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凡霖單手抱臂倚靠在牆上,濃鬱的消毒水味彌漫整個病房,床邊滿麵愁人的女子身上有隨處可見的包紮痕跡,可與病**的人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

她目光淡漠地掃過病床,顧懷瑾捧起路瀾清的左手湊到嘴邊不住地親吻。路瀾清自手腕起,雙手皆包著繃帶,寬鬆的病服讓凡霖很清楚的看到衣袖裏的紅白相間。

路瀾清傷得最嚴重的就是兩隻手臂,左手手臂上開了一道狹長的口子,縫了許多針,醫生說如果再摩擦幾次可能就能見骨了。右臂外觀相較之下看起來比左手好,其實不然。她的右手大麵積軟組織受損,需要好好調養,如果再出受刺激,會導致功能障礙,說直白點就是真的廢了。

凡霖幽幽地收回視線,當醫生在救護車上給她做緊急處理時她看見的傷口,簡直是觸目驚心。她真的無法理解路瀾清為什麽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對著她說讓她救顧懷瑾……

不都是說“大難臨頭各自飛”嗎?可為何她在路瀾清身上看不到一丁點這樣的訊息。小瑾在那個人的心裏,原來這麽重要。也同樣,小瑾對她也如此不是嗎?

如果不是凡霖不放心顧懷瑾跟路瀾清獨處遠遠地跟著,她怕是今天要收到兩具屍體了。

甘願共死也不苟活,是怎樣的深情?

顧懷瑾到了醫院若不是被護士耐心勸說簡單地做了處理,應該是寸步也不想離開那個人吧,她明白自己在乎的人下一秒就不見了的感覺有多可怕,但是她還是選擇了放棄。

她清楚小瑾的為人,明明知道跟自己不可能,卻狠不下心開口傷了自己。要不是她自欺欺人地退讓一步,可能顧懷瑾還在她和路瀾清之間徘徊不定,嗬,還好她有自知之明地退了,不然看見現在的情景,估計心裏的妒火會焚燒了理智。

“你安心地照顧她,自己也好好休息,公司那邊交給我就行了。”撫了一把微卷秀發,凡霖在顧懷瑾身側蹲下輕聲道,細細思索片刻又繼續說,“要不要幫你把換洗的衣服帶幾套過來?”

顧懷瑾搖搖頭,視線始終定格在路瀾清蒼白的麵容上,嗓音帶著點低啞,許是嘶吼加慟泣過的原因,“謝謝,不用。”小家夥向來不喜歡醫院,而且這麽冷的天,要回去也是給路瀾清帶點厚實的外套來。

凡霖暗自歎息,“嗯,那我先走了,有什麽事記得打我電話。”

“嗯。”顧懷瑾淡淡地回應,嘴裏輕輕哈氣,手中明明捧了許久為何溫度依舊如此冰冷,她的小家夥冬天手最暖和了,怎麽會冰冰涼涼呢……

凡霖見她如此,想提醒她路瀾清隻是因為體力透支在昏睡,並沒有生命危險,想了想又作罷。想必此刻顧懷瑾什麽話都聽不進去吧,她的眼裏已經隻有病**那個人了。

顧懷瑾溫柔地觸碰路瀾清臉頰上貼著創可貼的邊緣,毫無血色的麵容使得她的黑眼圈更加明顯,虛弱疲態盡顯無遺,看得顧懷瑾心疼不已,這個蠢孩子就知道順從自己,哪怕輕微的反抗都不曾有,“以後,不要再這麽傻了,對我這麽好,我都快恃寵而驕了。”

就是倚仗路瀾清對自己的寵愛,顧懷瑾才如此有恃無恐地展露自己的臭脾氣,因為她心裏清楚她在小家夥心裏的地位有多重要。她傲嬌別扭也是想路瀾清花點心思在自己身上多哄哄自己,鞏固她心裏那渺若塵埃的安全感,那個因四年前的離別而瓦解得支離破碎的安全感。

穆清的出現確實讓顧懷瑾的情緒受到很大的波動,同時也讓她自己認清了路瀾清對她來說,感情,在這四年裏不減反增,僅是她克製罷了。

這次年終旅行的安排是顧母臨時下達的,顧懷瑾一麵感謝自家母親給予的機會,同時也懊惱她的失誤給路瀾清帶來的傷害。假若重新來過,她依舊會徘徊與往與不往之間,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有利有弊,想要獲得什麽,就要做好承受的代價。

世界上,真的沒有什麽能夠十全十美的決定。

“我不會再誤會你和穆清之間了,我隻是心裏太害怕你會對其他人產生感覺,然後……然後再把我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希望澆滅。”曾經,路瀾清和她一起從m市回a市沒多久,穆清就和路瀾清告了白,可誰會想到一向喜歡縮頭縮尾、優柔寡斷的小家夥會毫不猶豫地和穆清斷了關係不再來往,一如既往地站在自己身側。

“等你醒來,”頓了頓,顧懷瑾半撐起身子湊近,二人的鼻尖若有似無地觸碰,“我搬回去和你住。”

話音剛落,四唇相貼。

唇瓣淺淺地蠕動,路瀾清抬起頭擒住顧懷瑾想要退開柔軟,重重吮了一口才心滿意足地躺下,“這可是你說的,這個吻當蓋章,可不許耍賴。”

“你——”顧懷瑾一時間羞澀難當,退坐到椅子上撫著滾燙的麵頰,一雙豔眸嗔視**傻樂嗬的家夥。

“我好困,再讓我睡一會兒。”說罷,路瀾清脖子往棉被裏縮了縮,昏昏欲睡就聽到顧懷瑾在輕聲嘀咕:“到底從哪裏開始聽起的,太不像話了!”

“唔——”低低沉吟一聲,路瀾清好心地回答,“從凡霖走了開始。”

“路瀾清!”

“我困……”

再度醒來,已經是深夜,路瀾清動了動手卻疼得直咧嘴。所謂十指連心,現在麻藥的效果徹底消失,她睨了眼趴在床邊休憩的女人,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沉吟,這比以前肌肉拉傷難受多了……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大抵是路瀾清疼痛難耐而輕微蠕動身軀的時候驚醒了淺眠的顧懷瑾,此刻她緊緊眯著眼睛同路瀾清說話,倒了溫水扶起她喂她喝下,動作格外小心翼翼,無不是嗬護備至。

“餓不餓?”

路瀾清搖搖頭,靠在她的肩頭,緩緩道:“有營養液呢,倒是你,吃過了嗎?”

“一點,我不餓。”輕柔地探了探路瀾清額頭的溫度,顧懷瑾總算放下心來,她怕傷口感染發炎會導致小家夥發燒,如今見她醒來能說話能喝水,心踏實了不少,“還困嗎,要不要再睡會兒,離天亮還有段時間。”

“我突然感覺餓了。”路瀾清嘟嘟嘴,清澈的眼眸眨巴眨巴,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試圖勾起某人的疼愛。

顧懷瑾挑起眉梢把路瀾清平放回**蓋上棉被,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別有深意的笑容浮現在嘴角,看得路瀾清一陣發虛。

“真餓?”

“嗯!”路瀾清煞有其事地點頭,結果牽扯到傷口又一陣齜牙咧嘴地隱忍,惹得顧懷瑾罵也不是疼也不是,隻得警告道:“能不能安分點,還想不想要手了,聽話的孩子才有糖吃。”

“當然想要了,”說至及此,路瀾清嘟起嘴巴,聲音漸漸弱了下來,“你不知道這雙手對我們倆的生活來說有多重要嗎,要是以後生活不和諧了怎麽辦!”

“哦?”音調一連轉了幾道,顧懷瑾悠然抬手將鬢發撩到耳後,眉角微微揚起,“可不是,所以我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以後你受著就是。”

“我——”

“躺好!”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顧懷瑾環臂望著**不長記性的人,半垂下身子魅惑道:“我相信,你也不想我們剛回a市,你就睡客廳,對嗎?”

委屈地癟起嘴,路瀾清扭過頭不去搭理女王大人,心裏琢磨著小九九。

顧懷瑾可不管她想什麽,一個打算在她心底油然而生,揉了揉她的腦袋心滿意足地出去買食物。

……

“我要洗澡……”在病**連躺了兩三天的路瀾清不安分地擺動完好的雙腳,在**使勁搗騰,望著那個清冷的背影直癟嘴。

“別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顧懷瑾毫不留情地駁回,藥粉兌藥均勻攪拌,然後端到路瀾清麵前,強硬道,“張嘴,喝下去。”

難聞的藥味讓路瀾清皺起臉嫌棄地轉頭,抗拒地閉起眼,“不要,好苦,而且我傷口已經在愈合了,可以不吃藥了。”

“吃不吃由不得你說了算,不然要醫生有何用。”眉梢動了動,在路瀾清撇頭不看自己的空檔,顧懷瑾眼角閃過一絲狡黠,音調不變,“喝掉,我給你擦身體。”

“真的?”

眉梢再度被高高挑起,顧懷瑾壓低嗓音,“你不信我?”

“我喝。”說罷,路瀾清乖乖掌嘴等顧女王喂藥。

嘖,真是,早乖乖聽話不就好了,非要她凶。

待到夜班護士檢查完路瀾清的狀況,顧懷瑾把病房上鎖,打了盆熱水放到病床旁,再平淡不過地解開路瀾清上身的病服。

紐扣一顆顆剝落,路瀾清心思全然不在衣服上,她視線定格在了顧懷瑾的側顏上。昏黃的燈照射她半邊臉頰,順直的長發擋住了一部分的容顏,顯得她整個人溫和不少。專注而又柔情的眼眸,若有似無翹起的嘴角,輕柔中帶著小心的動作,這一切都足以讓路瀾清晃了心神。

“抬頭。”

溫潤又低沉的嗓音在上空響起,路瀾清乖乖揚起頭,讓她擦拭自己的脖子。俏皮的發絲垂在路瀾清兩邊,她甚至能聞到洗發水的味道,甚至其間帶著絲絲顧懷瑾的體香。秀發時不時地觸碰她的臉頰、肌膚,路瀾清緊咬唇瓣撇開頭,克製自己心底浮出的念想。

不可以……她不能夠……如此經不起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