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路瀾清抑製住心內不斷湧出的激動,故作淡定的神情和顧懷瑾平行一步步走向她們曾經的住所。她左手摩挲著褲角，時不時地揪著口袋縫，距離家門口愈近一分她的心情愈高漲一分,路瀾清著實是憋不住臉上的笑意才不得已地轉過頭偷笑,輕顫的肩頭無疑是她忍住笑聲的另一隻宣泄方式。
“嗯哼？”
顧懷瑾微微側頭，揚起眉梢，淺淺的笑意不自察地翹在嘴角。
路瀾清忙收斂表情，鎮定地轉回頭連連擺手,“沒、沒事,就覺得這走道的牆紙做得挺好看的。”
“嗯。”頓了半晌，顧懷瑾若有所思道,“你可以把家裏的牆紙換換，我沒意見。”
“不不不不用。”路瀾清結結巴巴地拒絕,她隻是隨便說了一個理由，哪會想到顧懷瑾會這麽上心，思及至此，路瀾清靈光一閃，頓時不掩飾地眉開眼笑起來。
因為在乎，所以在意；因為在意，所以上心。
顧懷瑾收到她毫不掩蓋的炙熱視線不自然地撇回頭，目不斜視，直到兩人站到了家門口，那灼熱的目光依舊沒有減弱半毫。顧懷瑾深知方才自己的失誤，自圓其說：“你一個人住，住得舒心自然是好，我並不是苛刻、不可理喻的房東。開門吧。”
“嗯。”路瀾清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雙眼直盯盯地落在她嬌好的麵容上，嘴角的幅度愈趨溫柔。
顧懷瑾揚起眉梢，毅然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由著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放肆。然而她掩在秀發下的耳根微微發燙，顧懷瑾身體緊繃，全神貫注地盯著路瀾清，一旦她做出什麽出格的事，顧懷瑾好及時采取措施，以免如路瀾清初次回來時那般尷尬。
“我想抱抱你。”
沉默了半晌後，路瀾清語出驚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讓顧懷瑾有些不知所措，她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隻是一瞬不瞬地望向路瀾清，試圖從她的眼眸中看出絲絲自己想要的訊息。
“要是不喜歡，就推開我好了。”話音剛落，路瀾清微微垂□子左手攬上她的纖腰納入懷中，隻有和顧懷瑾在一起時才會有的“心律不齊”悄然在胸口綻放，隻要靜下心，定能聽見自己如鼓擊的心跳聲。
要是不喜歡，就推開我好了。
顧懷瑾在心中默默地重複她這句話，以往的記憶接踵而至。多少次在她與自己親密時，給予自己尊重便會自然而然地說出這句。四年了，路瀾清給她選擇接受和推開的權利，她真的還需要嗎？
在這段感情中，她不想沉淪，可又不得不沉淪，若說高中的相遇是在心頭初露苗頭，如今已經紮根於底了。
熟悉的竹香，熟悉的溫暖，顧懷瑾卻無法判斷她是不是熟悉的人。
時間，最容易見證當初所謂的誓言。
路瀾清對顧懷瑾立下過多少不離不棄的山盟海誓，到頭來呢？不過是一場最諷刺的笑劇，參與者隻有顧懷瑾一人罷了。她自導自演著小醜的角色，在演出中摔得鼻青臉腫也不得不露出滑稽的笑容，騙人亦騙己。
多少次沉浸在離別的傷痛中，她揪著心說不痛；多少次在回憶的掙紮中，她遮蔽雙眼掩耳盜鈴；多少次旁人循循善誘的勸說中，她昧著心表現地她已無事……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顧懷瑾成長了不少，情感掌控能力更是爐火純青。如今，她不痛，隻是結痂的傷疤尚未完全愈合罷了。
路瀾清珍惜著這甚少會有的溫存，隱隱啞著嗓子道：“你過得好嗎？”
話音剛落，她覺察到懷中的人兒輕微顫抖，心疼地把顧懷瑾摟得更緊。
悄然中，路瀾清背後的門被打開，來人悶不作聲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模樣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如你所見，過得非常好。”顧懷瑾眼眸微顫，視線從路瀾清背後收回。她任由路瀾清抱著自己，半點掙紮的欲|望都沒有，仿若將她示好的動作化為過眼雲煙，“有地方睡，有飯吃，有固定工作，有醫藥費，不會太過勞累。有錢。”
顧懷瑾提及的無疑是她們分別前期遭遇的經濟苦難，她每說半句，路瀾清便覺得她的嗓音寒冷一分，猶如極地迎麵刮來的風霜，劃得她全身生疼。不對……不止身，心，也是痛的。
“對不起。”
“不早了，我進去喝杯水就走了。”
顧懷瑾絲毫不理會她的歉意，推開令她沉迷的竹香後，朝門口的人點了點頭便走進屋內。
“瑾，我……”路瀾清轉身欲拉住她的手臂，瞅見門口站的單錦弦微微愣神，也是她這一秒的停頓，顧懷瑾已經走到她手臂無法觸及到的地方，路瀾清抿了抿唇，強顏歡笑道，“錦弦，抱歉讓你等這麽久。”
“沒事，我出來扔垃圾袋的，沒想到會……嗯，她……”單錦弦手提垃圾袋，下巴點了點徑自走進客廳裏的人兒，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總覺得……她對自己的敵意挺大的。
“她沒關係的，我去扔吧，你進去休息。”說罷，路瀾清取過單錦弦手中的垃圾袋，朝她微微翹起嘴角，等她進了屋才走到走廊盡頭。
路瀾清拿鑰匙開門進屋之後沒有直接去客廳坐到顧懷瑾身邊，而是徑自拐到廚房泡了杯蜂蜜水，方才坐在車中她便隱隱聞到酒香，與顧懷瑾相擁時更是確定了心中某個想法。
尋著印象中顧懷瑾經常放水杯的地方翻看，路瀾清勾起嘴角取了她們當初買下的情侶杯仔細清洗，一杯蜂蜜水三杯牛奶。四杯飲品皆數放入托盤中，路瀾清正要單手托起卻被單錦弦嗬斥一聲，“放下！”
“嗯？”路瀾清眨眨眼，接收到單錦弦的瞠視了然地讓開身，訕笑道，“嘿嘿，辛苦你啦。”
“去把他叫出來，他在你房裏玩電腦呢。”單錦弦端著托盤與路瀾清一齊出了廚房，中途空出一隻手為路瀾清理了理衣擺，含笑著提起在臥室中的某人。
“好咧。”
路瀾清取過屬於顧懷瑾的杯子，溫柔地放在她手中才屁顛屁顛地跑回房裏。
相比較路瀾清的一根筋，此刻的顧懷瑾五味雜陳。她靜靜地捧著溫熱的水杯，裏麵盛滿了路瀾清對她的關心與嗬護，可是……
無聲地歎息一聲，顧懷瑾不著痕跡地掃了眼正把水杯逐一取出擺好的女子，且不說她深夜時分仍在路瀾清居住點，就連為小家夥整理衣服也是那麽順其自然……她怎能不在意……
單錦弦泰然自若坐在顧懷瑾對麵，捧著牛奶細細品嚐，似是想起什麽一般站起身從包裏拿出藥盒放在茶幾上，又進廚房倒了杯溫開水。她潛意識逃避和顧懷瑾相處，覺得有若有似無的敵意與冰冷氣場隱隱襲來，顧懷瑾是路瀾清的朋友，她不好對人家太過不友善。
瞅了眼客廳的時鍾，單錦弦走到臥房敲敲門推開，看著兩個一致專心在電腦錢的人兒，寵溺地搖搖頭，“要不要吃點宵夜？”
“你餓了？過來休息吧，我去煮。”路瀾清摸了摸鼻尖，蹙眉拍拍蒲楓的肩膀讓開位置給單錦弦坐，自己則出了臥室。
原本思緒煩亂的神情被溫情所取代，路瀾清蹲到顧懷瑾麵前，淺笑著說：“我給你煮點麵食好不好？你每次應酬都隻顧著喝酒不知道吃菜，是不是很餓，要不要先洗個蘋果給你填下肚子？”
顧懷瑾沉下臉，客廳的氣場陡然下降一個點，眉目中的寒霜滴滴穿透眼前的人兒，“你確定這是我的習慣？”
路瀾清聞言輕笑出聲，亦如當年那般露出兩個小犬牙，輕鬆回應：“你就是你，我隻記得你，無關過去。以前是我不好總糾結於那多出來的十年記憶，我知道多說無益，我會用行動證明我隻在乎眼前的你。”
顧懷瑾聽見心底某處鬆動而發出的聲響，她清淡道：“你不覺得已經晚了嗎？”
“多久都不會晚。”說著，路瀾清左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柔下嗓音，“隻要你還在乎我。”
“嗬——小家夥，你就這麽自信，這麽有信心我們還會在一起？”顧懷瑾出乎預料地輕笑不已，笑過之後她又恢複成了清冷的模樣，仿佛剛才隻是給人的錯覺，“我過去是對你傾心，但是也僅限於過去了。”
“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感覺了。”
“你開始了你的新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顧懷瑾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臥室，翩然起身，“至於你說的感覺，自然是有。但是不是愛意，你當初那麽剛果決絕地離開，我怎麽會對你沒感覺？”
“瑾……”路瀾清跟著她一起起身，想要牽住她的手卻被她輕巧地避開。
“不早了，坐也坐了，喝也喝了，如果可以，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說罷，顧懷瑾拿了隨身物品頭也不回地離開她的住處。
路瀾清杵在原地握緊拳頭，一鬆一緊的腮幫仿佛傳遞著主人隱忍的信息，她忿忿地甩袖快步追了上去。
她有預感，這次讓顧懷瑾走了，她們就真的沒有以後可言了。
路瀾清衝到樓下瞅見顧懷瑾的車已經啟動開了車前燈，馬不停蹄地攔在她車前，顧懷瑾急刹車，斥責一聲：“你瘋了？不要命？”
抿了抿唇，路瀾清繞到駕駛座打開車門摟著她下車，待她站穩便不由分說地把她緊緊攬入懷中，“我的命對你來說重要嗎？與其離開你苟延殘喘地活下去不如把它送給你。剛剛你說的‘如果’，我的答案是不可以，我做不到不跟你相見。不是愛意，就再讓你愛上我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總算憋出來了…依舊是偷偷碼的字…幸運的是躲著老妖婆沒有被虐的很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