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這裏,疼

感覺到眼睛有些痛,便顫著睫毛睜開了眼,便是一陣刺眼的光芒照得天明睜不開眼睛。發現從那大開的窗戶灑進明媚的陽光——日上三竿了啊。居然睡了那麽久,下意識轉頭發現有狐已經不見了蹤影。

穿好不知是誰準備的玄色錦服,天明出去找有狐。

應該是個比較高級的客棧吧,下麵已經坐滿了人。天明感覺得出,都是江湖中人,多多少少有些武功,卻都是些三腳貓功夫。轉了半天看不見一個他認識的身影,有些沮喪,剛想轉身會房去。

不會他們把我丟下來了吧?天明小聲嘟囔。

馬上看見一身白玉間翠色衣服的季野從一個雅間內探出頭來,左右轉了一下看見天明茫然地站著,噗嗤笑了出來,“喂!這裏!”朝他擺手。天明看見季野後鬆了口氣,進了雅間。

一團可疑的紫色物體絕對是有狐。旁邊紅白花紋刺繡相間寬袍的就是軒轅焰了,他還是那副帶著淺笑的溫柔模樣。

季野拉著天明坐下,一邊說道:“果然武林大會一到臨川鎮就熱鬧起來了,連住個客棧都要武力威脅。天明你太會睡了,居然現在才起來,再遲一點飯就被小溟沙吃完啦。”

天明望向有狐。

有狐隻是埋頭苦吃,好像……和平常沒什麽兩樣。

可是為什麽有些擔心?天明的心髒一緊,湧出莫名的不安。

心不在焉地胡亂應了便坐下,胃口不怎麽好了,隨手扒了幾口菜就停下,看有狐還在吃。季野和軒轅焰膩膩歪歪地互喂飯菜,卿卿我我,都是一副天塌下來都要秀恩愛到死的樣子。而其他兩人就是各懷心事了。

“我吃好了,先回去了。”天明啪地放下筷子,正在磨嘰的那一對抬頭看了天明一眼,又低頭繼續玩。有狐根本連眼皮都沒抬。

頓時一股無名火往上冒,明明自己那麽擔心他,結果換來了什麽?或許自己在這個冷血無情的人眼裏隻不過是一個玩物而已,膩了也就丟掉了。愈發生氣,摔門出去了。

隻是沒有看見……有狐臉色的慘白。

是啊,他就是個沒有心的人,明明自己那麽認真,明明那麽叫人心疼,為什麽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好呢?為什麽就是不願意低頭呢?真是自己一廂情願,就不該在那麽小就被美色迷惑,要不然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

越想越憋屈,天明泄憤般踹了一下旁邊門,結果——用力過猛碎掉了。用少有的惡狠狠的眼神盯著門被踢碎的可憐的客人,陰森森地開口:“看什麽看,老子正生氣呢!再看老子挖了你的眼珠!”

然後甩門進自己的房間。

躺在**一邊生悶氣一邊打瞌睡,恍惚間好像有狐進來了,慢慢上了床在裏邊睡下。再接下來就睡過去了。

也許是內傷未愈的原因,天明最近一直很累,即使之前睡了很久了,現在也馬上睡死過去什麽都不知道。

有狐一直緊閉的眼睛突然緩緩睜開,凝視著天明。

我太過分了嗎?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有狐冰冷到遲鈍的心有些不知所措,他害怕,他害怕失去天明,失去那個這輩子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像當初親眼看著娘親被殺死一樣。

“本尊到底哪裏錯了?”有狐修長的指骨附上天明安然熟睡的麵龐,帶著濃濃的眷戀摩挲著。

突然手指抽搐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精致的五官扭曲到一起,顯示著痛苦的巨大。

好冷……好冷……有狐呻.吟,掙紮著抱住天明,越來越緊,直到汲取到天明的溫暖,這才睡了過去。

“小溟沙~天明~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季野趴在他們床邊看著抱成一團的兩個人,感歎著真是能睡,再這樣下去教主和教主夫人都快變成豬了。

不知道為什麽有狐和天明同時睜開了眼睛,對視了五秒鍾……慌亂地分開了緊貼的身體。

有狐直接從天明身上跨下床去,季野蹦過去給有狐更衣,有狐穿的是來的那天那件很好看的淡紫色衣服。季野應該是經常幹這種事,三下兩下就把繁瑣的衣服穿整齊了。

天明也下來穿衣服,看見季野把有狐推到梳妝台前麵,開始撲粉。

“噗!不會吧?參加個比武都要化妝?”天明憋不住笑噴了。

“說什麽呢,”季野瞪了天明一眼,“我們在易容。天明你也是,雖然你和魑魅在一起但終究是朝廷那邊的人,被認出來了不好,把那邊的麵具戴上。”

季野隻是為以後撲了粉就出去了,接下來有狐拿出不知是什麽的淡粉色東西,在臉上塗抹。

不久,之前有狐用來騙天明的額頭和眼周的灼傷赫然再次出現在有狐臉上,為之增添了一番妖冶之色。

又戴上麵具,隻露出易了容的上半邊臉,下半邊完全看不見。

天明也戴上麵具。

整個過程兩人都沒有說話,各懷心事,天明跟著有狐默默出去了。

他從那張完全遮掩了真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生氣,完全沒有喜怒哀樂。

臨川鎮的廣場之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武林盟的長老們並排坐在正前方。天明可以去掃了一眼,看見胡楊和師父梁承煜臨坐著。

那次無緣無故的綁架,天明並沒有問過有狐他們的意圖,但已經可以猜出來,是想拿天明威脅有狐,想要從有狐身上得到些什麽。

天明就是這種人,隻要別人侵犯了他,他一定會將痛苦全數奉還。

隻要師父認不出他來,他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遊離的目光又釘在了有狐身上。此時他隻是定定地站著,身上戾氣由內而外擴散著,周圍的人識趣地避遠了。

“天明。”有人從後麵拍了拍天明,轉頭,是軒轅焰,季野跟在軒轅焰身後。他們沒有易容也沒有戴麵具,“等一下開始,要不要上去試試身手?”

“可是我又不是武林中的人,不是說要報幫派嗎?”天明心不在焉地答道。

“就說是魑魅的弟子好了。”軒轅焰笑著,伸手指指長老們,“等一下會先挑戰長老,打得過嗎?”

胡楊。

天明腦中閃現這個名字。

“哼,老子是誰,不就是幾個長老嗎?小意思。”

“好,那你先上。”

“不行。”有狐突然轉身,語氣中夾帶這絲絲殺氣。

“為什麽不行?”軒轅焰和天明同時問道。

“本尊不想解釋。”

“有狐你夠了,你唯吾獨尊我不介意,但你也沒有權利幹涉我!”天明突然爆發出來,被軒轅焰拉住。

“教主不讓你上一定有他的理由,天明,聽話一次。”軒轅焰的語氣溫柔極了,讓天明沒法再發火。

有狐瞥了他們一眼,徑自走進人群。季野馬上跟了上去,軒轅焰拉著天明也追上去。

首先是挑戰長老,挑戰成功就可以成為武林盟中的護法。武林盟主並沒有出席,因為身體的不適。所以這次沒有限製幫派,主旨是選出新一屆武林盟主,由戰勝長老的人坐擂台,每個人有五次挑戰機會,以擂台形式選出最強者。

“好了,各位英雄豪傑請靜一靜。”梁承煜用內力喊著話。

也是被梁承煜的內力震懾住了吧,亂糟糟的廣場上立即安靜了下來。

“想必此次武林大會的規則各位豪傑都清楚了。現在請胡楊長老站上擂台。不準用毒,不準外援,否則算作棄權。誰來第一個挑戰?”

梁承煜說話間,胡楊已經站到了擂台之上,一副仙風道骨之態。天明嗤笑了一下胡楊的虛偽。

突然身邊的有狐用輕功騰空,紫色的雲裳因為內力的外散而翩翩飛舞。

群眾嘩然。

“魑魅教主,溟沙。”聲音雖小但所以人都聽清楚了。

剛剛開始吵的場麵又安靜下來,甚至很多人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傳說中的魔頭。

很多人都看見了——有狐臉上猙獰的灼傷。誰都知道魑魅的教主美得不成人樣,而今卻毀掉了容貌。下麵再次議論紛紛。

有狐沒有理會下麵的目光。

攝人心魄的眸子帶著陰冷的戾氣盯著胡楊,修長的手中已經握上了九節鞭,卻沒有半分要攻擊的趨勢。

“請。”胡楊上前一步作了揖,拔劍想有狐刺去。

有狐依舊在半空中,看似無力地揮舞了幾下九節鞭就纏上了胡楊滿是肥肉的脖頸。

一切發生得突然,所有人包括胡楊本人都沒看清,明明是隨意揮舞的九節鞭何時纏上了脖子,完全不透露一絲一毫的氣息,胡楊的大腦開始缺氧。

有狐還是淡淡地看著胡楊臉上又紅變青,仿佛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夠了!魑魅教主,不可傷人性命!”梁承煜大呼。

有狐似乎是發呆了一會兒,才鬆開鞭子。胡楊直直從半空跌了下來。

全場人唏噓。

魑魅教主的功力——已經超出正常人所能想象的範圍……

有狐站上擂台,冷冷地掃過台下一張張臉,“繼續。”

連續上來了幾個人,卻都在片刻間被有狐殺死。

對,就是殺死,不理會長老會惱羞成怒的斥責,殺死每一個上來挑戰的人。

“如果看不下去,你們可以上了將本尊趕下去。”有狐是這麽回答那些長老的。

一下子尷尬而血腥的氣氛充滿整個廣場。直到——一身黑衣的男人從容地走上擂台。

是他!天明認識,就是那天,有狐去救他時,和有狐打鬥的那個男人。那種不好的預感湧上來,即使那天因為天明的背後偷襲,有狐打敗了那個男人,但是這次,卻總覺得他不一樣了,到底是哪裏?天明不知道。他隻是很不安,很不安。

“武林盟弟子,淩岩。”淩岩拱手,拔劍應戰。

有狐冷笑,“你還不配和本尊動手。”那個被逐出師門的人,確實不配和自己動手。

“那不是你能決定的。”淩岩揮劍爆起一朵朵炫目的劍花,排山倒海的劍氣令前排的人深深感覺到強大的壓迫感。聰明人都知道,這個黑衣男子絕對不止是武林盟弟子那麽簡單。

有狐習慣性眯起鳳眸,握緊了手中的鞭子抵擋著淩岩有些不正常的攻擊。

絕對不正常,淩岩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內力提升如此之大。

正打算認真還擊,突然體內不知何處開始劇痛,真氣一下子逆流,勉強擋開淩岩的一輪攻勢之後往後踉蹌幾步,九節鞭從手中脫落。

淩岩邪邪地笑著,舉劍向有狐刺去。

“滾!”天明怒吼,隨手抽出別人的劍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衝上去用盡全力向淩岩砍去。

也是沒有想到突然會有人攪局,而且天明的功力本就是深不可測,那麽用盡全力砍下去,淩岩雖然沒有被傷到皮膚,可凶猛的戾氣直直衝進淩岩的心脈,重傷的淩岩吐出一口黑血後昏了過去。

被胡楊派來的人帶下了場。

天明丟掉劍衝過去抱住即將倒下的有狐,心猛的抽痛。

“有狐,有狐你怎麽了?”天明幾乎帶上來哭腔,他發現有狐的手冰涼得很,不知何時居然真氣逆流了。

下麵早已是騷亂一片,紛紛猜測這個功力深不可測的人到底是誰,居然如此重視這個魔頭。

梁承煜出來主持大局。軒轅焰季野飛快奔上來帶著有狐天明離開廣場。回到停著馬車的地方。

有狐的狀態很迷離,不知道是醒著還是昏了。天明緊摟著有狐,似乎有些發顫。

“天明,快點放開教主,我給他疏通真氣!”季野也很緊張地抓著有狐的衣襟,“我和教主修煉的武功最相似,快點讓我疏通!”

天明好像什麽都沒聽到一樣,隻是感覺到懷中人正在離開——好痛苦,心好痛……

軒轅焰搭上天明肩膀,“教主隻是受傷了而已,快點讓小野運功,不然真的死了。”

“死了?有狐不能死!”天明回過神來咆哮道。

季野趁機拉過有狐開始運功。天明見狀這才清醒,開始為季野運功護法。軒轅焰也跟季野一起運功。

這次出來因為有明暗尊,並沒有護法跟出來。

三人內力深厚,加上季野熟悉有狐的靜脈路數,一個時辰後逆流的真氣就被疏通回來了。

但,有狐卻沒有醒。

“有狐怎麽了?為什麽還在昏迷?明明沒有被淩岩傷到,有狐他怎麽了?有狐怎麽了……”天明著了魔般抱著有狐。

之前,他還想著,是不是該放棄有狐,其實有狐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可是他錯了!看見有狐變成這樣天明的心幾乎碎了。他突然之間明白,不可能,有狐已經把他栓牢了,逃不掉了……

軒轅焰和季野安慰著天明。他們都清楚,溟沙一定是因為《陰鬽》。當修煉到第七層時,會不定時地真氣逆流,十分危險。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溟沙明明已經放棄修煉《陰鬽》了,為什麽還會這樣——難道又開始了?

《陰鬽》的危險就是每修煉一層就會有巨大的副作用。隻有修煉到頂層時,所以的副作用匯聚疏通,反而轉變成內力被修煉者吸收。

所以修煉時副作用越大,練成後功力越大。

大多數人都沒有撐住《陰鬽》副作用而走火入魔而死。有狐那是在拿生命冒險。

“有狐,有狐我錯了,有狐你醒過來好不好,有狐,有狐……”天明就這麽一直抱著有狐,靠在馬車裏,念叨著。

即使軒轅焰說了這隻是暫時的昏迷,但天明依舊很不安。他害怕,有狐會離開他,他受不住……

從白天,到晚上,天明隻是坐著抱著有狐。

突然感覺懷中人呼吸開始急促,天明手忙腳亂地鬆開有狐,發現有狐的睫毛顫抖著,仿佛想要睜開,卻沒有辦法。

“我在這裏,有狐,我在這裏。有狐你快點醒過來吧,我再也不會生你的氣了。”天明握緊有狐的手,附在有狐耳邊呢喃。

被天明握著的手抽搐一下,緊接著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天明焦急擔心的臉,有狐輕笑了一聲。

“有狐?有狐你終於醒了!”天明頓時手足無措起來,隻能緊緊抱著有狐。

“疼……”有狐低聲叫著。

“有狐……有狐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了,不想起來了……”溫熱的**弄濕了有狐的臉。天明突然哭了。

用那隻沒被握住的手輕輕拭去天明的淚水,有狐第一次那麽溫柔的笑了。天明的心跳好像漏掉了兩拍——有狐笑起來真的好美。

有狐往天明懷裏鑽,安慰似的,“本尊醒了。不要搞得跟本尊死了一般。本尊在這裏,你不必這樣。”

看見,天明那麽為他著急,有狐心中的堅冰,似乎融化了一些,之前的矛盾也一下子忘得一幹二淨。

是他失策。雖然之前一直被副作用反噬,但並不嚴重,他以為忍忍就過去了,沒想到弄得天明那麽擔心。

“有狐……”

“何事?”有狐略帶慵懶的語氣問。

“我愛你。”

“……”

有狐隻是趴在天明懷裏,怎麽也掩不住眼角泄出的笑意。臉被天明溫柔地捧起,印下一個不帶欲.望的吻。

唇舌交纏。

有狐承認,他淪陷了。

他隻想在這個人懷裏,貪婪地享受天明帶給他的一切。

“天明……”鬆開天明的唇,有狐第一次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叫著。

“嗯?我在呢。”本來有狐的聲音已經很好聽,在用這種語氣,天明感覺自己已經快化了。

“不要離開本尊,不要拒絕本尊,不要反抗本尊……不然……”有狐抓住天明的手,放到自己胸前,“這裏,會疼……”

“有狐……我的有狐……”天明再次控製不住壓上有狐的身體。

在口中肆意掠奪之後,兩人都睡了。

對呀,不要離開了吧。

不然,這裏,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