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軍的突然到來,打亂了許歌下一步的計劃,也驚擾了客棧中的生意。
掌櫃的在第一時間迎了上去,大廳裏的客人也是惴惴不安。哪怕是大大的良民,見到城防軍全副武裝的模樣,心裏難免會有些忐忑。
“誰是林虎磊?”衛兵隊長將掌櫃推到一旁,再次發聲詢問。
二三樓的客人也被樓下喧鬧驚擾,各自打開房門行到走廊上來張望。整個客棧顯得有些亂糟糟的擁擠。
許歌沒有立即回應,回頭瞥了一眼樓上。
他透過人情,對上羅國問詢的雙眼。
羅國藏身於人牆之後,隻露出了半邊眼睛,看不出是喜是悲。
大家都知道“林虎磊”是許歌的化名。這會兒城防軍找上門來,指名道姓要找林虎磊,確實是讓人聯想翩翩。
至少羅國沒有表現出慌亂,這讓許歌放鬆了一些。他又觀察同桌的另外兩名同伴。
王子仲喉結滾動,兩腿蹬地,隨時準備抽身而走。柳來秀背對著大門而坐,此時手掌已經按在了劍柄之上。
兩人將有異動,許歌伸出手掌分別將兩人肩膀按住,微笑著站起身來,“兵爺,我就是林虎磊。”
許歌這一站起來,立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城防軍打量了許歌一眼,朝身邊小兵揚了揚下巴。
許歌注意到那小兵麵孔,正是不久前在城門口對他進行盤查的那位。
小兵瞅了許歌兩眼,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城防隊長這才滿意地拍了拍小兵的肩膀,推開擋路的小二走到許歌麵前。
柳來秀握劍的手掌已經白發,隨時準備暴起。
許歌向前走了一步,與城防隊長對視,同時將柳來秀肩頭死死按住,不讓他隨意動彈。“兵爺有什麽吩咐?”許歌臉上掛起恰到好處的緊張,就像是個不知所措的普通人。
城防隊長看了一眼許歌,又看了一眼許歌腰間長劍。他臉上表情陡然緩和了下來,“林公子,闞王子聽聞公子有一柄絕世好劍,特派我等來請公子過府一敘。”
……闞王子……
許歌眉頭一挑,從腦海中釣出這個稱號來。
這位闞王子是當今吳王長子,傳聞裏不喜朝政最好刀劍。他不僅僅是喜歡收藏刀劍,更喜歡自己親手打造。他曾經花費巨資將府邸後院建成了一間鐵匠鋪,隻為了自己閑來無事能夠在後院研磨兵刃。
雖然說曆代吳王都愛收藏兵刃,但是到劉闞這一代似是著了魔。這劉闞愛打鐵更勝過女人。據說當年結婚時飲酒過多,他沒去洞房而是去鐵匠鋪裏就著爐火睡了一夜,鬧得人家女方差點第二天就要退婚。
許歌聽到劉闞邀請他過府一敘,那心裏石頭算是放了下來。他基本可以確認自己的間諜身份並未暴露。在城門口特意安排眼線收集好劍好刀的線索,這種事情也隻有那位熱愛打鐵的劉闞王子能做得出來。
王子仲與羅國對於各國軼事也是了解不少,聽說是劉闞召喚,同樣鬆了口氣。柳來秀雖然不知道這位闞王子的身份,但是見到眾人放鬆警戒,也就默默撤回了按劍的手掌。
“原來是闞王子要見我啊。”許歌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特意將腰間長劍揚了揚,“為了這個?”他還想要試探一番。
城防隊長無奈地歎了口氣,“林公子明白最好,我們這位闞王子啊,也就這麽點愛好。”
經過城防隊長親口承認,許歌終於完全放鬆下來。
他頓時發現這或許是一個不小的機遇,或許拯救武琿那位朋友的機會,就會出現在劉闞這位打鐵王子身上。
許歌用餘光瞥了王子仲一眼,笑著拍了拍柳來秀的肩膀,“既然是闞王子召喚,那鄙人自然要去,還請兵爺等我片刻,我同行的好友身體不適,有些事情還得囑托一二。”
城防隊長對此並無異議,隨意地揮了揮手,“林公子請自便。”
許歌微小點頭,湊到柳來秀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王子仲見到兩人交頭接耳,卻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麽,心癢難耐。
柳來秀無言點頭。
許歌朝城防隊長拱了拱手,“勞煩兵爺帶路。”
城防隊長拱手還禮。一隊城防軍便簇擁著許歌離開了客棧,往共工王都中心區域趕去。他們前腳消失不見,客棧裏後腳便喧鬧起來。
食客旅人們交頭接耳,對方才之事議論紛紛。不少本地人說起了劉闞這些年做過的荒唐事,大聲談笑。
羅國沒有立即回屋,就站在走廊上聽了一會兒。當人們說到劉闞願意花重金購買寶劍的時候,羅國插嘴說道:“闞王子應該不會強買強賣吧?”
議論中的人們隨口回應道:“這位公子一看就是外鄉人。我們闞王子雖然嗜劍如命,但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若是持劍之人不情不願,他可從來不會用強。那位小兄弟有福了,說不定從此扒上了闞王子這條大腿,未來那是榮華富貴取之不盡啊!”
羅國皺了皺眉,沒有再多說什麽,他甚至沒有理睬大廳中剩下的兩名同伴,徑直回了屋中。他正要關門,恰巧小二將煮好的藥湯送上了樓。
小二將藥湯端到羅國麵前。
羅國聞著藥味微微皺眉,最後不知想到了什麽,往要藥湯裏放了一顆香丸,捏著鼻子一飲而盡。
他將藥碗扔在小二托盤上,“嘭”的一聲關閉了房門,倒是讓小二一陣不滿。
大廳中兩人朝羅國方向望了一眼,沒有說話。
王子仲觀察了一樣柳來秀的臉色,笑著說道:“許歌被請去做客,柳公子你覺得我們下一步該做什麽?”他閉口不問許歌方才和柳來秀耳語了什麽,卻是選擇旁敲側擊。
柳來秀可沒有這麽多花花腸子,他語氣直接地回答道:“許歌讓我們在這裏安心等他回來,或許能從劉闞那裏得到什麽幫助。”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老成持重之策。”王子仲做出恍然神色,笑著站起身來,“不過在這裏坐著也是無趣,我多年前便想逛逛這共工城,正好趁此機會轉上兩圈,也好等待許歌回來,消磨消磨時間。”
柳來秀不置可否,依舊在桌邊端坐。
王子仲眼珠一轉,低聲問道:“柳公子可有興趣……”
“沒有興趣。”柳來秀不等王子仲把話說完,徑直打斷了他。
王子仲麵頰抽搐,卻還是笑著扔下了一些碎銀,“那就勞煩柳公子在此等待,我一個人逛逛便是。”
柳來秀一言不發,低頭夾菜吃飯。
王子仲抽身而去,徑直離開了客棧。他的背影消失在客棧大門外,又從客棧窗戶外經過,一雙眼睛始終打量著柳來秀的背影。
他尋了個角落,小心觀察了柳來秀一炷香的時間。在確認柳來秀沒有跟上之後,他才放心大膽地鑽入了一條暗巷之中。
越是大城,城中鼠道越是縱橫交錯。
王子仲在陋巷小道中穿梭許久,終於尋到了一處死胡同。那死胡同看起來與其他地方別無二致,但是細心的王子仲還是在地上發現了些許翻轉的痕跡。
他張開雙臂,在牆麵上來回摸索了片刻,隨後在右上方摸到了一塊活動的青磚。
王子仲用力將青磚按下,磚牆之後便發出“哢噠”一聲脆響。整個牆麵便如門扉一半向內旋轉了少許。
“果然在這裏!”王子仲見之大喜,搓著雙手回頭張望了兩眼。
這死胡同已是在小道盡頭,小道中人跡罕至,死胡同更是無人問津。王子仲確認身後五人之後,迅速側身鑽入了暗門之後。
又是“哢噠”一聲輕響,那暗門緩緩合攏,仿佛從未出現。
而在小道轉角盡頭,柳來秀緩緩行出。
他望著那暗門方向,低聲自語,“許歌啊許歌,王子仲此人,還真是在你預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