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誘她。◎

晚上六點, 凱緣公館。

落地窗外華燈初上,偌大的宴會廳裏亮如白晝,氣氛已經熱烈, 圓桌旁三三兩兩地圍坐著人, 經年再見, 模樣雖不至於天翻地覆,但各人的氣質早在洪流裏被重塑。

原本班裏內向的姑娘做起了銷售,變得能言善道, 聊什麽都能接上話, 而曾經揚言要拯救世界的男生在經曆失業後變得沉默寡言,也有英年早婚的, 被雞毛蒜皮磨平了所有棱角。

觥籌交錯間, 說盡冠冕堂皇的體麵話,粉飾自己的庸常。

李亞雯手腕上戴著一塊表, 不為炫富,隻為遮住年少時欺人太甚, 在某天惡報來臨時被人劃傷的疤,她捋了下頭發,朝身旁的女人感慨地笑道:“問蕊,好像隻有你沒怎麽變。”

葛問蕊扭頭看她。

“還是這麽漂亮, 這麽優秀。”

一條荷葉邊碎花裙,清純又不失性感,頭發打理過, 連發絲都精致, 配飾在燈下泛著璀璨的光。

旁邊有個短發女人也順勢加入話題, 笑著揶揄:“是啊問蕊, 誰不知道你現在和陳遲頌一塊兒工作, 事業愛情雙豐收,簡直就是人生贏家。”

這話說得一半羨慕一半嫉妒,回望青春,她不願承認自己暗戀過陳遲頌,但在走廊和他擦肩而過心跳是真的,偶爾視線交錯臉紅也是真的。

可惜他實在太耀眼了,她根本觸碰不到。

如果要喜歡他,那也太苦了。

葛問蕊聞言隻是抿唇淡笑,卻沒有反駁一句。

是了,在所有人麵前,和陳遲頌最般配的人永遠是她,不管是過去的學生時代,還是現在,並肩和他戰鬥的人,都是她。

今天這局的攛掇有她一份,這種高級會所也是她訂下的,並且費用全包,雖然在場的人似乎都默認了這裏麵有陳遲頌的授意,但她不打算解釋。

她享受這種和他有所牽連的誤會。

而因為提到了陳遲頌這個名字,李亞雯適時問她:“你不是說今天他也來的嗎?還沒到嗎?”

班長也走過來,問了同樣的問題,打趣道:“大家都等他開席呢。”

“他下午在公司處理事情,估計剛忙完,”狀作熟稔地解釋一句,葛問蕊折身從包裏拿手機,“我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哪兒了。”

班長說行。

葛問蕊就這樣在幾雙眼睛的注視下撥出那個號碼。

長久的嘟聲後,電話是通的,但沒人接。

-

同一時間,地下停車場。

無人問津的車載置物槽裏,陳遲頌的手機屏幕亮起,映出來電顯示,閃著微弱的光線,又因為太長時間無人理會而一點一點變暗,直至歸於黑屏。

車裏沒開燈,隻有不遠處蔓延過來的一絲光亮,昏得人視野模糊,耳畔是衣服細挲摩擦的動靜,細小又撓人。

司嘉抬手想推開身上的男人,卻如杯水車薪一般,隻能皺眉叫他:“陳遲頌。”

陳遲頌專心致誌地低著頭,用鼻音嗯了聲算作回應,溫熱的呼吸盡數灑在她胸前那片肌膚,司嘉向後躲著,腰撞上方向盤,硌得不爽,剛要發作,又被男人的手掌攬住,往身前一帶,罵人的話就被他堵住,狹窄的車廂裏空氣變得稀薄而潮熱。

一舉一動都像上了膛的槍,即將走火。

空氣的涼感與欲望的熱感交替,司嘉別頭,悶著聲問道:“我又哪裏惹到你了?”

一路安安穩穩地開到這兒,卻鎖了車門不讓她下去,開始對她**,她捫心自問什麽都沒做,連半點暗示都不曾有。

陳遲頌把她往上一提,同時放倒座椅,指尖挑著那根細細的肩帶,仿佛下一秒就要扯斷。

司嘉怕了他了,“你放過我成麽。”

她真有點吃不消。

“那你推開我。”聲音很低很啞,絲毫沒有掩飾,喉結滾動,溢出的全是他直白赤/裸的欲望。

他給她選擇,卻又引誘她。

以退為進,真行。

……

陳遲頌知道司嘉耳後有顆痣,顏色很淡,很含蓄,但透著一股莫名的澀情,也敏感得要命,他一舔上去,她就控製不住地顫抖,水同時膩了一手,抽出時滴滴答答地淌在座椅上,暈開一灘深色痕跡,他低笑著問她舒不舒服,司嘉說不出話,五指下意識地收緊,用力一握,兩人都重重地悶/哼了一聲。

額頭緊緊相抵著,陳遲頌沉聲問:“你想弄死我麽?”

“我弄死你。”司嘉直視著他的眼睛,喘著氣回這四個字。

對視兩秒,陳遲頌笑出來,點頭,“行啊,死你身上也值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最後他還是有分寸地沒碰司嘉那條裙子。

司嘉被他拉起來,靠著椅背,好半天才緩過神,低頭睨了眼自己大腿內側的那點濁白,又看向旁邊的陳遲頌,他此刻的模樣有些敗類,目光也注意到,然後一言不發地拿紙,幫她擦幹淨。

乘電梯上樓的一路,司嘉都懶得搭理陳遲頌,手也沒讓他拉,自顧自走在前麵,到二十三層的時候才放慢腳步,轉頭問他哪個包廂。

陳遲頌把她帶進右手邊第二間。

門推開,裏麵觥籌交錯,很是熱鬧,所有人早已開吃,都吃挺好,聽聞動靜本能地抬頭看過來,然後又一下心照不宣地噤了聲。

像被按住暫停鍵。

幾十張麵孔,有男有女,說實話司嘉大多沒印象,原本就不是一個班的人,這種聚會按理她不該來,當然也不信什麽可以帶家屬的鬼話,可她還是跟著陳遲頌來了。

在對上葛問蕊那副快要吃了她的眼神時,她就知道自己沒白來。

和葛問蕊的精心打扮不同,司嘉穿得簡單,一襲紅裙沒有多餘繁複的設計,卻將她窈窕的身材勾勒得淋漓盡致,襯得膚白如雪,那張臉也不需要任何飾品修飾,眼尾輕勾著,勝過所有矯揉造作的嫵媚。

站在陳遲頌身邊,宛若天造地設。

成年人的竊竊私語都是克製的,但架不住周圍實在太靜,一呼一吸都能入耳,葛問蕊握著筷子的指尖都發白。

“什麽情況啊?你不是說陳遲頌女朋友是葛問蕊嗎?”

“那個是司嘉吧?他們又在一起了?”

“不是說司嘉在國外嗎?沒聽說回來啊。”

“知道陳遲頌公司叫什麽嗎?嘉頌,還不明白麽?”

……

打臉來得如此猝不及防,葛問蕊咬緊了牙關才沒讓自己失態。

李亞雯諱莫如深地看她一眼。

還是張昊然先反應過來,他坐靠門那桌,起身迎上來,看到司嘉也不驚訝,“你們終於來了。”

眼前的男人頭發很短,沒了曾經成天在後排混日子的吊兒郎當,被生活曆練得成熟不少。

司嘉突然有些感慨。

被熱浪裹挾的那個夏天仿佛還曆曆在目,而如今,他們脫下校服,時間跑得太快,來不及細看就已經長成大人模樣,他們都被推著往前走,馬不停蹄。

分別的年數也在此刻有了一種更為強烈的實感。

怎麽會不遺憾呢。

晨昏線和汪洋隔開了兩千多個日夜,她和陳遲頌就像兩條永不相交的線,沒有哪怕一秒的交集。

而這一切是她一手造就的。

正想著,腰間搭上一條手臂,陳遲頌摟著她,話是對張昊然說的:“路上堵車。”

這回司嘉沒掙開。

二班班長也過來歡迎他們,“既然來了就快坐吧。”

又掃一眼桌上,那時飯局已經過半,盤子裏吃得七七八八,他補了句:“再加點菜吧。”

司嘉剛想說不用麻煩,陳遲頌就招手叫來服務員,翻著菜單點了幾道司嘉愛吃的菜,又把冰鎮飲料換成了常溫的,然後旁若無人地俯身到她耳邊,淡笑道:“剛剛累著了,多吃點。”

司嘉瞪他一眼。

兩人隨後在張昊然那桌坐下,全程陳遲頌沒看葛問蕊,就像不認識這個人,倒是落座前司嘉的視線為她停留兩秒,無聲地笑笑。

陳遲頌的到場直接變成了焦點,誰都知道他現在的身價,平時高不可攀的人,此刻能借著老同學的名義接近,寒暄就這樣一層一層地遞過來,陳遲頌今晚心情好,所以顯得沒那麽冷淡。

司嘉確實餓了,垂眼吃得認真,等到麵前碗裏堆滿了鮮嫩的蝦肉,她偏頭讓陳遲頌別弄了,吃不完。

陳遲頌聞言手臂一伸,從她腰後環住,手貼著她的肚子摸了摸,下定論:“還能吃得下。”

“……”司嘉覺得和她爭這個的陳遲頌有點幼稚,沒再搭話。

後來蘸蝦的醬油不小心濺到衣服上,司嘉去了趟洗手間。

而被葛問蕊堵路,她並不意外。

水龍頭關上,司嘉沒鬆開扯著領口的手,布料本來就少,因為俯身清洗的動作,有些痕跡自然而然地入了葛問蕊的眼。

看著還很新,又那麽刺眼,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她的呼吸。

緊接著她咬牙問了句:“你今天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來打她的臉,拆她的台。

“是。”司嘉承認得也幹脆,抬頭,和她在鏡子裏對上一眼,“省得有些人擺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葛問蕊死死地盯著她,教養禮儀全部崩壞,恨意掛了臉:“在國外不是待得好好的嗎,為什麽要回來?”

司嘉覺得她好笑:“關你什麽事?”

又是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葛問蕊壓著怒說:“你根本就配不上陳遲頌!”

洗手間有幾秒的安靜。

“我配不上?”司嘉聽到這話唇角的笑慢慢收住,眼底漸冷,“你就配?”

說著她轉身,把手裏的紙巾扔進垃圾桶,發出哐當一聲,“葛問蕊,你是靠什麽留在嘉頌的,心裏沒數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