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的休息,並不能讓疲勞完全消退,無論精神還是身體。
香蘭聽到許歌的呼喚,非常不情願地坐直了身子。等她的目光與許歌一對,整個人臉上就掛上了笑意,隱隱約約中還帶著一些興奮與羞澀。
武令月瞥了香蘭一眼,隨後將目光落在許歌身上。
傲梅走到武令月身邊,就準備服侍武令月起身。武令月揮手將她製止,自己站起身來,“外麵雨停了嗎?”
許歌搖了搖頭,“還有一些小雨,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該快點換個地方。昨天晚上的泥石流也不知道能衝走君青麟多少人手。”
武令月點了點頭,從傲梅手中接過手帕,接著雨水擦了把臉。她如今的狀態很差,陰濕的衣服貼在身上,沾染了各種泥濘與灰塵。她的頭發也是稍顯淩亂,麵上帶著隱藏不住的疲倦。
然而她的雙眼堅毅,似乎經曆了昨晚的事情,又給她套上了一層新的盔甲。她不隻是個在朝堂中呼風喚雨的公主,更是一個能夠身臨戰陣的將軍。
武令月跟著許歌走到道觀之外,她望向昨夜逃命來的方向,低聲對許歌說道:“你能記住這裏的位置嗎?”
許歌點了點頭,“有些難度,但是不成問題。”
“那就最好。”武令月咬牙說道:“本宮這次若是能夠逃脫大難,一定要將玉竹的屍身找回來厚葬。”
許歌聳了聳肩,心中暗暗歎氣。
等他們從西蜀回到了燕國,玉竹隻怕早就成了野狼和禿鷲盤中餐,骨頭也給咬碎了才對。他們就算是回到了這裏,又能找到什麽?
不過這個時候,武令月正在悲痛之中,許歌也就沒有出聲勸告。他雖然是個不經世事的大少爺,但是這點人情世故還是懂的。
許歌辨別了一番方向,朝密林遠處望了一眼,隨後對剩下三女說道:“我們雖然確定了方向,但是山路複雜,一直兜兜轉轉。你們可得更緊一些。今天若是能夠甩開君青麟,我們逃出去的機會就會高上許多。”
在西蜀山林之中,許歌就是她們的主心骨,她們對此自然沒有異議。
許歌手中捏著千磨劍,在前方開路。香蘭與傲梅將武令月護著,緊跟在許歌身後。
清晨的西蜀山林,彌散著淡淡霧氣。
就許歌說得那樣,山路難走,在樹林中繞出了兩三個圈,香蘭和傲梅已經完全失去了的方向感。天上日頭還是半躲半露,難以用來定位。
四個人大概走了半個時辰,許歌突然停下了腳步。
許歌環視一周,隨後找了個樹根坐了下來,“暫且休息一會兒。”
“就在這裏休息?”武令月狐疑地望向許歌。
許歌隻是點頭,並不回應。
香蘭緊張地說道:“許大哥,我們是不是再走幾步,這才走了多遠啊,是不是不太安全?”
許歌笑著搖了搖頭。
傲梅並不多說什麽,按照許歌的吩咐就地休息,一副以許歌馬首是瞻的模樣。
香蘭左右看看,似是有些焦慮。
武令月卻沒有坐下來的意思,一雙眼睛目光灼灼地看著許歌,“許歌,你確定要在這裏休息?”她又問了一遍,隻是語氣變得生硬了許多。
許歌並沒有看她,隻是望向薄霧深處。
武令月向前走了兩步,直勾勾地看著許歌,“你莫非以為本宮真的不識方向?”
許歌笑著說道:“公主何出此言?”
武令月雙手抱胸,“我不知道你在謀劃什麽,但是我可以確定,我們現在正在往北走,根本不是計劃中那樣,向南方正麵突襲。”
聽到這話,香蘭和傲梅都是麵色驟變。
香蘭直接對著許歌大喊,“你騙我!”
許歌笑笑並不答話。
傲梅不發一言,雙手握拳緩緩站起身來。
武令月看到兩人的情緒變化,感到有些詫異。她們為什麽這麽激動?她聯想到昨天晚上,兩人先後離開過大殿去找許歌,隱約之間似乎抓住了什麽線索。
便在四人對峙的時候,薄霧之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響。
“來了。”許歌拍了拍屁股站直雙腿。
誰來了?
三女皆是一驚,紛紛望向聲音來處。
一襲白衣透霧而出。
“姬雪櫻?”香蘭詫異地喊出聲來。來人正是失蹤了兩個時辰的姬雪櫻,而她此刻臉上表情冷若寒霜,似是隱藏著極大的怒氣。
許歌皺眉問道:“確定了?”
姬雪櫻點了點頭,隨後猛然一個跨步,甩出軟劍。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在看清時候,劍刃已經橫在了傲梅脖上。
“姬雪櫻!”香蘭緊張大喊,“你放開傲梅姐姐!”她抓住武令月的衣袖,“殿下,你快想想辦法。”
武令月皺緊了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傲梅臉上掛著詫異和慘笑,“姬姑娘若是記恨我們昨夜中傷你,那你便將我殺了吧,隻求你能解氣,不要對殿下動手。”
“她不會對公主動手。”許歌走上前來,“因為這都是我的安排。”
傲梅聽到這話,像是明白了什麽,臉色陡然煞白。
許歌深深地看了傲梅一眼,隨後歎了口氣,“我不願相信我們之中會有叛徒,但是傲梅姐姐,你還真是讓人失望。”
傲梅渾身一顫,硬生生擠出一絲笑容來,“許少俠,你在說些什麽?傲梅怎麽聽不明白?傲梅三歲入宮,一直跟在公主殿下左右,忠心耿耿,怎麽就成了叛徒?”
香蘭原本還有些迷惑,此時大吃了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傲梅,“怎麽可能?不可能啊!傲梅姐姐,她,她怎麽會是……”
“還記得我天亮之前和你們說的話嗎?”許歌沒有在意香蘭的低聲自語,環視一周說道:“我和大家說,我們會直接往南方突圍,公主殿下應該隻知道這個消息。”
武令月聞言默默點頭。
許歌又望向香蘭,“而你來的時候,我和你說的是什麽?”
香蘭被許歌這麽一問,突然有些害羞,“你說,你隻相信我一個人,其實我們會往西方撤退。”她突然回過神來,“難道……”
香蘭話沒說完,武令月已經將她打斷,“你和傲梅說的,完全不同吧。”
“沒錯。”許歌點了點頭,“我和傲梅說的是,我們會往東邊推進,進一步拉開和君青麟的距離。而在此之前,我特地讓雪櫻幫了個忙。她藏身於密林之中,查探了君青麟的行軍方向,所以答案已經非常明了……”
看著如今的情景,誰還能不知道答案?
姬雪櫻將利劍橫在傲梅肩頭,君青麟自然是往東邊去了。
“這計策非常簡單。”許歌搖頭說道:“好在現在看起來效果不錯。”他又向香蘭鞠躬道歉,“倒是欺瞞了香蘭姐姐,讓我心裏過意不去。”
香蘭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又有些惱怒,不過她最後還是歎了口氣,“一切都是公主殿下的安危,我的心情沒關係的。”
任由誰知道自己被委以重任,結果隻是一種試探的時候,都會心有不忿,香蘭自然也不例外。不過她身為武令月的貼身宮女,許歌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大家的安全,她也說不出話來,隻能暗暗神傷。
許歌卻是有些過意不去,還想勸慰兩句,武令月倒是先他一步摟住了香蘭的肩膀,“香蘭不哭,本宮記得你的忠義。你放心,等回到了燕國,一定讓這小子好好擺一次酒席賠罪,可別想白白欺負了本宮的人。”
香蘭聽到這話,頓時擠出一絲笑容來,望向武令月的目光滿是感激。
許歌摸了摸鼻子,這事兒倒是他做了壞人,武令月打蛇隨棍上,順便籠絡了人心。不過他也不在意這事兒,就沒有當麵揭穿武令月。
“你們是不是高興得太早了?”叛徒傲梅突然冷笑出聲,“就算沒了我的指引,你們以為君青麟就找不到你們了?不過是時間長短,你們全都要死!”
傲梅沒有跪地求饒,這並不出乎許歌的意料。膽小怕事之人,可是做不了這種貼身臥底的事情,隻是許歌想不明白,傲梅為什麽要當叛徒?
許歌心存疑惑,武令月比他更加疑惑。
武令月向前兩步,直視著傲梅的雙眼,“本宮平日裏待你不薄,你為何想要謀害本宮?”
傲梅絲毫不退,與武令月直接對視,“你問我為什麽害你?”她仰頭大笑,“嗬!虧你還整天說自己英明神武,這麽簡單的道理也不明白?”
武令月並不著惱,
“因為……”傲梅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笑意,“我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