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風行專注地看著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幻燈片,上麵展示了六個陪伴型AI的外觀設計方案,大多是模仿小動物的外形,在第一代的音箱造型上潤色了不少。

張緣棋和設計部的設計總監站在屏幕邊一個一個介紹。

“從去年到今年初第一批誌願者的反饋來看,多數人對陪伴型AI的外型不是很滿意,考慮到受眾的偏好,我們做出了六個方案,向更加親和的外型靠近......”

封雲生平最討厭開會,在椅子上跟一條泥鰍一樣坐不住,他聽了十分鍾光哈欠就打了四五個,還要去騷擾旁邊的容風行。

“你有跟緣棋商量過嗎?這個AI要叫什麽名字?”

“不會真的要叫瀟灑哥吧,我爸問我要發布的這款叫什麽,我都開不了口,很丟臉你知不知道。”

“什麽意思,你當我死人?為什麽不理我?”

容風行注意力全在六張設計圖上,隻覺得封雲像隻蚊子一樣嗡嗡叫個不停,還沒等他說話,站在前麵的張緣棋先發現了封雲的小動作。

他咳嗽一聲,“封助理,你有沒有什麽高見?”

會議桌上的視線全都聚集到封雲身上。

這次開會的都是參與AI研發、設計和運營宣傳的骨幹,雖然都是熟人,但這幫人在他從執行人的位置主動退到CEO助理後,平時沒少拿好秘書的笑話找他樂子。

封雲一瞥張緣棋和對麵陳臣的臉,果然都在憋笑。

他翻了個白眼,清喉嚨正要發表高見的時候,容風行忽然開口:“設計部,我的建議是要讓AI的外型上能體現出‘手’的功能。”

“‘手’?”設計總監沉吟,“是想要讓外型更偏向靈長類動物嗎?”

“我的意思是不能隻是模糊地體現出它有‘手’這個概念,要有靈活的手指,和人類一樣,讓AI在應對不同的需求時能用‘手’來接觸用戶。”

設計部裏另外一個女性設計師很快理解了容風行的用意:“AI不能和普通小貓小狗一樣和人擁抱,但可以通過手上的動作來彌補。長期處於孤獨狀態下的群體對肢體上的觸碰是有一定的渴望的。十指連心,在一些狀況下,握手、牽手指這些交互動作也能給人帶來慰藉。”

容風行點點頭,“這款AI的重點不在多麽優越的語言應對功能,而在於‘陪伴’,接觸用戶的功能還需要再延伸。”

會議上的人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下半場會一直在討論如何讓AI利用實體和用戶互動。

封雲也認真聽了一會兒,聽到一半又忍不住悄悄問容風行:“要讓AI能控製自己的手指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張緣棋又要加班了,你確定要添加這塊功能?”

容風行心思難得飄忽了一會兒,因為他想到這個點完全是因為周航。

周航完全符合這款AI的受眾,常年處於一人作伴的狀態,對肢體接觸上有比普通人更高的渴求。

除了擁抱和親吻,周航最喜歡牽容風行的手,他喜歡一根根手指纏上來,如果能夠得逞扣進容風行的指縫裏,他還會抬頭對容風行露出一個靦腆又有點得意的笑。

他回想了一下,發現設計這款AI的過程中許多靈感似乎都是從周航身上發現的。

“那你陪他加班吧,月底一起漲工資。”

封雲嚴肅道:“......我這輩子的原則是絕對不996。”

容風行合上筆蓋,掃了一眼手機,發現屏幕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跳出了很多條微信消息。

全是他吩咐去監督周航一日三餐的人發來的,還打了兩個語音電話,但手機靜音了都沒有聽到。

最新的一條消息是——“抱歉容先生!水榭町附近一直沒找到他,我已經派人去周圍的商區找了,真的非常抱歉。今天過去的阿姨說他留了張紙條,我拍照給您看看,需不需要報警?”

容風行的瞳孔猛縮了一下,拿起手機把所有的消息看完。

周航跑出去了。

“刺啦”一聲,實心木的會議椅在地麵上劃出刺耳的聲音,容風行站起身,屏幕下匯報的兩個人截然而止,愣愣地看向他。

容風行拿起搭在扶手上的西裝外套,對眾人示意:“抱歉,我有點事要處理,會議繼續,到時候自行散會。”

“你要去幹什麽?”封雲也沒反應過來,“等會光子科技的首席團要來參觀展覽館......”

他抬頭對上容風行陰沉的臉色,話音一抖,沒再說下去。

“你替我。”容風行說完匆匆走出了會議室。

周航站在樹蔭下,注視著對麵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流,有些緊張地拿出口袋裏的手機。

屏保上幹幹淨淨,從跑出來到現在,一條消息都沒有。

他稍稍鬆了一口氣,可能那個阿姨真的幫他瞞住了,但是水榭町的門他進不去,容風行遲早會發現。想到這裏,周航的心跳又快了起來,容風行或許會很生氣。

他前幾天向學校請了假,現在還沒到銷假的日期,無處可去,隻能順著舊小區外的馬路慢吞吞地走。

拐進一條小路時,周航看見左前方的車位上停了一輛熟悉的賓利,他沒戴眼鏡,眯著眼想看清楚車牌號,駕駛座的車門忽然打開了,容風行站到車邊,目光沉沉地望向他。

周航一驚,沒想到容風行這麽快就找到他了。

他捏緊袖口,在原地躊躇不前,不知道是要趕緊原路返回還是乖乖走過去。

容風行也沒有動,臉上沒什麽表情,身子筆挺衣冠楚楚地站在那裏,像是在等著周航自己過去。

周航猶豫幾秒,最終還是拖著步子走過去,他見容風行的表情還是淡淡的,放心了一點,開口解釋:“容先......”

話才剛吐出兩個字,容風行忽然伸手抓過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周航覺得自己的手腕骨快被捏碎了。

他被重重地推進車裏,半倒在後座上,還沒來得及撐坐起來,就被一同進來的容風行死死按住了肩膀。

容風行擠開周航的腿,牢牢地籠在他身上壓製著,俯下身用虎口卡住周航的下頜。

周航的書包掉到座椅下,發出沉重的落地聲。他的視線從書包慢慢轉移到容風行近在咫尺的臉上,屏息。

容風行和站在車外時的模樣判若兩人,臉色陰鷙而冰冷,本就冷峻的五官此刻像結了一層冰碴。因為下壓的眉峰,眼睛微微眯起,比瞳色深了好幾個度的瞳仁死死地盯著他,像叢林裏伺機匍匐的野獸。

“你去哪裏了?”他聲音低啞。

“對不起,容先生......”周航看得出容風行狀態不對,露出一個討好的笑,“我去找我媽說了幾句話,沒有提前和你說,讓你擔心了,真的對不起。”

“你為什麽一直要去找她?”容風行的眼裏有明顯的躁意,“她又跟你說了什麽?”

周航不說話,他隻想讓容風行高興一點,於是用一隻手輕輕攀到握在自己右肩的那隻手上,容風行的手指冰涼,他揉捏了一下,摸索上去,想去找掌心,但被容風行躲開了。

“別動。”

周航有些失望地鬆開手,“我已經和他們說清楚了,以後不會再被他們幹涉,是我之前太軟弱了,總是想著要順著他們的意。”

“對不起,我不會再說上次在醫院那樣的話了。”

“那你為什麽不願意聽我的話?”容風行頭又低下去一點,快要吻上周航的唇,濕熱的呼吸在兩人鼻尖交纏,他喃喃道,“我不喜歡你不聽話,你不應該跑出去。”

他鬆開周航的下頜,手把周航的衛衣領口拉開,在看到那些吻痕還在後才鬆手往下移,手從寬鬆的下擺進去,停在腰側。

冰涼的觸感讓周航打了個激靈,他按住容風行的手,下意識道:“...不行!”

容風行冷冷地看著他。

“不要在這裏......”周航用央求的眼神看他。

容風行沉默了一會兒,撤出手,轉而偏過頭貼近周航溫熱的頸側,唇齒在仍舊清晰的吻痕上遊移,一邊輕輕用牙齒廝磨白皙的皮膚,一邊觀察周航的表情。

“你不喜歡水榭町那套房子?”

周航像一隻被野獸叼住了皮肉的兔子,動彈不得。他有些急促地喘息,垂眸和容風行對上視線。

狂熱的、陰鬱的眼神,這是容風行不為人知的另一麵,像毒蛇又像阿弗洛狄忒*手裏的蘋果,要蠱惑周航墜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我不喜歡。”周航靜了一下,“我不喜歡你關著我。”

這兩句話太過篤定,容風行眼裏有一閃而過的驚愕,隨即被一種周航熟悉的痛苦情緒填滿。

和他曾經在酒吧後巷看到的一樣壓抑隱忍,矛盾而不安。

容風行低下頭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鼻息紊亂。

“我知道了,抱歉,是我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

在他快要起身的時候,周航忽然伸手緊緊地抱住了他,男人的身形僵硬了一瞬,但還是順從地重新俯下身,

周航抱著他,像在抱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

“不用關著我。”周航定定地看著容風行,輕聲道,“我不想也絕對不會再離開你,即使你不要我了,我也會追上去的。”

他捧起容風行的臉,撞進一雙通紅的猶如困獸般的眼睛,周航親親他的眼睛,又虔誠地吻上他的唇。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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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弗洛狄忒:古希臘神話中美與愛欲之神

來了!謝謝大家的評論和海星!^3^

明天要趕車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