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怎麽還不進來呀?”就在葉蕭靠近城門看清了情況,微一愣神的功夫,一個獐頭鼠目的黑衣漢子已經湊了過來,貌似關切地問了一句。
“這位一定就是鐵拳會的英雄了?”黑衣人胸口的標誌這麽顯眼,讓葉蕭想起焦溝廝混的幫派就叫鐵拳會,雖還不明白此人的來意,但已經猜出了他們的身份。
“兄弟既然知道我們鐵拳會的大名……”那漢子拍了拍胸口,露出一副豪爽的樣子,又瞅了瞅葉蕭髒兮兮的白袍,熱情地開口說道:“……碰著什麽難題盡管開口就是!”
“呃……在下倒也認識貴幫的一位英雄……”葉蕭的腦子轉得飛快,看城門口的樣子,這鐵拳會與官府相互勾結已是明擺著的,於是便扯起焦溝這位“英雄”的大旗,先套個近乎再說:“……叫做焦溝的。”
“阿狗?!”聞聽焦溝之名,此人吐出了這樣兩個字眼,臉上露出了將信將疑的神色。
“在下赴關外祭奠家人,一時不慎,遺失了木牌……”既然此人知道焦溝,葉蕭也不管其他的瑣碎之事,他不是迂腐之人,也不怕財物露白,很幹脆地掏出幾兩碎銀遞了過去,開口說道:“還望英雄能幫襯一二。”
“這個好說,好說!”財帛動人心,此人將這句話演繹地淋漓盡致,麻利地接過銀子,隨手掂了掂就放進口袋,很爽快地一口答應下來,連半點不好意思的神色也沒有。
“嗬!阿狗……”掂量著手中一塊黑色的木牌,想起方才的一幕,葉蕭便忍不住嗤笑一聲,想不到那個猥瑣的焦溝,在鐵拳會中竟然還有些名聲。
在那個黑衣漢子的斡旋下,葉蕭很順利地便進入了雙龍關,而且還不花分文地補領了一塊代表漢國子民身份的木牌,隻是在他表示想見見焦溝時,那黑衣漢子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了愧色,對焦溝的住處支支吾吾,語焉不詳地隻說住在內城的東北角。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葉蕭嘴裏嘀咕,腳下如飛,不知不覺間已即將走出雙龍關的外城。
雙龍關地處邊境,為了防止意外發生,漢國的朝堂下令,在距離城牆數百丈遠的地方,挖了一道平行的壕溝,圈出了一片空地,依著壕溝建了一排房子,戰時方便集結軍隊,平時則做為和草原貿易往來的市場,整個雙龍關也因此被劃分為內外城。
“我已經出了內城了,你們憑什麽還要來收錢?!”
也許是出於十幾年前那場混亂的影響,外城的市場顯得有些冷冷清清,這讓身處此地的葉蕭,很清楚地聽到了這句悲憤的責問。
說話的是位十七八的清秀少女,身穿著打滿補丁的藍色布衫,臂上挎著一個小籃子,一個身著錦袍,手拿一把折扇,看起來流裏流氣的年輕人站在她的對麵,另外還有幾個身穿鐵拳會黑衣的壯漢,嬉皮笑臉地雙手摟胸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在我們鐵拳會眼裏,哪還有什麽內外城之分?阿秀,你和阿狗相好,難道會不知道?”那年輕人懶懶地答了一句,自命風流地甩開手中的折扇,葉蕭眼尖,看到扇麵上赫然畫著幾個不著寸縷的豔女。
“哎……”葉蕭無奈地搖頭苦笑一聲,花花公子調戲良家婦女,這樣的事情古往今來不知凡幾,他也管不得許多,不過這少女和焦溝既然有些關係,倒是讓葉蕭不好就此離去了,焦溝的住處也正好著落在此女身上。
“你在內城討事做,我們鐵拳會替官府收費也是職責所在,現在阿狗不在,你一個可魯女子住在內城,總歸是不大方便,本公子照顧自己的兄弟,讓你進府做事,你卻始終不肯答應,難道還以為本公子另有圖謀不成?!”
錦袍年輕人開始還一副憐香惜玉的樣子,到了最後,語氣已有些轉厲,旁邊的幾個黑衣壯漢,也是神色一變,擺出了凶神惡煞的樣子,配合得是天衣無縫。
“龍公子,阿秀也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不過我一個女子,進入公子府中做事總歸不大方便……”那女子倒也聰慧,深知這年輕人的本意,對收費的事情揭過不提,隻是低聲哀求起來,看起來楚楚可憐的樣子。
“你們這是幹什麽?啊?!”看到阿秀服軟,嬌弱的樣子更是可人,讓這龍公子心癢難耐,當眾就想摟進懷裏恣意愛憐一番,假模假樣地斥責了那幾個為虎作倀的隨從一句,然後又恬著臉笑道:“在我府中有什麽不方便的,本公子自會對你妥善安置的。”
“公子……此事,此事還須與阿狗商量一番的好。”阿秀無奈,被那龍公子**裸、色迷迷的眼神盯得雙頰通紅,隻能低著頭輕輕地說了一句。
“哼!阿狗現在是死是活也沒人知道,難道你要本公子就這麽一直等下去?!”這龍公子色心一起,聽到阿秀隻是不依,登時有些隱忍不住,露出了本來麵目:“要麽你現在就交清銀子,要麽現在就跟我進府做事!”
“這位兄台有禮了……”
葉蕭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則就免不了要大打出手,看樣子這鐵拳會在雙龍關勢力不小,他不想給焦溝和這個阿秀惹下什麽麻煩,腦筋一轉已經有了主意,冷冷地喝道:“焦壯士要事纏身,這位阿秀姑娘欠了幾許銀兩,在下不才,願意代繳!”
“啊?!”
對於突然冒出來的葉蕭,阿秀和那位龍公子都是有些吃驚,葉蕭說出的話語,讓兩人更是始料未及,隻不過阿秀雖然驚疑,卻還是有些欣喜,至於那龍公子,很自然是大為不滿了。
“嗬嗬,這位公子客氣了!敢問公子和阿……焦壯士是何關係啊?”龍公子本欲發怒,待看清了葉蕭的書生打扮,竟然態度大變,無比客氣起來。
其時漢國天下太平已久,故而尊崇文風,朝堂上執掌大權的高官,倒有一大半是科考出身,文士最重連襟帶故,葉蕭雖然貌不驚人,但做派斯文,意態灑然,這龍公子倒也不敢太過輕視於他。
“焦壯士於在下是有救命之恩的!”葉蕭神色一正,雙拳向上虛拱一禮,將又臭又硬的酸腐秉性演繹得淋漓盡致,竟然責問起那個龍公子來:“現在雙龍關的守將更是何人?!如此魯莽武夫,關要內政,也敢放手他人?!在下定要回稟恩師,讓恩師上朝參他幾本!”
“公子勿怒,在下不才,也是讀過幾年書的,加上鐵拳會一向奉公守法,在民間口碑甚好,因此王守將才會委以重任的。”龍公子額頭的冷汗涔涔而下,若眼前這書呆子真有什麽背景,被他們養肥的雙龍關守將固然在劫難逃,恐怕鐵拳會也難免會受到牽連的。
這龍公子倒也並非純粹紈絝,心知此事重大,一麵強裝斯文,先穩住葉蕭,一麵眼珠子亂轉,幹笑一聲探起了口風:“敢問公子尊姓大名?尊師又是哪位?在下方才與這位姑娘隻是開個玩笑,哪會真收銀子啊!”
“在下姓葉,至於在下的恩師……”葉蕭冷笑一聲,很輕蔑地瞥了龍公子一眼,並沒有作答,語氣反而愈加嚴厲起來:“稅賦乃國之大事,你既自稱讀書人,又怎敢用此事亂開玩笑?!”
“阿秀姑娘,你到底拖欠了多少稅銀?”不等龍公子作答,葉蕭神情一變,溫和地望向呆立一旁的阿秀,問了一句。
“算上這幾日在外城的,這半年的總計……總計已有十兩紋銀了!”阿秀一愣,眼眶一紅,說出了一個叫龍公子心底發寒的數字來。
“什麽?!”果然,葉蕭一聽此言,神色當即大變,張口結舌,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這裏的稅賦竟然如此之重?!”
一兩紋銀等於等於一千枚銅子,五枚銅子就可以買到一張大餅,十兩紋銀,已足以讓貧苦的三口之家生活數月!
初下蒼月山時,為了更加了解這個世界,葉蕭對國計民生各個方麵都細細考察了一番,在別的地方,一間繁華地段的商鋪,所要繳納的稅賦也不過如此而已,因此他語氣森寒,倒也全非作偽。
“葉公子莫要誤會!”那龍公子眼珠子一轉,閃過一絲狡黠之色,看似驚惶地解釋起來:“這都是因為阿秀姑娘並非漢人,才會如此的!”
“並非漢人?”葉蕭眉頭一挑,假裝驚疑地問了一句,其實這話他方才已經聽到了,不過感到今日的戲份已經足夠,再演下去隻怕就要穿幫,已經琢磨起要如何下台了。
“是的,小女子來自可魯草原西北的慕容部落,不過居住在雙龍關已將近十年了。”阿秀倒也沒有落井下石,委屈地回了一句,證實了龍公子的話。
“原來如此……”葉蕭話已出口,驀然看到龍公子的神情好像不太對頭,略一思付便明白過來,再度厲聲責問道:“朝廷在十年之前,專為此地頒下減輕稅賦的政策,鼓勵兩地貿易往來,是王守將不知?還是龍公子在自作主張?!”
這兩句責問,如霹靂般將龍公子炸了個暈頭轉向,鐵拳會和雙龍關守將王仁沆瀣一氣,為斂私財,反而增加了外族人的稅賦,他隻顧著耍小聰明,卻忘了此事重大,慌亂之間,再顧不得打探葉蕭的根腳。
“葉公子莫要動怒,且聽在下解釋……”龍公子渾身大汗,不過倒也有些急智,想出了借口來自圓其說:“兩族不合,民間經常會有爭鬥發生,為了防止可魯人出事後一走了之,多收的稅賦就當做是在關內的保證金,離開時就會退還的!”
聽到這樣牽強的解釋,阿秀嘴巴一張,忍不住就要出言反駁,葉蕭急忙上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後,一隻手悄悄地擺了擺,示意不可。
阿秀一愣,不過她也聰慧之極,沒有再貿然開口。
“若是這樣,倒也可行,不過……”葉蕭微一沉吟,麵色放緩:“……此事終歸有些不合規矩,易招怨言,龍公子既得王守將器重,還需再好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啊!”
“是是是,葉公子教訓得是……”龍公子噤若寒蟬,小雞吃米般點起頭來,看起來可笑之極:“阿秀姑娘的稅賦之事就暫且放下,容在下做東為公子接風洗塵,還請葉公子賞臉,王守將也隨後就到的!”
“這可不成!”十足文人清高,八成酸腐之氣,葉蕭麵色一正,看起來又臭又硬:“在下一介酸儒,無功名在身,豈敢勞煩父母官作陪?還有這些銀兩,即是按規矩辦事,龍公子還是收下的好。”
說完之後,葉蕭隨手撇出一袋碎銀,不多不少,剛好十兩。
ps:哇哈哈,終於碼出了,蟲子晚上可以安心地看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