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周航送回家後,容風行又開回了“異鄉”。

封雲幾個人幾乎快把幾瓶軒尼詩喝到見底,張緣棋和陳臣已經喝倒了,靠在沙發上緩神。封雲倒是真練出酒量來了,自顧自地灌酒。

金黃的酒液倒入杯中,封雲晃著杯裏的冰球,透過杯壁看到遠遠走來的容風行。

“你剛才哪裏去了?再不回來我們就要當你是臨陣脫逃了。”

“有點事。”容風行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

“不對吧?”封雲曖昧地衝他笑笑,“剛剛你那著急的樣子應該不是什麽小事吧?”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問:“我沒看錯的話,方才坐在那邊的是周航?你們到底有沒有事瞞著我?”

容風行淡淡瞥他一眼,“關你什麽事,什麽時候這麽愛湊熱鬧了?”

封雲確實是愛八卦愛湊熱鬧,大學四年不幹正事的時候就在學校論壇裏開了一個八卦板塊,每天的帖子都在首頁飄紅。他總感覺容風行和周航之間的氣氛不同尋常,越猜越心驚,忍不住道:“敢情你不讓我對周航下手,是自己有算盤了!”

容風行沒回答,封雲討了個沒趣,靠倒在沙發搖著酒杯說:“奇了怪了,我記得你喜歡的類型不像是周航那樣性子軟的,還是說——你隻是想跟他發展炮友關係?現在的大學都開戀愛心理課的,你可別玩弄人純情大學生了。”

“喝你的酒。”容風行煩道。

等冷靜下來後,容風行重新審視自己在小道裏的所作所為,才發現有多麽僭越,完全不像平時他的作風。好像遇到周航後,他就一直處於失控的邊緣。

想起那截後頸溫熱的觸感和帶著一絲血絲的牙印,容風行無意識地撚了撚指腹。

酒過三巡,他卻愈發地清醒,微微仰起脖頸鬆了鬆喉結下的領帶,引得周圍的人都把不懷好意的目光投了過來,或色情或欣賞。

不乏一些長相姣好清俊的男人舉著酒杯對他微笑,容風行心底壓下去的那股煩躁勁兒又升了起來。

微信列表裏梁明月之前發來的消息還靜靜地躺著,容風行思忖了一會兒,點開她的對話消息,發了一條微信過去。

【R:梁醫生,這周周六晚七點能否申請心理谘詢?】

梁明月很快回複:容先生是遇到問題了?

【R:嗯。】

【梁明月:這周末我比較空,隨時歡迎,不需要預約,還是老房間。】

【R:好。】

興許是在酒吧裏喝的那兩杯酒起了作用,周航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這一覺睡得斷斷續續,做的夢也光怪陸離。

夢中似乎有一條通體漆黑的大蛇緊緊地纏著他的身體,嘶嘶地吐著鮮紅的信子,黑蛇高昂著頭,冰冷的琥珀色蛇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甚至對他吐出了尖銳的獠牙。

但周航在夢中絲毫沒有感到恐懼,獻祭一般任由大蛇一圈一圈地纏繞在他的脖頸上。想象中的窒息感也沒有感受到,在那獠牙剛要刺破他脖側的皮膚時,大蛇忽然消失了,周航也從夢中驚醒。

剛剛淩晨兩點多不到,出租房內一片黑暗,周航撐著酸麻的雙腿,疲憊地看向窗外同樣一片黑暗的低矮單元樓,忽然在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周六晚七點整,容風行重新站在了心理谘詢所的地毯上。今日谘詢所裏沒什麽人,走廊裏安安靜靜,也少了很多側目而來的視線。

容風行擰開門把手,看見梁明月正端坐在裏麵,顯然已經等了有一段時間。

“梁醫生。”

梁明月衝來人笑了笑,閑談似的語氣,“容先生,很久不見了,近來過得可好?”

容風行在沙發坐下,客套地嗯了一聲。

看著他還是冷淡又戒備的樣子,梁明月歎了口氣:“容先生,不知道為什麽你每次來都恨不得坐到門口去,您對心理谘詢這件事很抵觸嗎?”

容風行靜了幾秒,然後直白道:“我確實不太喜歡這種場合,但是具體原因我並不想講。”

“當然,谘詢的首要一條就是要尊重谘詢者的意願。”梁明月將桌上的沙漏倒置,拿出先前的資料準備記錄,“之前您拒絕了我的邀請,但是之後您又主動聯係了我,能否告訴我這其中的原因嗎?”

“是不是因為‘她’?”

容風行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斟酌著將在酒吧裏的事簡化了一遍說出了口。在聽到容風行把人拉去小道咬傷了後頸時梁明月心裏一驚,在男人說完後忍不住問:“容先生,雖然之前您已經在我這裏做過心理測試,但我還是想請您認真想一想,最近您是否感覺自己有產生暴力傾向?例如想要傷害自己或者傷害別人,以疼痛獲得快感的想法?”

容風行皺眉:“我沒有這種傾向。”

“那麽促使你做出這種舉動的情緒是?”

“......我在酒吧看到他僅僅隻是和別的男人坐在一起時就產生了焦躁的感覺,我無法控製這種感覺,我的潛意識裏不允許他和別的男性待在一起。我帶他去了小道,原本我可以聽他的解釋,但是之前我就說過,他的眼神會刺激我。”

“他看我的眼神太溫順了,像綿羊一樣,我從未有那麽強的欲望想要完全掌控他。”

容風行的聲音很低,梁明月從中敏銳地感覺到了他與上次谘詢時不同的低落情緒。於是她輕聲問:“您的意思是您控製不了您的衝動嗎?”

“是,我原以為我的自製力很強,但現在看來這不過是自大罷了。”

“因人而異,從我的視角來看,您能在東南的AI界白手起家做成ForL如今的局麵,必定是有原因的。網絡上企業家激勵年輕人的演講模板之一不就是老生常談的那幾個要素麽,自律必定是其中的一個。”

“如果您隻對‘她’控製不了自己的衝動,那必定是因為您對‘她’有著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強烈的欲望。”

“像原始動物那樣**的欲望?”容風行淡淡地問。

梁明月一愣,笑道:“當然不是,貓科動物**時咬住伴侶的後頸隻是為了刺激自己的伴侶分泌更多的雌激素罷了,這是什麽樣的欲望恐怕隻有您自己知道了。”

“但是我不想這樣。”容風行說,“我把他咬出了血,像個瘋子一樣,這已經是造成了真實性的傷害。”

“所以在衝動過後您會產生懊悔痛苦的情緒嗎?”

“是。”容風行頓了頓,“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但是酒精麻痹不了這種情緒。”

梁明月停住筆,慢慢道:“衝動和衝動後冷靜下來的情緒是一個分歧點,性衝動或許對陌生人也會產生,但是懊悔的情緒不會。所以我需要再問您一遍,再次看待您對‘她’的感情,您認為這是喜歡或者說愛嗎?”

這句話帶了點咄咄逼人的意味,容風行卻罕見地沒有感到不耐煩。他可以再次用“不知道”這個詞來搪塞梁明月,但他沒有這麽說。

良久,他才道:“或許可以這麽說。”

和之前不一樣的答案。

梁明月看著資料紙思索片刻:“您到我這來谘詢肯定不是為了谘詢戀愛這件事。如您所說,越接近‘她’越能激發您超乎正常人的控製欲和獨占欲,甚至會做出失控的舉動,並且您對‘她’的感情尚還在猶豫之中。”

桌上的沙漏已經流下一大半,剩下的一點細沙還在無聲地簌簌流動。

“那麽這樣,我給您一個建議,如果這種情緒是讓您感到痛苦的根源,嚐試去接觸其他人吧,驗證一下是否隻有‘她’會帶給你這種感覺。”

容風行聞言皺了皺眉,不讚成道:“這件事沒有意義。”

“有沒有意義當然要去試試才知道了。”梁明月對容風行的拒絕沒有感到太大的驚訝,笑了笑說,“如果您想要知道這是愛還是控製欲在作祟,就需要試著接觸他人,能讓人產生控製欲的受眾範圍是很廣的,但是愛卻不一樣。當然,具體還是需要您自己去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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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