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苟同他的說法,可是又找不到更加有說服力的理由來反駁,隻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之後的日子趨於平淡,越是平淡我就越是會想起過往,承紫也好,以藍也好,雅沫也好,都在記憶裏麵反複出現又漸次隱匿。過去的一年是不平凡的一年,我在這接近一年的時間裏麵嚐遍了人生五味,可能是由於我們這群人太過於能折騰的原因,原本一年的時間體味起來就像是過了三年五載。
下班收拾桌子的時候我問劉銘:“你說,我們會成為曆史嗎?”突然想到的這麽一個問題,完全沒有緣由。
劉銘停下手中的動作,眼睛裏麵的瞳孔因為不對焦而有些散光:“我們肯定會成為曆史阿。”我也停下手中的動作等下文,他自嘲般的笑笑,然後說:“雖然可能沒有人會記得。”
我不知道腦袋裏麵怎麽會冒出這樣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可能是我真的覺得太沒有存在感了吧。也可能是因為身邊的人漸次離去,感覺自己其實決然不是世界的中心。想追尋一個答案。然而劉銘的回答似乎比我所想更要讓人失落。
我還是想知道以藍跟我為什麽會變成如今這樣,甚至連陌路人都算不上。如果真的是因為我以前的混蛋行為的話,我希望能當麵跟她致以歉意,也給自己一個鮮活的傷口,讓我從今往後的生活不再循環之前的錯誤。可是讓人絕望的是,她幾乎斷絕了與我的一切聯係。連同以藍見個麵都成為了奢侈的念想。
就在我們關門的時候,我接到了代雪的電話,我馬上條件反射般的想到了那天吃飯的時候,我答應她的某事,想起這事兒我腦袋裏麵就浮現出那天代雪水靈靈的模樣。
接起電話,代雪先聲奪人:“蘇城哥哥!~你下班了嗎!你在哪兒阿!我來接你!”
她激動的語氣讓我覺得有些好玩:“這事兒難不成還值得你興奮了?”
代雪咯咯的笑:“哎呀,不說這些,你在哪兒!”
劉銘手勢跟我告別後我說:“才下班,你來接我阿?”
代雪帶有一點命令性的口吻:“你別動!等我來接你!”
而我也果真聽了她的話,掛了電話後就在原地等候。大概十分鍾左右,那輛前幾天讓我震驚不已的大眾CC駛進了我的視線。她揮手致意讓我上車。
我躊躇著說:“那個……陪你演戲可以。但是要讓我來開車。”
代雪當即反對:“誰開車這不一樣嗎?”
我理直氣壯的反駁:“當然不一樣!不然我就不去了。”從小都受到一些中國傳統觀念的影響,老覺得一些事情在男人和女人的選擇中,就應該男人來做,比如男女一起出門誰開車的問題。
我態度很堅決,最終代雪很不情願的讓出了位置。我上去之後她還氣衝衝的說我是小氣鬼。我笑嘻嘻的說:“我本來就是小氣鬼,不服你就找別人幫忙去吖?”代雪馬上換了個態度,她說:“哎喲,蘇大爺,待會兒你可千萬得裝像點,不能讓我穿幫了,不然我回家就慘了。肯定又得被煩死。”我驚詫的說:“哇靠,你這情緒的轉變也太隨意了點了吧?”代雪幹笑兩聲沒有回應。
我們在車上協商待會兒要怎麽表演,我對於她的種種要求都表示不滿,甚至都細致到了在麵對對方的時候的言談舉止。比如不能抽煙,不能表現出我們是假情侶的樣子,還要表現出一幅很紳士,很真誠的樣子來故意來對方難堪。我不解的問她:“你就那麽憎恨對方?”
代雪跟我解釋:“我對那個男的沒什麽恨的,就是想借這次的機會讓我媽知道讓我去跟別人相親絕對不是個好辦法。”
我疑惑的問:“那下次她還讓你去跟別人相親呢?”
代雪笑嘻嘻的說:“你傻呀?這次我故意帶男朋友,噢不,帶你去演這麽一出,還不得把對方的麵子給丟盡了阿?他回去跟他媽一說,他媽媽再跟我媽一說,之後會發生什麽還用得著想嗎?”
我對她的邏輯能力表示膜拜。無言以對。看她那一臉自信的表情著實感覺到好玩,就好像一個爭強好勝的小孩子在玩遊戲的時候一定要贏的那種倔強。
到了約定的咖啡店門口代雪就挽著我的胳膊走,我橫她兩眼,她悄悄的掐我手臂說:“占了便宜還賣乖是吧。”我冷冷的說:“現在吃虧的好像是我吧,我這麽大一帥哥來陪你演戲。還不知足。”代雪小聲的偷笑,然後輕拍我肩膀說:“少得瑟,正經點,那人應該在裏麵了。”
走進去,代雪指著角落那個男的說,諾,就是他。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命運再一次跟我開起了玩笑,我不知道要怎麽來形容我看到李開宇的那種感覺,五味陳雜太過於形式化,完全不足以表達我內心的那種糾結掙紮感。在看到李開宇的第一眼,我整個人都僵硬了,以至於嚇得代雪怯聲問我:“蘇城,你怎麽了?”我馬上回過精神:“沒怎麽,來這兒想到一些舊事。”
從我們的視角看過去,李開宇是側身的,他還低頭喝著咖啡,觥籌交錯,時光的車輪滾滾而來,一股不知名的巨大力量把我拖拽到了過去,去年的這個季節,風雨交加的夜晚。在雨刷器左右晃動之下,我看到了車子裏麵承紫驚詫的麵孔和李開宇冷漠的表情。而如今,這個改變了我原本平靜生活的人時隔一年,再次出現在了我的視線。
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我感覺到自己體內一股很強烈的屈辱感升起。代雪把我拽得更緊了,她以為我怯場了,輕聲問我:“怎麽了?不方便見麵阿?”
我死死的盯著李開宇,眼神淩厲,咬牙說:“沒有,太方便了。”
這樣戲劇性的場麵,一生都不可能出現第二次。今天是我來給他難堪,來給這個原本給我戴過綠帽子的男人難堪。原本是要跟他相親,成為他女朋友的女人,帶著我,當她的男朋友。來給他難堪。當時我覺得,世間絕定沒有比這更戲劇的場麵了。
走到李開宇身前的時候,代雪甜甜的說:“你好,我能和我男朋友一起坐下嗎?”
在李開宇剛好轉頭看到我的時候,我壓抑了好久的屈辱感上升到了極致,毫無畏懼的迎著他略顯敵意的眼神。
他起身盯著我,滿臉的驚訝,雖然他比我高,理論上來說比我帥,可是這個時候我氣質絕對是壓倒性的。
李開宇有些尷尬的口氣:“這,他?是你男朋友?”說話的時候是望著我說的,我沒有回話,代雪挽著我的手,落落大方的說:“是阿,你媽媽沒跟你說我今天會跟我男朋友一起來玩嗎?”李開宇有些憋屈的說:“沒……沒有。”
我相信李開宇此時心裏的複雜感不會低於我,明明說好的相親,竟然變成了這樣尷尬的局麵,而且,竟然時隔一年,在這樣的場景,跟我見麵。等我坐下後,李開宇比我先忍不住,他看著我說:“好久不見阿。”
我微笑:“是挺久了。”
然後他還是有些半信半疑的問:“你們,你們在交往阿?”
代雪好奇的問:“你在說什麽?我當然跟蘇城在交往咯?你們之前認識阿?”
兩個聲音:“認識。”“不認識。”李開宇說的,認識。我說的,不認識。
代雪一頭霧水。搞什麽阿……我冷笑:“似曾相識。”
我們坐下後還沒點東西,李開宇就拿著手機接起來,然而奇怪的是我並沒有聽到他的手機響過,他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麽怪話,然後跟我們說:“哎喲,我這會兒正好有點事。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代雪小聲說:“這麽快就走啦?那下次再玩咯?”李開宇看了我一眼,然後尷尬的說:“嗯……嗯。”
在剛才我一直保持高度的精神集中狀態,應該就是敵對意識。在李開宇走後,我身體才如同失去了牽製的木偶般放鬆下來。代雪應該意識到了情況有些不尋常,她怯聲問我:“哎?怎麽了?你們到底認不認識阿?”
我想起剛才李開宇尷尬的模樣,心裏麵不由得一陣暗爽,壞笑著說:“雪妹妹,以後有這種事,在下一定義不容辭!”代雪鬆開我的胳膊,笑著說:“少來了你!你以為我願意阿?”
我裝作驚訝的表情:“不是吧?過河拆橋?誰當初求爺爺告奶奶讓我幫忙的阿?”代雪被我逗得喜笑顏開,她說:“好啦,謝謝你啦。不過我可不希望還有第二次,這次這個男的回去肯定會告訴他媽媽,嘿嘿,然後我媽就再也不會逼我去相親了。”
我還沉浸在剛才和李開宇的對峙中,過往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上來,這次的對峙仿佛是我贏了,可是贏了又能怎麽樣?承紫還不是早就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