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喂,你確定不要睡會嘛?”
嬌柔的女聲很容易讓人誤以為那是一個很乖巧的孩子。
但實際上這是一個手撕皖熊的恐怖家夥。
“放心吧,如果沒問題的話,我會早點睡的。”
這個聲音來自於一個盤膝坐在地上且帶著麵具的黑袍人。
自從那天晚上被莫名其妙的襲擊了之後,奧月就養成了守夜的好習慣。
娜莎隻能對這件事表示很無奈,她不明白有什麽好防範的。
畢竟在這種地方,能有威脅到自己存在的東西幾乎就不存在。
不過奧月可不這麽想,他是個精靈。
精靈的身體強度說到底不比人類強,真的拿起短劍對拚,能贏全靠強到足以有著預知未來效果的感知能力。
就像那個家夥,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同為精靈為什麽要襲擊他,但是要不是因為自己的身體能及時的觸發第六感,估計就被那支箭撕碎了。
而且那家夥會不會來還是個未知數,做好防範總沒錯。
奧月迷迷糊糊的想,雖然現在他看上去跟睡著了沒區別,但是無論是輕微的元素波動還是任何一點動靜,甚至不自然的氣流跟溫度變化,都能讓他醒過來。
當然,這樣的後果是他的睡眠質量直接減半。
然後第二天早上趴在大白的盔甲身上睡覺……
這讓娜莎相當的鬱悶,畢竟再有趣的路途,趕路總是沒勁的。
尤其是隻有一個人清醒的時候。
畢竟當你看到漂亮的蝴蝶從麵前飛過的時候,總想找個人炫耀一下。
然後那個人這會正睡的香甜……
娜莎雖然對有關生命的問題總感覺缺了根筋,但是她在開不開心這種事情上還是很明白的。
所以她那會就會相當的不爽,以至於生一天悶氣。
“今天晚上別守夜了,沒事的。”
娜莎躺在一個簡易木**,看著天空:“今晚沒事的,周圍幾千米內連活的東西沒有了。”
“你做了什麽?”
奧月一愣,猛地一驚。
“我用了半個小時,把周圍能動的全殺了。”
娜莎撐著腦袋看著奧月:“今天就好好睡一覺吧,要不,我講故事給你聽。”
“故事就免了吧。”
奧月的嘴角抽了抽,他簡單的回憶了一下半個小時前,在他畫法陣的時候,娜莎的確出去了一趟。
當他沒想到這個家夥居然會這麽的喪心病狂。
他一拍自己的腦袋,歎了口氣:“那麽今天晚上的確沒必要繼續守夜了。”
“那就給我好好睡覺,明天就要到地方了。”
娜莎打了個哈欠:“五分鍾後如果我發現你還沒睡著,那就別怪我用法術催眠了啊。”
奧月的嘴角抽了抽,然後躺到了地上,看著天空。
“咱們能順利進去嗎?”
奧月咽了口吐沫:“那些家夥不會傷害我們嗎?”
“不讓進就硬闖,這會的軍隊都在前線,城市裏留不了多少兵。”
娜莎閉著眼睛說:“不是有你在嗎?
你可是個強大的法師,關著城門你都能直接轟開。”
“喂喂喂,怎麽聽著這麽像是去搞破壞的……”“咱們就是在搞破壞啊。”
娜莎聲音裏充滿了無奈:“需要我再多說嗎?
你帶路,我們找到倉庫,炸掉後就繼續自己的旅程。”
“我知道我知道。”
奧月輕聲說:“能答應我不傷害正常的平民嗎?”
“哈?
為什麽?”
娜莎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疑惑:“人口是一個種族能夠延續的根本,我們殺的人越多,精靈族就越有利才對。”
“可是他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奧月搭攏著眼皮說:“那是不公平的。”
“不,他們做了很多。”
娜莎雖然困的不行了,但是仍然在強打著精神回答:“他們給軍隊提供了食物,軍餉。
甚至有的士兵就是被他們養大的。
平民會為軍隊提供所需的一切,甚至咱們要炸掉的倉庫,就是他們造出來的。”
娜莎頓了頓,輕聲說:“總之,他們死不足惜。”
空氣中忽然靜了下來,好像被釋了禁言的咒語。
“真的嗎?”
奧月轉頭問著娜莎:“可是……”“呼嚕嚕……”回應他的隻有輕聲呼嚕聲,可是這個聲音聽起來既不吵也不鬧,甚至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安心。
奧月隻好轉過頭,繼續看著天空。
如果要說為什麽這幾天為什麽非得堅持天天晚上守夜,也跟這件事情有關。
在被襲擊後的第二天,因為奧月受傷了,在河邊修整了一天。
到了那個時候奧月才明白過來這次要殺的不隻是衛兵。
不知道為什麽,他一想到要把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用鋒利的短劍貫穿,手就會發抖。
不過娜莎慷慨的表示那些事情都交給他,他隻需要用黑暗元素把倉庫裏麵的所有槍支彈藥全都腐蝕了就好,殺人的事情交給她。
如果覺得不忍心,那就別看就好啦。
這是娜莎當時給他說的原話。
真奇怪啊,明明自己已經是劊子手了,為什麽還是下不定決心呢?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現在奧月已經殺過不少人了,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經無法用手來查數。
可是他還是這麽的害怕,甚至等娜莎告訴完這事後,奧月已經怕到了每晚都會做噩夢的地步。
奧月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天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又是這樣嗎?
他看著血紅的天空,閉上了眼睛。
又是那個夢,那些家夥又來找他的。
奧月在等待,在等待著那些被自己殺死的家夥過來。
他們會用自己的肋骨磨出來的劍把它千刀萬剮。
這隻是一個夢,沒有疼痛,甚至醒了後都很難回憶起自己到底經曆了些什麽。
可是每當來到這裏的時候,看到這個被血染紅的天空,奧月總能回憶起夢裏的每一個細節,細微到自己的內髒被刨出,被胃液消化到一般的食物跟漿糊一般的流出。
可是這一次,他等了好久都沒看見有人過來。
不應該啊,這個時候按理說他已經被剁成了幾百塊,隻有兩個滾落出來的眼球才能讓他繼續看著這個屍體的派隊。
奧月把眼睛睜開,慢慢的把身體撐起來。
果然這樣就看見了那些惡心的屍體。
不知道什麽時候,奧月發現自己居然有點習慣了這樣的東西,看到那些移動的屍體雖然同樣感到惡心,但是卻不再是無法忍受。
這次他們居然聚在了另一個地方,手裏跟往常一樣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劈砍著麵前的東西。
他們在幹什麽啊?
奧月歪了歪腦袋,看著麵前這個殘酷而血腥的畫麵。
忽然一愣,聽到了細微的哭喊聲。
他咽了口吐沫,緩緩的站起來,慢慢的走了過去。
離得越近,那哭喊的聲音越是明顯,那聲音如同尖銳的長矛,穿過他的耳朵刺在他的心上。
那些屍體突然停了下來,慢慢的讓開,把他們圍著的東西的暴露出來。
那是一個孩子,他渾身都是鮮血,腦袋被劈開,腦漿混著血液從縫隙裏往外流。
他慢慢的抬起頭,那張臉上滿是傷口,姣好的麵容上,原本是眼睛的位置被掏開了血口。
奧月渾身一驚,雖然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孩子,但是他一眼就認出來他。
這是小時候的自己,不知道為什麽,他代替著自己忍受著被千刀萬剮的痛苦。
他忽然感到手裏一沉,低頭一看,自己的那把烏黑的短劍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了他的手上。
奧月茫然的看著麵前的孩子,頓時明白了這是要讓他殺掉這個曾經的自己。
他忽然感到一陣慌亂,想要甩掉手裏的東西,但是他卻發現自己連緊握的手都張不開,那把劍就這樣握在他的手上。
“沒關係的。”
那個孩子忽然說話了,他慢慢的爬起來,看著奧月,居然笑了:“劍造出來,就是用來殺人的。”
“不。”
奧月慢慢後退著,不住的搖頭:“不是這樣的。”
“那它還能做什麽用嗎?”
那個孩子慢慢的走過去,對著他笑了笑:“難不成,是為了守護不成?”
“隻有我揮著劍,才能保護我身邊的人。”
“哦,是嗎?”
那個孩子忽然停了下來,笑著問他:“那你又保護了誰?
克拉嗎?”
奧月愣了愣,他這話說完後,周圍的環境忽然變了,變得風和日麗。
穿著藍色長裙的女孩靠在樹上看著書,而他手裏拿著練習用的石劍在空地裏。
麵前還有一個稻草人,好像在等著他劈砍。
那個孩子身上的傷也全都消失了,坐在旁邊的樹幹上,小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纖細的小腿在空氣中揮動。
“奧月!”
克拉對著他揮著手,聲音清脆的就像是銀鈴:“讓我看看洛文施坦教你的劍技!”
奧月看著那個在精靈裏都算的上是靚麗的身影,忽然就感到了一陣溫暖。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滿足一下她這個小小的要求好像也不是什麽難事。
他後退一步,然後向著稻草人衝刺過去,那是一擊刺擊。
但是在馬上就要碰到它的時候前腳狠狠踩進地麵,借力回旋,以著更加強力的力道劈砍過去。
這是一個需要很長時間來訓練的技巧,在實戰中的效果極其出色。
因為哪怕是短洛文施坦那一類的老練精靈在瞬息萬變的近身搏鬥中保證能每次都發覺這種與普通刺擊的不同,並做出合適的應對。
石劍砍在稻草人上後,奧月忽然愣住了,他呆呆的看著麵前的那個東西。
那不是稻草人,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活人,他手裏拿的也不是石劍,而是鋒利的短劍。
血濺到了他的臉上,他呆呆的看著被自己砍殺的人,有點發抖的看向另一邊。
克拉仍然倚在樹上,隻不過與剛才有點些許的不同。
因為一把劍將她貫穿後釘在了樹上。
“不不不!”
奧月跟瘋了一樣跑過去,直接跪倒在她的旁邊,想要將那個永遠睡過去的家夥喚醒。
“這就是你守護的結果嗎?”
那個小孩忽然跳了下來,奧月明明知道那是小時候的自己,可是如今卻如此陌生,好像那是什麽從未見過的東西:“你沒能保護好她,你能活下來全靠一個女孩給你擋劍。”
“那麽,你告訴我,你個懦夫又有什麽資格說守護這種詞呐?”
那個小孩伸手把奧月的臉轉過來,用著跟他一樣的瞳孔看著他:“你倒是給我說說呢?”
“那隻是……”奧月感覺那些話好像卡在了喉嚨裏,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哦,那種借口你打算說給誰聽呢?”
小孩對著他做了個鬼臉:“那麽,看著這些東西,你再說一次。”
小孩慢慢的後退,天上好像開始下雨了,隻不過下的是鮮紅色的血。
奧月看著跟守門的武士一般站好的屍體,表情慢慢凝固,瞳孔微微睜大。
“看著這些屍體你再告訴我,你這是為了守護和仁慈才學的魔法。”
小孩忽然笑了起來:“你沒必要騙我的,我是最了解你的東西啊。”
“你是誰?”
“你夢裏幻想出來的一個人形罷了。”
他笑著看著他:“何必知道這些呢?
你隻需要知道自己是不會欺騙自己的。”
小時候的奧月忽然走過去,用沾滿血的手捋開了他的頭發,讓那繁瑣的花紋能夠露出來:“呐,那些家夥把克拉給殺了哎,為什麽還要同情他們啊?
他們是不可原諒的家夥啊。”
“可是他們是無辜的平民。”
“不是說了不要跟自己撒謊嗎。”
小孩靠在他的耳朵旁邊輕聲說:“別傻了,你學了快十年的東西就是為了殺人而已,其他的都不過是好聽的借口罷了!”
奧月猛地睜開眼睛整個人從地上彈了起來,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醒了過來。
奧月扭頭看了一眼睡的正香的娜莎,她的睡姿實在是算不上雅觀,有種喝醉了後躺在路邊的錯覺。
他抬頭看了看月亮,那個東西現在才剛剛過半,這個夜晚何止沒有結束,甚至才剛剛開始。
他歎了口氣後再次躺下,這次,他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