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周航看到了撐著黑傘朝他走過來的容風行。
隻是兩三天沒見而已,周航卻在重新看到男人的臉時恍惚了一瞬。容風行英俊的五官在陰雨的天氣下愈發清晰,他隻穿了單薄的深灰色襯衫和西裝褲,襯衫沒打領帶,鎖骨若隱若現。
他的樣貌和身高太過引人注目,從露天的走廊經過的時候惹得兩個年輕的護士悄悄回頭多看了兩眼。
周航看著這一幕,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在奶茶店遇見容風行的時候也是這樣,站在一邊悄悄地關注著,帶著暗戀中的人的歡喜和雀躍。
這是他夢裏的人,他曾經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上明月。
容風行的腳步很快,周航心裏生出一股驚惶和後悔來,他忽然不想讓容風行過來了,但是容風行已經直直地朝他的方向走來。
“周航。”容風行叫他,“你媽媽還好嗎?”
“容先生。”周航勉強衝他露出一個笑,“還好.....過兩天大概就可以出院了。”
兩人站在露天走廊旁的一條岔道上,天色陰沉,隻有旁邊花壇的草地裏有一盞昏暗的地燈。此時周圍沒有什麽人,隻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
周航抬起頭,趁著微弱的燈光有些貪婪地注視著容風行的麵容,容風行敏銳地注意到他的情緒不太對,帶著安撫的意味摸了摸他的臉。
“臉上消得差不多了。”
周航握住他的手,低低地嗯了一聲。
“要不要我上去看看你媽媽?”
“沒事,不用了,我爸和我姐姐都在上麵。”周航搖頭。
麵前的人一直垂著頭,像是不敢再看他的臉,容風行皺眉,手滑下去鬆鬆握住周航的下顎,一抬起他的臉,對上的就是一雙通紅的眼眶。
“怎麽了?”容風行微微彎下腰,“還記得我之前給你發的了嗎?你沒做錯什麽,不要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身上,有什麽事要告訴我。”
周航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容先生,我爸媽他們確實接受不了同性戀,之前我已經跟他們冷戰了兩年多了......即使是這樣也沒什麽用。”
之後他像難以啟齒一般又安靜了很久,容風行也不說話,靜靜地等他把話說完。
“我媽出院後他們要在這裏住一段時間,所以這期間我不能再聯係您了。”
每說一個字,周航都像快要喘不上氣了一般,說完這句話容風行很久沒有再開口,他感到握在自己臉上的溫暖幹燥的手離開了,雨絲飄到臉上的冰涼感讓他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一段時間,多久的一段時間?”
容風行的語氣很淡。
周航抬起頭看到一張沒什麽表情的臉,他一愣,又把頭偏到一邊,“......我不知道。”
“所以你想分手嗎?”
“我沒有——”周航猛地回過頭。
“這段時間你沒有尋求過我的幫助,也不想讓我插手你和你父母之間的事。”容風行說,“時間一過,你想讓我忘記你嗎?周航?”
“你想把我扔了。”
周航耳朵裏嗡嗡作響,他想辯解,但張開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是懦弱的膽小鬼,他崩潰了,被說服了,如果過不了周芳華和周振這關,容風行永遠隻能陪他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樣談地下戀愛,不能光明正大,不被祝福。
是他把容風行拉下水了,所以他想放棄了,容風行的伴侶不應該像他這樣,像被網住的魚一樣苟延殘喘地掙紮。
所以他放棄了容風行,放棄了他的月亮。
周航的目光虛焦在容風行身後被雨水浸濕的道路上,他捂著額頭深深低下頭,地上的水窪倒映出此刻他蒼白的臉。
“我真的、真的沒辦法了......你罵我吧,想怎麽樣都行......”
容風行沒有再說話,但周航覺得他一直在看著自己。忽然間地上的影子忽然靠近了,周航被一隻手扼住了脖頸。
容風行的力道不大,但拇指按壓在動脈上還是讓他產生了壓迫感。
“我不允許。”容風行的聲音很冷,臉也是陰沉的。
“很久以前我警告過你,我的控製欲和偏執性很強。”容風行湊近周航,說話間吐息在周航耳旁,“你可以放棄我,但不代表我會同意。”
在周航說話的時候,容風行又想起小時候那隻金毛犬,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病態,慌亂之下,他選擇了推開了自己喜歡的東西。但是年齡漸長後,他發現相比推開,把自己喜歡的東西永遠牢牢地攥在手裏才會讓他真正感到愉快。
“不乖的話,我會把你關起來,你忘了嗎?”
雨傘和雨傘相碰遮住了地燈唯一一點光亮,周航在昏暗下,看到一雙陰鷙的雙眼。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清容風行的另一麵,毫不掩飾的,像野獸一般暴露出自己陰暗的私欲。
周航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但這個舉動好像又激怒了麵前的男人。
容風行按住周航的後腦勺,湊過來強硬地撬開了他的唇齒,帶著暴虐的意味攻城略地,周航被吻得喘不過氣,一隻手隻能勉強抓住容風行的襯衫當作支撐。
他不小心咬到了容風行的舌尖,一股血腥味瞬間在口腔裏彌漫開來,容風行退開了一點,低頭看著周航有些狼狽的姿態,眼裏晦暗不明。
“我現在再問一遍,你真的喜歡我?”他低聲問。
“......喜歡。”
周航覺得自己沒救了,無論容風行是什麽樣,他都是一隻牽引繩被容風行牢牢攥在手裏的小狗,沒有容風行,他隻會變成出租房裏的一棵陰性植物慢慢枯萎而死。
容風行對這句回應似乎沒有太大的反應,他又披上了紳士的外皮,看向周航的眼神變得平靜。
“你父母那裏的事我會想辦法的,這段時間你先休息一下吧。”
周航一愣,他不明白“休息一下”是什麽意思,但容風行已經轉身走了。
“容先生...!”
周航在後麵追了兩步,但容風行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在雨幕中漸行漸遠。周航站在原地,看著容風行的背影逐漸變成一個小圓點,雨水的腥味鑽進鼻腔裏,幾乎要麻痹他的全身。
接下來的兩天容風行都沒有再聯係周航,周航捧著手機惴惴不安。容風行的反應太過奇怪,周航摸不準他到底是什麽態度,渾渾噩噩地在醫院陪護到周芳華即將出院的那一天。
上午九點多的時候,周航再次收到了容風行的一條微信消息。
[R:現在到醫院門口來。]
周航不安了兩天,此刻看到這條消息心裏的那塊石頭像重重落地了一般輕鬆了不少。他看了一眼還在病**閉目掛點滴的周芳華,悄悄地走出了病房。
醫院門口停了一輛純黑色的奧迪,一個穿著西裝的人站在轎車旁,看見周航後微微彎腰打招呼:“周先生。”
周航一愣,確認過男人確實在叫的是自己後,遲疑道:“你認識我?”
“我是容總的行政助理,現在負責帶您去找容總。”男人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張工作證展示給周航看。
工作證上的資料很詳細,右下角有ForL的燙金防偽標誌。周航盯著那張工作證,忽然問:“是容先生讓你過來的嗎?”
“是的。”
周航跟著這個叫盧庭遠的男人上了車,然而車子駛向的方向既不是ForL的公司總部也不是綠野苑,反而是一條陌生的路。
“現在是要去哪裏?”
發過去的微信容風行沒有再回,周航看著車外倒退的路景心裏疑竇叢生。
“您放心,現在要去的是容總另外的一處房產,在雲榭町。”盧庭遠回答道。
雲榭町周航隻略有所耳聞,但具體在哪裏也是一概不知,他幾次點開微信都沒有任何來自容風行的回複。
為什麽不回我?周航在心裏迷茫地想。
盧庭遠把周航帶進水榭町一套寬敞的複式公寓內,公寓裏家具齊全,被收拾得很幹淨,但不像是有人長期居住的模樣。
周航環視了一圈,沒有找到容風行的身影,隻好問跟在身後的盧庭遠:“請問容先生在哪裏?”
盧庭遠扶了扶眼鏡,退回到公寓門口,“容總現在還在公司裏,晚上他會過來的,這期間麻煩周先生就待在公寓裏等他。”
“中飯和晚飯周先生可以打放在茶幾上的卡片上的電話,會有人上來做的。有事您可以打容總的電話,但容總下午要開會,可能接不到。”
“什麽意思?”周航怔住了,“我要一直待在這裏?”
盧庭遠的聲音平靜但不容置喙:“是的,您不可以出去,這是容總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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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呀容總,老婆一想提分手你怎麽就變成瘋批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