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歌捫心自問,他和武琿之間沒有深仇大恨,讓他對一個人垂死之人袖手盤管,也絕不符合他心中道義。他和太醫對武琿的病症束手無策,但是他的師弟王小平卻不一定。

那才是真正的醫道天才。

許歌想到此處,已是準備答應嚐試救治武琿。

然而他思索的時間有一些久,卞坤在他開口之前,急切地說道:“如果你願意救治大王,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一段你一直都想知道的真相。”

許歌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後腦中閃過一道閃電,“你!你是說!”

卞坤閉起雙眼,“沒錯,我可以告訴你,你母親當年重傷的真相。”

許歌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他苦苦追尋的真相,就這麽唾手可得?此情此情,不真實的宛若夢境。

他一個人箭步就衝到了卞坤麵前,“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卞坤沒有說話,隻是看了一眼武琿。

許歌迅速冷靜了下來,盯著武琿咬了咬牙,“好!你等著!”

他說完這話,轉身便走。

救不救武琿?

廢話!必須要救!

卞坤目送著許歌離開,重新融化在乾清殿的陰影之中。

許歌按原路返回,一邊趕路一邊在腦中思索下一步的對策。他現在麵臨兩重問題,幫助武令月翻盤以及救助武琿的性命。而武琿的性命隻剩下十天不到的時間,情況越發緊急下來。

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許歌依舊沒有失去冷靜。他翻過王宮的城牆,回頭凝視了許久,終於平複了心情。

目前麵臨的兩重問題,全都牽扯著一個核心要素——武昭日。

……武昭日不會對武琿恢複健康置之不理,武昭日同樣不會放任武令月反叛。隻有解決了武昭日的問題,迷霧才會被驅散開來……

許歌一邊往左徒貢府中去趕,一邊計劃著接下來的行動。

……想要處理武昭日這樣龐大的勢力,要從剪除黨羽開始……軍隊方麵,武令月還要一定的號召力,她知道武琿有救之後一定會重新振作,自然能夠形成對抗……武昭日的另外一大助力,就是新九嬰……

許歌扯了扯嘴角……該讓那個老小子出出力了……

一路飛簷走壁,許歌迅速回到了左徒貢府上。

武昭日奪權事發之後,左徒貢已經將溫老夫婦趕了出去,府中事情由黎娘前後負責。許歌也沒有驚動黎娘的意思,直接翻牆入門,直奔後院而去。

不出許歌所料,這個時間左徒貢正在後院與山師才下棋,王小平在一旁讀書。這院子裏寧靜的氣氛與外界風雨欲來的事實涇渭分明。

“許師弟?”左徒貢聽到許歌的腳步聲便抬頭望來。

“許大哥!”王小平直接放下了書冊。

左徒貢發現了許歌沉重的表情,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許歌立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與眾人簡單說了一遍。

左徒貢同樣是才學驚人了,立馬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後緣由。他沉默了片刻,隨後說道:“許師弟,你該是知道的,關於政權更迭這種事情,我們九霄一直都是保持中立,這是我們九嬰的立身之本。”

許歌心中頓時一沉,“可是師兄,若是九嬰獲得了朝廷的支持,到時候九霄又應該如何自處?”

若此刻在許歌麵前的人是大胥浮生,他絕不會問出這種話來。按照大胥浮生的性格,他必定會選擇閉門自守,徹底成為隱世門派。

可左徒貢與大胥浮生不同,他更年輕,也更激進。

許歌的話果然說到了左徒貢心坎上。左徒貢再次沉默了下來,王小平倒是有些緊張地在兩人之間來回觀望,山師才好整以暇地端著茶盞,不知在想些什麽。

沒過多久,左徒貢便下定了決心,“九霄在昌隆城中,確實有不少能夠動用的力量。一旦武令月起事,我可以從中調度。”

許歌立馬一鞠到底,“多謝師兄。”

王小平鬆了口氣,趕忙接嘴說道:“許大哥,燕王的事情我可以幫忙。就算無法解讀,我最近在研究金針治法,至少能為他續命十日。”

許歌微微一笑,抓亂王小平的頭發,“少不了你小子。”

王小平與左徒貢都已經表態,許歌看向山師才。

山師才放下茶盞,無奈地笑道:“我才剛剛開始享受平淡的老年生活。”他一邊苦笑一邊搖頭,“算了算了,看在咱們未來翁婿的關係上,我在九嬰應該還是能說上一兩句話的。”

許歌聽到“翁婿”二字,不由臉上一燙。

君青麟從角落陰影中走了出來,“那些家夥偷襲得勝,得位不正!隻要義父出手,必定是一呼百應,讓那些叛徒無路可走!”

聽到大家全都答應了下來,許歌心中大定,“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可以行動起來。你們先在這裏等我,我還得將計劃告知公主。”

“許師弟,你留下。”左徒貢既然答應了幫忙,主動進入了角色,“想要對九嬰動手可不如吃飯請客一般簡單,你留在此地與山師前輩好好討論,跑腿的事情有我來做。正好,我也得和各位同門交流一番。”

許歌沒有拒絕左徒貢的好意,點頭應下。

左徒貢起身便走,許歌與山師才在桌前坐下。

許歌正要開口,山師才指了指桌上棋盤,“邊下邊說。”

看著桌上殘局,山師才的黑子看起來情勢不妙,許歌知道這些老前輩總會有些怪癖,便耐著性子與他對弈起來。

山師才落下一子,“說說你的想法。”

許歌跟著落子,“九嬰深藏不漏,我們若是逐步蠶食,必定會引起山師尋的注意。最好的方法自然是給他雷霆一擊,直接斬首,就像他們當時對前輩所做的一樣。”

山師才點了點頭,“我也正有此意。若是我那弟弟沒有做什麽大的改動,那九嬰老巢依舊是在這昌隆城內。這些年來九嬰人才凋零,沒有天位高手,隻要我們兩人聯手,足夠在一夜之間重新奪權。”

許歌聽聞此言,頓時眼前一亮,思路也活躍起來,“若是奪權順利,我們甚至可以用雷霆手段,趁著武昭日還不知道九嬰易主,打他個措手不及。”

“孺子可教。”山師才大笑撫須。他朝君青麟看了一眼,“我知道你與青麟之間關係不好,不過這種時刻更是應該眾誌成城。他對九嬰了解不少於我,你們正好可以趁著行動開始之前互通有無。”

君青麟不情願地點了點頭,許歌起身與君青麟到一旁交流起來。

山師才看著兩人交流激烈,不斷撫須微笑。他捏起一枚黑子,輕輕往棋盤上一放。

僅此一子落下,局麵瞬間顛倒。

黑棋異軍突起,似是要將棋盤掀翻。

山師才哈哈一笑,長袖一拂,將棋麵掃亂,“勝負之念,不過存乎一心。”

時間在討論中溜走。

太陽將要落山之時,左徒貢去而複返,這次他還帶了姬雪櫻一同回來。

“雪櫻?”許歌見到姬雪櫻也是吃了一驚,“你……”

“公主那邊有翠花守著,凰飛飛也會陪她。”姬雪櫻出聲打斷了許歌,隨後目光稍有遊弋,“你一個人去,我放心不下。”

許歌心中大動,真想將姬雪櫻揉進懷裏,不過山師才就在身旁他也不好過於得意忘形。他隻能強忍住情緒用力點了點頭,“刀山火海,你我同去。”

姬雪櫻輕輕點頭,夕陽灑在臉上,魅力非凡。

許歌都看得癡了,直到君青麟輕咳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該出發了。”君青麟麵色難看,不鹹不淡地說著這話。

許歌嘿嘿一笑,望向天邊。

天邊夕陽還剩下最後一絲光輝。

許歌穩了穩心神,揮動手掌,“出發!”

昌隆城中突然刮起了大風,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