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這個傲嬌別扭的女人!
路瀾清輕啐一聲,癟癟嘴跟了上去。真是的,她什麽時候跟別的女人勾肩搭背了,陌生女人正眼都沒瞧過,她心裏隻有顧懷瑾好不好……
撓撓頭,路瀾清抿著唇去看顧懷瑾身側擺動的手,躊躇半晌硬著頭皮伸過去欲牽住,可不料分明觸手可及的手繞到胸前。顧懷瑾挑起眉梢,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要麽安分地跟著,要麽轉彎去上班。”
“哦……”嘟嘟嘴,路瀾清委屈地跟在她身後,眼珠子無聊地四處亂轉。
慢慢的,喧鬧的人群漸行漸遠,四周安靜的隻有海風撫過樹葉的沙響。路瀾清根本沒有丁點兒心情去欣賞沿途的風景,全在懊惱自己某方麵的遲鈍,總是該揣摩的時候揣摩不清楚顧女王的心思,其他地方倒是挺靈光,比如——如何厚顏無恥地耍無賴。
約莫徒步上行一刻鍾,路瀾清一直跟在顧懷瑾身後全神貫注地保護她,防止她從上坡打滑跌倒,好在兩人有驚無險地走到了頂,路瀾清捏了把虛汗,掃視一周莫明地傳來一陣熟悉感。
路瀾清和顧懷瑾站在小峭壁之上,空曠的土地與方才一路遇見的植物形成鮮明的對比。路瀾清向下眺望,目測她們的位置大抵有四五層樓的高度,左麵被天然山石格擋,右麵則是從懸崖縫隙中生長出的各類樹木,若仔細凝望,還是可以透過枝葉間的間隙看見離她們較遠的人群。而前方,自然是一望無垠的海洋,波光湛藍的海天一線讓路瀾清的心情稍稍明媚起來。
崖下海浪拍打著礁石,時重時弱,每每一次又一次永無止息地撫摸,又依依不舍地後退。
路瀾清輕笑一聲,柔下眼眸。她和顧懷瑾曾經來過這兒,在她創業遇到重創的時候,她來m市散心,沒想到會遇到那個讓她甘願心動一輩子的女子。
顧懷瑾胸口傳來一陣陣的溫熱,她撫上脖上的芋石,麵前崖邊出現兩道並排而坐的身影。
“公司萬一倒閉,我是不是得回去打工?”
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顧懷瑾望著雙手撐在背後歪頭凝望天空的“小家夥”,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回去?哪兒?”另外一道身影脊背挺直,略微變得有些僵硬。
“嗯?還能有哪,穆清那啊,我從那邊出來的,現在回去她肯定也會收留我。”
“小家夥,a市不止有她一家證券投資公司。”“顧懷瑾”撇過臉,忍下自己想捏“路瀾清”臉頰的衝動。
“可是……去她那比較方便啊。”“路瀾清”固持己見,相比找家新公司慢慢熟悉,還不如去自己熟悉的地方來得舒服吧。
“你跟穆清到底什麽關係!?”
“顧懷瑾”幾近咬牙切齒的質問卻被某個呆頭呆腦的人誤認為是普通詢問,“她”乖乖回答說:“跟你和怡然一模一樣啊,好知己、好閨蜜。你們之間不也經常互幫互助嘛,你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怡然就能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這樣的默契難道不是友情深厚的見證嗎?”
“唔……”“路瀾清”沉吟一聲,側頭對著“顧懷瑾”粲然一笑,“就拿上次的火災來說,假如把穆清的處境換成是怡然,你不是也會跟我一樣奮不顧身地衝進去救她嗎?先不談這是一條生命,這樣的關係就足夠去冒險相救。當然,那個時候我一定在你身邊,我會讓你在外麵等,我去救,因為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顧懷瑾心房仿若被重擊,她怔怔地看著眼前逐漸模糊的身影,快步追了上去。
比任何人……都重要嗎?
她想抓著她的小家夥再確認一遍這句話,她怕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胸口陡然傳來刺痛的灼熱感,隨即猛然一鼓作氣地衝上腦門,顧懷瑾捂著發漲又暈眩的腦袋,身形一晃。
“顧懷瑾!”
驚呼聲從路瀾清的口中呐出,她甩開手中的領結,縱身一躍而起,拉住顧懷瑾墜落中的手腕。
“嗯——”低低的悶哼,她胸口以上的部位已經騰空,隻有小半個身子還在空地上。憶起方才的驚心動魄,路瀾清一陣後怕。她本是想要係好鬆開的領結,若不是聽到顧懷瑾走路的聲響下意識抬頭去張望,她無法設想結局會是如何……
顧懷瑾脹痛的腦袋稍稍好轉,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然而眼前的狀況讓她麵頰陡然煞白。
“抓緊我,我有在,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嗯?”路瀾清強顏歡笑,聲音輕柔地哄著不慎墜落的女子,一些稍微尖銳的石頭棱角磕得她手臂生疼,甚至有一處衣服因為方才的跳躍摔倒已經劃破,肌膚與石子親密相觸。
她的安慰讓顧懷瑾眼眸微顫,自己近期愚鈍的誤會讓她懊惱不已。
深冬的低溫讓路瀾清五指冰冷,再加上手臂上血液無法暢通循環,左手開始有些僵硬的趨勢。
“路瀾清,鬆手。”
顧懷瑾哪能看不出路瀾清硬撐的模樣,她額上的青筋已經凸起,臉也漲的通紅,一隻手支撐一個人的體重已經是極限,更別談是否能夠使勁拉上去。
“我說過,我會更加努力保護好你,拿命做的擔保。”路瀾清憋氣用力拉扯,然而沒有右手的支撐,這點高度根本無法讓她足夠使出真正的力道,嚐試幾次失敗之後她粗喘著氣,手臂劃傷的傷口有撕裂的感覺。
她捕捉到顧懷瑾內疚及悲戚的表情,雖然隻有一瞬,路瀾清就已經明白她想做什麽,立馬吃力道:“我趁你睡著的時候許下的承諾,如果這次又辦不到,豈不是,又負了你。顧懷瑾,你這輩子,都別妄想我放手。”
女王微紅的眼眶讓路瀾清不住地心疼,她極力想安慰,卻有心無力,她的體力……快支撐不住了。近期連續幾天幾乎三四個小時的睡眠就無法保證她的體力,再加上她已經忙碌了半天,她甚至能感覺到手臂上流失的血液。
晃神的一瞬,路瀾清像前滑了幾寸,心霎時間提到了嗓子眼。
“路瀾清,為什麽每次讓你鬆手你都那麽死皮賴臉地不肯答應,這次聽我一次都不行嗎?”
“那就真的是最後一次了……”路瀾清苦笑一聲,雙腳刮著地麵試圖找到一處凸起以便拉回身體,一滴從浸濕的衣服滑落的血液滴在顧懷瑾的手背上,隻見她雙瞳收縮,開始不住地掙紮。
“我讓你放手,聽到沒有,路瀾清!”
“我不放!”路瀾清以同等大的聲音嘶吼回去,她望著眼下愈加洶湧的浪潮,脊背一陣惡寒。已經處於緩緩下落的太陽表明即將退潮,看現下的趨勢這段時間海浪隻會越來越凶猛,過後便是大退潮,大片礁石露出水麵。
無論是哪一種,她們假若墜落,都沒有還生的可能性。
“我不想再扔下你一個人了,”路瀾清搖搖頭,左手開始發顫,它的表現讓路瀾清呼吸更是亂了節奏,“沒有人比你在我心目中更重要,即便是我自己。不要再掙紮了,無論是哪,我都跟你一起。”
聞言,顧懷瑾破涕為笑,笑顏異常柔和,這個小蠢貨,第一次跟自己說這麽多情話呢……
“謝謝你,”她抓住路瀾清的手緩緩下滑,落到她扣住自己的手腕處,柔情萬種地說,“深愛過我。”
“瑾!”
路瀾清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眸,她怎麽也不會想到顧懷瑾會掰開她的五指……腳下用力一蹬,路瀾清緊要關頭仍然抓住了她的衣袖,再因自己用力蹬的力道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右手使勁死死地拽住一棵樹幹。
“你有力氣掰開我的手,還不如拿這力氣踩著我爬上去。”
逐漸恢複知覺的右手傳來碾壓似的抽痛,手筋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在竭斯底裏地抗議,她故作什麽事都沒有,輕輕啃咬了一口近在咫尺的薄唇,勾勾嘴角。
“來,抓著。”路瀾清擁著她艱難地在吊空中的情況下轉換方向,見她仍然保持不可思議的狀態好笑地又偷了口香,“瑾,抓著樹幹,雖然我很滿足現在的香玉滿懷,但是我真的撐不了多久了。”
好不容易半哄半騙地把顧懷瑾推到崖上,路瀾清悶頭咬著衣服,右手幾近撕心裂肺的疼痛使得她直冒冷汗,同時左手的傷口依舊在淌血。
真的……要沒力氣了……
“路瀾清,你敢丟下我一個人,我就再跳下去。”
顧懷瑾焦急的聲音自頭頂響起,路瀾清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這個傻女人,她好不容易才把她推上去,要是再下來陪自己送死,豈不是白費這麽多力氣受這麽多罪。
四肢力氣逐漸流失,就像左臂上的血液一樣,路瀾清臉上已經沒了方才嬉皮笑臉的活潑,臉色白如死灰。
“上來啊,瀾,用一點勁就好了……”
眼前的顧懷瑾麵容逐漸模糊,路瀾清分明看見她越流越多的眼淚,以及那焦急的麵容,她不住地拉扯自己右手,奈何她的力氣根本不足以拉動自己。
路瀾清虛弱地搖頭,不是她不願,而是辦不到。她的右手完全是情急之下才有了反應,然而這麽多年的荒廢早就沒了原來的靈活性,它的透支讓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抽搐,似針紮又似剃膚啃骨之痛使得她完全沒了活動能力。看著心愛的女人在自己麵前哭泣,路瀾清除了不舍,就是滿滿的憐惜。
真的,對不起呢……她又要食言了。
暈眩之前,另一雙手穩穩地抓住了自己,路瀾清淡然一笑,虛軟的聲線低不可聞:“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