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陳滌癱倒在地板上,望著天花板,發出絕望的哀嚎。這段時間,他生活中基本隻有兩件事:1、去網上看是否有星際航班的票;2、喝酒。自從那天晚上之後,陳滌就對喝酒這件事上了癮。我此前的存酒僅僅幾天便被他消滅殆盡。“適合而止吧。”我警告他,再這麽下去,他買星際航班的票錢也要被他喝沒了。他隻好忍住自己的酒癮,專心致誌刷網頁,企圖能搶到一張票。但事與願違,星際航班的票總是在第一時間就被搶光了。
“法克!”這天早晨是出票日,陳滌從淩晨起就緊張地守在電腦前,可是等到出票的那一刻,他還是一無所獲。於是他徹底陷入了絕望,直到現在,他已經在地板上躺了兩個多小時了,似乎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與此同時,我也在進行著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今早的寫作極不順利。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好夢。具體夢見了什麽我醒來後便忘記了,一點也想不起來,但那種美好的感覺依然充盈在我心裏。我以為這會是個好兆頭,於是專門以生病為由請了假,準備將放置已久的小說繼續往前推進。可是從目前的情況看,我根本無法進入我的小說裏的世界,它非常決絕地將我排斥在外,仿佛在說:過幾天再試試吧,今天你進不來。真是見鬼了。
我被要寫的東西搞得筋疲力盡。正當我準備起身給自己煮杯咖啡時,我聽到從窗外傳來拍打翅膀的聲音。我轉過身,一眼就看到了聲音的源頭:一隻鴿子正站在窗戶的邊沿上,不時拍打兩下翅膀,或者用喙啄幾下玻璃。
它想要進來嗎?我疑惑地看著它。它也忽然安靜下來,與我對視,看起來不像要飛走的樣子。於是我打開窗子。伴隨著一陣寒氣,那隻鴿子一蹦一跳地來到我書桌上,用明亮而漆黑的眸子望著我。“你到底要幹什麽?”我問它。我當然知道自己是在白費力氣。
可它像是聽懂了我的話一樣,將左腿抬起,右腿單獨支撐在桌麵上。這時我終於發現,它的左腿上綁著一張小紙條。我取下紙條,展開,上麵用很小的字寫了一段話:
你好,我是上次的公交司機。今天我要去趟公社,請把你采購的東西帶上吧。下午三點老地方見。(如果可以,請在紙條的背麵寫“好”,如果不行,請寫“沒空”)
我驚訝地反複讀了幾遍紙條上的字。這算是哪門子的聯絡方式啊?不過我還是遵照指示,在背麵寫上了“好”。我重新將紙條團起,綁在鴿子的左腿上,然後打開窗。鴿子撲騰了幾下翅膀,就飛進了寒冷的空氣中。
下午三點,我來到上次與公交司機分手的地方。遠遠地我就看到了那輛公交車停靠在路邊。留著長發的年輕司機正站在一旁抽煙。見到我,他把煙頭踩滅,扔進附近的垃圾箱。
“這是唱片。”我把一隻袋子交給他,“這是酒。”我把另一隻袋子也給了他——這是我好不容易藏起來才沒被陳滌找到的。
“辛苦了。”公交司機把兩隻袋子放進車裏,又返身回來,手裏多了一隻布袋。“這是公社自己種植的蘋果,味道很棒。”他對我說。
我道了謝,接過沉甸甸的蘋果。
分別前,我問他:“你一直都用信鴿來聯絡嗎?”
“是的。”公交司機點了點頭,“這樣更安全。而且,我討厭電話、手機和電腦,也從來不用它們。我更喜歡我的信鴿。”
“呃……”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抱歉,時間緊迫,我還要去接其他的聯絡員。”他打斷了我的話,“再見了,朋友。”他說著跟我握了握手,然後登上車子,啟動引擎。公交車哆哆嗦嗦地開動起來。我目送著它在前麵的路口轉了個彎,駛出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