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內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去。

盧庭遠沒有繼續久留的打算,簡單地介紹了幾項起居的事項後就要回公司了。

臨走前他站在玄關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青年,悄悄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補了一句:“周先生,容總那邊的事情結束後就會過來的,您不必感到不安。這是容總的私人房產,隱私性很好,您權當在這裏休息一會兒。”

盧庭遠走後,周航一個人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很久。

這套房子太大也太過寂靜,像一座華麗的牢籠把他牢牢地困在了這裏,此刻周航才終於意識到兩天前容風行說的“休息一下”是什麽意思。

他腦子裏亂得厲害,忍不住給容風行打了一個電話,但對麵一直沒有接通。他聽著冰冷的忙音,站起來在套房內又繞了一圈,最後繞到門口。

門把手安了一個指紋鎖,周航把手放在把手上往下擰,但不能擰動半分。

——門被鎖住了。

周航的心徹底冷了下去。

盧庭遠回到ForL時容風行剛剛結束一個員工會議,參加會議的都是上個季度從C大校招來的大學生。

剛畢業的大學生腦子靈活又有工作上的熱情,實習期在ForL的表現都很好,最終留下來成為正式員工的幾個人容風行都親自召見了一次。

都是聽聞ForL在東南人工智能論壇上的名氣才報的校招,幾個畢業生第一次見到容風行相當興奮,在會議上嘰嘰喳喳提了很多問題,封雲被問得差點坐不住,回答得口幹舌燥,茶水灌下去兩大杯才緩過來。

會議中程休息了二十分鍾,封雲實在受不住了,把人事部負責人力資源管理的小組長拉過來應付大學生過剩的精力。

“果然還是年輕人有**,問的問題我都快回答不上來了。剛剛有個男生問我能不能把LDA模型改變算法模式後導入到陪伴型AI的數據庫裏優化語言和應對機製,我冷汗都要下來了,什麽天馬行空的點子都有。”

封雲一邊灌茶一邊嘰裏咕嚕地說了一大堆,結果發現容風行根本沒有在聽。

容風行這兩天比平常還要沉默,也沒有再像以前一樣會在開會的間隙看兩眼手機,有時還會發呆,狀態非常奇怪。

他狐疑地順著容風行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圍在一起的畢業生裏有一個安安靜靜待在自己座位上的男生,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穿著米色的衛衣,半趴在會議桌上,沒有參與其他畢業生的對話,隻靜靜地聽著,氣質很獨特。

封雲看著那個男生不由自主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他再三確認容風行的視線是落在這個男生身上後,剛滾下喉嚨的茶水差點被重新嗆出來。

“你、你不是吧.......”

容風行回過神,看到封雲精彩的表情,皺眉道:“你在想什麽?”

“你那小男友現在還在學校上學呢吧?你可別吃著碗裏的想著鍋裏的啊,我會幫他盯著你的。”

容風行冷了臉色,“閉嘴。”

封雲被這麽一凶不再說了,嘟囔道:“不說就不說,凶什麽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分手了。”

剛走進來的盧庭遠剛好聽到這句話,在心裏捏了一把汗——你少說兩句吧。

“我們庭遠幹什麽去了?”封雲見到盧庭遠又擺出一張笑嘻嘻的臉,“幾個小時不見你,想得緊。”

盧庭遠推開封雲挨蹭上來的身體,朝容風行點了點頭:“容總。”

“送過去了嗎?”容風行問。

“送過去了,事情也都交代了。”

容風行點點頭,他手上把玩著一個銀質的打火機,金屬的光澤在指尖一閃而過。

“他怎麽樣了?”

盧庭遠不像其他合夥人一樣和容風行有著大學同學的交情,能走到行政助理這個位置全靠打拚,幾年察言觀色下來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問題要謹慎回答。

“好像還沒有接受。”盧庭遠斟酌著用詞,“但是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也不怎麽說話。”

封雲在旁邊聽得雲裏霧裏:“什麽接受不接受的?你們兩個打啞謎呢?”

容風行沉默了一會兒,把打火機隨意地扔在桌上,“我知道了。”

會議結束後封雲帶幾個畢業生去參觀他們的正式工作崗位,容風行看了一眼腕表走出會議室,正準備回辦公室的時候,一個清冽的聲音叫住了他。

容風行轉過身,發現是之前那個看起來很安靜的男生。

男生見容風行的目光筆直地投射過來,臉立馬紅了,話說得磕磕絆絆:“不好意思,容總,打擾您了......我叫厲川,剛剛被分去研發部。”

厲川很緊張,說話的尾音也有點抖:“大學的時候我有幸看過您的畢業論文,寫得真的很好......我真的很喜歡您的邏輯思維和能力,之後ForL出的每一款人工智能我都關注了。我的畢業論文也是和ForL有關的,總之每款您參與設計的AI都很完美......”

厲川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大堆,容風行在這間隙看到鏡片後麵那雙明媚上揚的桃花眼,瞳孔很亮,帶著毫不掩飾的崇拜和喜悅。

不是小狗眼,容風行在心裏想。

“真的很感謝容總這次能給我正式進ForL工作的機會,我一定會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的......”厲川說著悄悄抬起眼觀察容風行的反應。

男人臉上的表情還是淡淡的,漂亮的雙眼審視一般打量著厲川,他被看得手心出了一層汗,隻能重新低下頭。

“那在夏季發布會之前好好幹吧,有什麽事找你們部長。”

容風行說著擦身經過厲川身邊,厲川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好聞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這個味道讓他心跳的節奏快了起來,鼓起勇氣再次出聲問道:“抱歉容總,剛剛開會的時候您好像一直在看我,可以問一下是什麽原因嗎?”

容風行的腳步頓了一下。

“你長得有點像我的愛人。”

厲川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著容風行越走越遠。

下午三點,容風行結束了行程上的最後一個會議,他將辦公桌上的文件往外推了推,候在一邊的盧庭遠立刻會意,拿著文件退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重歸寂靜,容風行打開電腦,點開了桌麵上一個黑色方塊快捷圖標的軟件。這是一個他自己設計的監控軟件,傳來的畫麵正是水榭町那套複式公寓裏的景象。

容風行慢慢地切換監控畫麵,最終在主臥發現了周航。

周航將自己緊緊地裹在被子裏,隻露出緊閉的一雙眼和睡得淩亂的額發。容風行將監控畫麵定格在臥室裏,靠在辦公椅上點起一根煙。

容風行最近已經很少需要靠尼古丁來消遣情緒了,他並不是很喜歡煙草的味道,但看著電腦上的監控畫麵,他很快就抽完了一整根煙。

煙草上的星火燃盡,容風行關掉了電腦,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市一醫院住院部。

周芳華今天出院,出院手續昨天就已經辦理好,隻要掛完最後兩瓶水就能走了。

周晶隻跟公司請了幾天假,昨天就離開了C市,周振在病房裏坐不住,陪護了一會兒就要跑出去抽煙。周芳華一覺醒來病房裏一個人都沒有,一邊抱怨一邊拿出手機要給周振打電話。

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周芳華以為是周振回來了,開口罵道:“天天就知道抽煙,還不......”

話說到一半熄了火,因為進來的不是周振,而是一個高大的男人。

容風行左手抱著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右手提著一袋看著就價值不菲的補品盒,靜靜地看著**的周芳華,打了一聲招呼:“您好,阿姨,還記得我嗎?”

周芳華當然記得這個人,這輩子她可能都忘不了,那個下雨天和她兒子湊在一起接吻的有錢人。

見周芳華一直不說話,容風行直接走了進來,把花和禮品盒放在床頭桌上,“阿姨,這裏麵是黨參和冬蟲夏草,平時煮一點吃對腸胃好。”

周芳華回過神來,有些慌張道:“你怎麽知道這裏...是不是周航告訴你的?周航呢?!我今天一天都沒看見他,你是不是把他帶走了?”

容風行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他確實在我那裏。”

周芳華想起周航這幾天做小伏低一般的姿態,忽然明白過來,怒不可遏道:“他是不是還在跟你聯係?你什麽都不用說了,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別待在這裏,我這裏不歡迎你!”

周芳華罵得氣喘籲籲,脖子紅了一圈,容風行仍然巋然不動地坐在椅子上。他一身筆挺的西裝,領帶夾的色澤似乎都帶著金錢的味道,和這個狹小的病房格格不入。

這個男人的眼神很平靜,語氣卻不容置喙:“阿姨,可以先聽我說幾句嗎?”

周振在樓下抽完煙帶著一身煙味回來,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周芳華竟然沒有像往常一樣開口罵他,而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床邊。

“水掛完了?”他掃了一圈病房,看見床頭桌上那束顯眼的百合花和禮品盒,走過去翻了翻,“這麽多黨參,誰來過了?周航?”

“周航那個男朋友過來了。”周芳華的臉色有些蒼白。

“什麽男朋友?”周振皺眉,“他真的跟男人混在一起?那個男的過來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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