”
“王!卓?誰啊,我根本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人,你一定是記錯了,趕緊離開吧,別打擾其他人休息。”
盡管紫羅蘭語速很快,但她沒能瞞過伊甸,作為老師,他曾不止一次在撒謊的學生那聽到過類似的語氣。
“你在撒謊。”
“我——”
“你就是王卓養的那盆紫蘿...不是...你就是王卓養的那盆薰衣草,同時你也是群星觀測者號的一員!”
一時間,體型龐大的薰衣草竟被伊甸逼得不斷後退,直至廣場中心的巨大雕像擋住去退路,她才不得不停下來。
“我不是......”她的聲音愈發委屈,好像快要哭出來了一樣。
“不,你就是!”伊甸先是大聲肯定自己之前的推論,隨後一改老師斥責學生的語氣,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擔心我會對你不利,但請放心,我和你一樣,都是其他世界的人。”
“可我...不是人...”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是來傷害你的,隻是想從你這了解一些事情。”伊甸故意後退一步,以表明自己沒有惡意,“比如你們的飛船為什麽會解體,比如王卓是怎麽死的...”
“我不知道...”紫羅蘭的聲音愈發微弱,“我當時被他傳送走了,根本沒辦法知曉飛船上的事情...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他已經死了...”
組成她的薰衣草植株以一種違反常理的方式彎曲,最終與伊甸齊平:“能給我看看他的屍體嗎?哪怕隻有一眼也行,我想再看看他。”
紫羅蘭以近乎乞求的口吻請求伊甸,不論是語氣還是動作都像一個失去好朋友的小姑娘。
“我試試。”伊甸自己在房間裏的分身,也是王卓的屍體走向房間出口,在突破空間屏障的阻力後,那具屍體成功出現在紫羅蘭鎮中心廣場。
“小卓......”紫羅蘭分出兩片葉子,貼在屍體上,不斷撫摸著屍體的臉頰,“為什麽...”
伊甸看到兩滴深紫色的水珠從薰衣草莖中流出,他知道對方現在情緒低落,所以沒有繼續問問題,而是默默退到一邊,等待她情緒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