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雋野回屋後睡不著覺,天氣太熱了,根本無關入睡,空間越小越悶,相比之下客廳還有點空氣流通,時不時吹進來幾縷風,稍作緩解。
他躺在**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涼席帶著溫度,一點兒沒有降溫的作用。
手機隻有僅剩百分之十的電,他不敢亂用,隻能忍著,看了一眼時間,十二點五十,再有三個小時就來電了。
習雋野呼出一口氣,拿著床頭的扇子勉強扇風,洗了澡跟沒洗一樣,又在出汗。
大晚上的,一旦沒有事做,人就會胡思亂想,感官都變得敏銳。
自從他進屋後,客廳裏一點動靜都沒有,安靜的像沒有人一樣。
習雋野看了一眼沒關的門,燭火的光投進房間門口,不至於臥室內完全黑暗。
那個娘娘腔在做什麽?
剛剛嚎得那麽厲害,這會兒倒是完全安靜了。
習雋野摩挲了一下指腹,細膩滑嫩的觸感似乎有殘留,腦子裏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夏以酲瞪著他的樣子。
眼睛裏含著淚,委屈又氣憤,嘴角腫著,臉頰微紅,嘴巴又潤又紅,簡直比塗了口紅還豔。一疼就緊閉雙眼,大顆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可憐巴巴的樣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習雋野不理解為什麽男人可以娘成這樣,眼淚說流就流,一點兒疼都不能忍,簡直是……毫無男子氣概。
他又撚了撚手指,細膩的感覺還會揮之不去,抗拒地在被單上擦了擦,逼自己閉眼入睡。
這個天入睡很難,習雋野給自己扇著扇子,強迫自己閉眼,不知不覺還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潮熱的氣氛讓他半夢半醒,身上的汗水打濕了床單,宛如待在蒸籠中,焦躁地翻了個身,枕頭也打濕了。
不知過了多久,習雋野實在是忍不了了,又困又熱,他打算去衝把冷水臉降降溫,還沒有起身,一道刺耳的尖叫劃破黑夜,聲波衝擊耳膜,讓他頓時清醒了!
習雋野猛地翻身坐起來,粗喘著氣,受驚後莫名的心慌,又是在夜晚,黑暗放大了心悸和慌亂。
“啊啊啊———”
尖叫還在持續,是在客廳。
習雋野神色一凜,黑眸閃過晦暗,顧不得穿鞋大步走出去。
桌上的三根蠟燭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還沒來電,房子自然再次被黑暗籠罩,躺在沙發上的夏以酲崩潰的哭嚎,一邊尖叫一邊說著“別過來”,雙眼緊閉,眼淚流下糊了滿臉,身體不正常的發抖,那樣子像是陷入夢魘,在晚上看起來特別嚇人。
習雋野走過去拉著他的胳膊,“夏以酲,你醒醒,夏以酲!”
夏以酲根本聽不到,身體明明在出汗,可是卻很涼,發現被拽住後掙紮得更激烈,情緒奔潰地道歉,“對不起,我錯了,我聽話……我要乖,不要關我……求求你,老師……不要關我。”
習雋野聽到“老師”二字眉頭緊蹙,強橫地將夏以酲摁在沙發上,大聲吼道:“你醒醒!沒有人要關你!”
夏以酲頓了一下,微微睜開眼,淚水讓他的視線模糊,昏暗的環境也看不清眼前的人,但從輪廓上能看出來是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
他突然來了力氣撲進對方的懷裏,胳膊死死圈著習雋野,像溺水的人抓緊扶木,驚恐地說:“不要關我……酲酲錯了……酲酲聽話……酲酲乖,不要關我……不要。”
———夏以酲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但不管誰都好,隻要能救他就好。
夏以酲的身體劇烈的發抖,衣服被冷汗打濕,聲音顫抖,宛如困獸般的嗚咽,“別……求求……不要關酲酲,救救我……救救我……”
習雋野被夏以酲的狀態驚到,脖子被勒得生疼,知道這時候講道理沒用,隻能先把人安慰下來。
他沒哄過人,之前談戀愛的時候都沒怎麽哄過何萱,現在卻要哄個男人。
習雋野隻覺得操蛋,又無可奈何,僵硬地拍了拍夏以酲的背,“你先鬆手。”
“不鬆不鬆……”夏以酲把人摟得更緊,害怕又顫抖地說,“救救我,別走,救救我……”
受驚又恐懼的小少爺死死地纏著青年,四肢並用,抱著唯一的救命稻草,幹淨的雄性荷爾蒙氣息湧進鼻尖,熾熱的溫度和有力的脈搏給他無盡的安全感。
習雋野被他哭得心煩,本來就熱,這會兒被纏著更是火氣直冒,汗水黏膩地粘著,夏以酲的身上也是汗津津的,頭發濕潤,帶著淡淡的汗味和洗發水的香氣,並不難聞。
“你……先鬆開!”習雋野快胡呼吸不暢,用力地扯開夏以酲的胳膊,試圖分開。
夏以酲的力氣不敵習雋野,被強製地分開了,懷中的熱源沒了,稍微止住的眼淚又在流,開始亂叫,劇烈掙紮,“不要!不要!不要關我!啊啊啊——!”
陷入癲狂的人力氣特別大,習雋野都止不住他,小腿和**被踹了好幾腳,疼得他齜牙咧嘴的。
媽的,這他媽的都是些什麽事兒。
習雋野知道他發神經的源頭,忍著疼去拿桌上的火柴盒想把剩餘的蠟燭點亮,隻要有光, 這娘娘腔就不會這麽瘋了。
誰料他剛轉身,腰腹就被牢牢地抱住,一向娘裏娘氣的人手勁兒特別大,死死抱著習雋野不放手,慌張地哭泣,“別走,求求別走。”
“我不走,”習雋野聽著他苦苦挽留的聲音,簡直被磨得沒脾氣,“我去點蠟燭。”
夏以酲緊緊圈著習雋野的腰, 片刻不鬆, 像個人形掛件一樣纏在青年的身上。
之前的蠟燭是燃到盡頭自然熄滅的, 桌上僅剩一根,習雋野將它點亮後,屋內的亮起微弱的光線。
有了光之後夏以酲的情況並沒有好多少, 依然神誌不清、抱著習雋野不放,嘴裏說著“老師”、“乖乖聽話”的字眼,情緒是沒有剛才激動了,可是淚水源源不斷地流出,打濕了習雋野的衣服。
“呼……”習雋野坐在沙發上長歎一口氣,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低頭看了一眼肚子上毛茸茸的腦袋,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試著去分開夏以酲的胳膊,又是換來抗拒的抽泣和死命地勒緊。
“……”習雋野放棄喚醒他,認命地癱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
屋子裏安靜下來,隻有習雋野粗重的喘息還有夏以酲的哽咽。
沒靜多久,懷裏的人又開始抽泣。
習雋野煩躁,“你差不多得了啊,有光了還哭?”
夏以酲哭得更厲害,還把臉往習雋野的衣服上蹭了蹭。
“!”習雋野額角突突直跳,一把薅起夏以酲的頭發,“你往哪兒蹭呢!”
靠!他有潔癖的好不好!
夏以酲被強製地抬起頭,在剛才的推搡間嘴角的創可貼已經掉了,滿臉淚痕,脖子上有幾條微紅的痕跡,眼睫毛被淚水濕成一簇一簇的,哭了一晚上的眼睛比兔子還紅,眼角掛著一顆晶瑩的淚珠欲落不落。
他的神色無助又可憐,抽泣又哽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頭發汗濕,眼睛半眯著,瞳孔無神,似乎還沉浸在夢魘中。
“……”習雋野看著他這副樣子罵人的話堵在嗓子眼兒裏。
夏以酲的樣子太可憐了,不是故作害怕,是真的能看出他的恐懼,小臉兒上又是汗又是淚,沒有安全感的死死抱住習雋野的腰,吸吸鼻子,仰脖子時喉結凸出來,汗珠滑落,能看到一些紅痕。
———是他們在黑暗中肢體碰撞時留下的。
小少爺的皮膚真的太嫩了、又白,習雋野壓根兒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碰了他脖子,又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習雋野的目光注視著這些痕跡,又想到了夏以酲胳膊上的指痕,在別人身上留下痕跡的感覺很微妙,在他的觀念中隻有情侶才能做出這種事,這是一份占有,是宣告屬於自己的所有物。
習雋野是很煩夏以酲娘娘腔的樣子,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好看,把皮膚保養的水水嫩嫩,汗毛都很少,平時把劉海三七分的時候有一股驕矜的英氣,這會兒順毛時又奶乖奶乖的,像個高中生。
今晚夏以酲基本全在哭,前幾次習雋野是真的煩,這次也煩,但是瞧著這樣子,針對的話不太說得出口。
夏以酲淚眼迷蒙,嘴唇微張抽著氣,殷紅的小舌尖若隱若現。
習雋野喉結攢動,鬆了手,僵硬移開視線。
夏以酲沒了禁錮,立馬又抱著習雋野的腰,顧不上的熱,也顧不上是誰,緊緊摟著,便可不放。
習雋野從他的行為舉止和言語中猜測應該是幼兒園或者小學的時候被老師關過小黑屋留下了PTSD,所以才會這樣害怕黑暗的封閉空間。
這個和娘無關,是個人經曆的問題,可是他這麽抱自己也不是個事兒啊。
習雋野見他漸漸安靜下來,試探著去拉胳膊,才剛碰上,夏以酲就更加用力地抱著青年勁瘦的腰,一副致死不分開的樣子。
“……”習雋野沒轍,也搞不懂為什麽這會兒這娘娘腔的勁兒這麽大了。
看他這狀態習雋野也動了惻隱之心,現在發脾氣也沒用,就像是和喝醉的人說話,說再多也入不了耳。
夏以酲要抱就抱吧,可關鍵是熱啊,兩個大活人這麽緊貼著在布藝沙發上坐一晚上,這哪兒能受得了?
習雋野從小火氣就旺,大冬天的穿個襯衫和外套也不會冷,動兩下還出汗,更別說現在三十五六度的天了。
他光是坐著就直流汗,身上又掛了個掛件,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忍受得了。
“哎,你醒醒。”習雋野拍了拍快熟睡的夏以酲,“你給我讓開,我要熱化……”
“叮———”是電路重新啟動的聲音,客廳的燈突然亮起,黑暗瞬間被明亮的燈光驅趕。
———來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