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來的時候,夏以酲給各部門負責人開會,他們這個團隊加上他自己一共有10人,現在是成立初期,加上工作室沒有裝修好,沒有大規模招人,很多事情都是自己親力親為。
夏以酲租下了楚寒的一套房子,暫時作為臨時工作室,畢竟是這麽好的朋友,價格比外麵要便宜好多。
雖然是臨時的,但是也租了一年多了,工作室一天沒裝修好,就一天搬不走。
楚寒作為房東和投資股東,自然有隨便進出的權利,他叼著煙,禮貌性地敲了敲門就直接推門而進,掃了一眼開會的人,坐在椅子低頭玩兒手機。
大家早就見怪不怪,如常地計劃完工作,抱著文件走出辦公室,珞珞離開錢給楚寒倒了杯水,獲得了帥哥的一枚媚眼,頂著大紅臉走的。
“您這個大忙人怎麽來我這裏了?”夏以酲整理桌上亂七八糟的試用品,抬眸看了一眼楚寒,對上他漠然的視線,“怎麽了?”
楚寒不似平時嬉皮笑臉,麵無表情地問:“是不是應該給我說什麽?”
夏以酲眨巴眨巴眼,“匯報什麽?”
楚寒:“遇到習雋野了?”
夏以酲動作頓住,莫名有些心虛,“你怎麽知道?”
“你管我怎麽知道,”楚寒冒火道,“夏以酲,你腦子是不是有坑啊?好馬不吃回頭草知不知道?好了傷疤忘了疼是不是?你當初那副狼狽樣兒又忘了?你哭著來找我的樣子不記得?”
夏以酲看向楚寒,一言不發,隻是眼眶漸漸變紅。
“……”楚寒心裏咯噔一下,當即就後悔了,走過去抱著夏以酲道歉,“對不起寶貝,對不起,是我口不擇言了,我沒想戳你傷口,你知道我沒那個意思。”
夏以酲的臉在楚寒懷裏蹭了蹭,抱著他的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開口,“我和他沒有發展,你不聽我解釋就這麽說我。”
“他都是你工作室的設計師了,還沒有發展?”楚寒捏了捏夏以酲的後頸。
楚寒在情場上混得如魚得水,他從不談戀愛,卻把這些東西看得門兒清。
有了設計師這層關係,那還不是天天借著工作說私事兒,這點小伎倆也就騙騙夏以酲。
誰知夏以酲搖頭,“我和他上一次聊天是上個月,他給我發工作室的效果圖,然後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楚寒挑眉:“是嗎?”
夏以酲點頭。
“他沒有給你送東西?沒有找你?”
夏以酲無奈:“他連我住址和辦公的地方在哪兒都不知道。”
楚寒覺得奇怪:“你們就沒再見過麵?”
夏以酲點頭,又想到什麽,如實交代:“不過我今天下午要去工作室看裝修進程,也許會碰到。”
楚寒:“……”
夏以酲追加一句:“我沒有約他,也沒有告訴他我會去。”
楚寒:“所以你們什麽都沒發生?”
夏以酲覺得這話曖昧,有些惱:“都是前男友了,能發生什麽?”
“沒發生什麽的話你為什麽要為了他再次拒絕唐元安?!”楚寒瞪他,“人家有錢又有地位,關鍵是沒有家庭的阻撓,這麽多年了對你還有意思,你到底怎麽想的?”
“我拒絕唐元安不是因為他……”夏以酲無奈地說,“我隻是……對他真的沒感覺。”
楚寒倚著桌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哦,你對習雋野就有感覺。”
夏以酲沒吭聲。
“你果然放不下他。”楚寒恨鐵不成鋼的咬牙,“五年了,你能不能有點進步?你什麽時候能聽我一次勸?”
“楚楚……”夏以酲趴在桌子上,疲憊地閉了閉眼,“我如果真的能控製就好了。”
楚寒神色複雜,薄唇緊抿。
“我不後悔喜歡他,”夏以酲說,“我也能感覺到他沒有忘了我。可是……我們都知道沒辦法再回去了。”
他們中間隔著楚河漢界,沒有人忘記這段情,卻不敢再靠近,畫地為牢,守著沒有希冀的感情。
楚寒煩躁地撓了撓頭,該勸的不該勸的早就說了, 這會兒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夏以酲,人得往前看。”
“我知道啊,”夏以酲把臉藏在胳膊裏, 聲音軟軟的,“我一直在往前走,可是……習雋野又出現在我眼前了,我能怎麽辦?”
“那你就打算這麽耗著?”楚寒冷臉問,“他還單身嗎?”
夏以酲嗯了一聲,“他還在養我當年留下的花,還給珞珞說單身但是有喜歡的人。”
“你覺得是你?”楚寒潑冷水,“別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都是男人,誰還不知道誰?誰能守著一個人素五年?夏以酲,現實一點吧,也許他早就和不同的人睡了,然後裝著深情。”
夏以酲撐起身子看著楚寒,順毛的模樣特別乖順漂亮, 沒有在員工麵前身居高位的氣場,“他為什麽裝五年?”
“……”楚寒氣結,一口幹了杯子裏的水,將紙杯揉成團扔進垃圾桶,憤憤道,“夏以酲,你這個戀愛腦沒救了!”
夏以酲也覺得自己沒救了,當初楚寒怎麽勸他都不聽,不自控地喜歡上直男,沒有感受過多久戀愛的甜蜜就分手五年。
有遺憾、有不舍,更有揪心和煎熬,所以將這份無疾而終的情感沉澱得更為深刻。
楚寒被夏以酲氣走了,夏以酲知道他是這樣的性子,他們之間沒有隔夜仇,第二天去哄哄就行了。
下午夏以酲處理好事情後,坐地鐵去工作室監督裝修進度,他沒買車,開得起養不起,索性上下班趕地鐵。
上個月習雋野把效果圖發給他看,是3D立體的效果,非常直觀地把裝潢和設計呈現出來,精細到牆上的相框和花卉。
夏以酲根據自己的喜好提了一些意見,習雋野改好之後再拿給他看,他覺得沒問題就開始動工。
合作得很順利,自然進程就快。
夏天天氣陰晴不定,上午豔陽高照,下午就下起了雷陣雨。
晝夜交替, 天色陰沉。
夏以酲到工作室的時候下得更大了,電閃雷鳴,豆粒一般大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
他在路上就在想會不會碰到習雋野,室內設計師不是交了圖紙就完事兒,需要全程跟組,還會去跟進需要的材料和物品,有些特殊的設計需要在裝修時提前留好地方,避免後期出現無法改動的情況。
結果一下電梯就看到穿著襯衫的男人站在牆邊和貼牆紙的工作人員溝通什麽。
習雋野的襯衫袖子挽到手肘,手臂線條流暢結實,寬肩窄腰,身材頎長挺括,眉眼冷淡認真,拿著筆和卷尺在思忖什麽。
這還是夏以酲第一次在現場遇到習雋野,之前他來過好幾次,一般是早晚,時間不湊巧, 他又看不懂這些,裝模作樣地巡視一圈兒就離開了。
夏以酲沒急著進去,站在門口悄悄看習雋野一會兒才笑著走進去,下雨前買了十多杯奶茶,招呼各位師傅喝東西。
習雋野看到夏以酲出現有些意外, 明豔乖巧的人一步步走近,把果汁遞給他,“給, 習設計師辛苦了。”
“你怎麽來了?”習雋野接過果汁說了聲謝謝。
“來當監工,”夏以酲咬著吸管,“你剛剛在給師傅說什麽?”
習雋野把圖紙遞給夏以酲看,“我要在這麵牆上做一個朋克風的裝飾物,讓他們提前留出位置。”
夏以酲的目光順著習雋野的手指看過去,沒有落在圖紙上,而是看向他的手腕。
習雋野沒想到夏以酲會在下午來,沒有顧忌地把袖子挽上去露出了手腕,左手手腕上有一條猙獰的傷口, 疤痕增生明顯, 像一條醜陋的蜈蚣盤踞在上麵。
夏以酲愣住,僵硬地問:“你這裏怎麽了?”
習雋野用圖紙擋住,“沒什麽。”
夏以酲腦子發熱,要去握習雋野的手,“給我看看。”
習雋野神色不自然,眼底掠過幾分緊張, 往後退了退,“已經好了,不用看。”
“給我看!”夏以酲聲音拔高,圓潤的眼睛緊盯著男人。
“轟隆———”外麵雷電閃過,厚密的雲層蓋住天色,屋內的線路還沒有完全裝好,隻有兩盞燈,在雷雨天搖搖欲墜。
“……”習雋野已經鎮定下來,把袖子放下,冷靜地說,“沒什麽看的。”
夏以酲眼裏氳起水霧, 拉著習雋野的袖子不放,手臂上青筋凸起, “誰弄的?”
習雋野垂在兩側的手指蜷縮起來。
“是你……媽媽嗎?”夏以酲竭力控製語氣,可尾音還是有些發顫,聽上去像求救的小獸,有股可憐勁兒。
習雋野的眸色沉深, 下頜線緊繃, 隱忍又克製地說出四個字:“無可奉告。”
夏以酲紅著眼睛和習雋野對視片刻, 咬著牙關強製地去撩男人的袖子,一定要看個清楚。
習雋野擒著夏以酲的手, 眉心緊蹙,低聲喊道:“夏以酲。”
“別叫我!”
麵對習雋野和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的感情,夏以酲的麵具裂了粉碎,呼吸顫抖,情緒失控,滿腦子都是剛剛看到猙獰的疤。
五年前夏以酲的力氣就沒有習雋野大,五年後也是如此,他的雙手被習雋野禁錮著, 掙紮時在手腕上留下了紅痕。
習雋野目光一暗。
夏以酲的皮膚一如既往的薄,稍稍用力就會有痕跡。
他們這邊動靜太大,休息的師傅們紛紛看過來, 投以好奇的目光。
“夏以酲,別鬧了。”習雋野說,“今天的工作還沒有做完。”
“誰跟你鬧了! ”夏以酲咬著牙, 鼻音濃重,“我今天非要……”
毫無預兆,燈光突然熄滅, 屋內陷入黑暗。
“哎?停電了?”
“不會吧?打個雷就停電啊?”
“應該不是,跳閘了吧?老陳,你去看看。”
旁邊是起伏的人聲,夏以酲耳朵嗡鳴,失去光線的一瞬眼睛無法適應黑暗,眼前一片漆黑,連輪廓都看不見。
他呼吸急促, 顫抖的鼻息泄露一絲微弱的哭腔,死死拽著習雋野袖子的手鬆了鬆, 冰冷和恐懼鋪天蓋地裹挾而至。
下一秒,他的胳膊被拽住, 熟悉的氣息圍上來,寬厚堅挺的胸膛將他攬入懷中,耳邊的雨聲和人聲消退,夏以酲聽到了強有力的心跳。
“別怕,”習雋野抱著他,嗓音低沉,“跳閘而已,很快就恢複了。”
夏以酲的心髒擰在一處,又痛又麻,鼻子湧上強烈的酸澀,淚水滑落臉龐。
他抬手緊緊圈住習雋野的腰,將臉埋入胸膛深深地吸取著男人幹淨又清爽的氣息。
黑暗和雨幕成了遮羞布。
它們讓相愛卻無法在一起的人得到了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