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鏖戰晉綏 第九十七章 土匪逞凶
陳海鬆看著言不由衷的馬繼援,無奈地搖搖頭。舊軍隊的痼疾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隻有在血與火的戰場上遭受沉重打擊後才有可能轉變曆史中形成的傳統。中國的抗日戰爭就是一個所有軍事力量與日本軍隊碰撞優勝劣汰適者生存的大角逐,沒有明確政治理想和戰略戰術的軍閥在戰後基本上被消滅、吞並、消失。就讓他們自己去適應去吧。
像經受沉重打擊的晉綏軍現在分成兩部分,一部由朱綬光、張培梅、續範亭率領組成新的第六集團軍在彭總領導下堅守在晉南,另一部分由傅作義、郭宗汾、何柱國率領組成新的第七集團軍在第八戰區領導下,駐防察哈爾中部。兩支部隊都已經拋棄了軍閥部隊的衣缽,接受**領導,大批舊軍官在抗大沁縣分校、歸綏分校學習了半年,所有士兵在八路軍班排長的指揮下開展正規化軍事訓練,麵貌一新。
35軍軍長陳長捷,下轄兩個步兵師、一個騎兵旅、一個炮兵旅,劉奉濱、董其武分別擔任步兵師長、孫蘭峰擔任騎兵旅長,晉綏軍區炮二團團長祁清榮帶領全團組建35軍炮兵旅。全軍4萬餘人,軍部在興和,向大同、張家口警戒,為晉綏根據地東部屏障。
何柱國任騎兵第二軍長,下轄兩個騎兵師、一個守備師、一個炮兵團,徐梁、何培恩、陳慶華分任師長,李博慶任炮兵團長,全軍3萬5千餘人,軍部駐康保,向熱河、遼西、蒙東發展,是第八戰區的戰略機動兵團。
兩個軍受第七集團軍傅作義上將指揮,參謀長郭宗汾中將,駐紮集寧,全集團軍8萬餘人,團以上副職、參謀長、營以下幹部全部由八路軍擔任。
而82軍由於民族的特殊性,不便於安插幹部,隻是派了一個參謀小組負責協助戰役指揮、協調與友軍的配合聯係,整個部隊自成一體,具有很強的獨立性。陳海鬆也沒指望這隻家族式軍隊能接受我黨主張,很快發展成為一支革命軍隊,不過他很看重這支部隊的戰鬥力,是他戰略謀劃之中的一個重要突擊力量。
所以陳海鬆乘飛機馬不停蹄趕到集寧、興和、康保看望了35軍、騎二軍、檢查部隊戰備訓練、部署了各部訓練作戰任務後,專門從康保驅車前來多倫了解這支隸屬於自己的強悍部隊的狀況。士氣軍心、物資準備、軍紀訓練都很不錯,就是對我軍的戰略戰術不肯接受。
陳海鬆語重心長地對馬繼援、馬元海說:“我在沽源視察了留守的馬全義的一個團,是馬振武3旅的馬秉忠團,訓練很紮實、基本是按照我軍訓練計劃在做,軍紀也很好。我發現他的團裏有一半是漢人、還有不少藏民,參謀長叫郭全梁主持全團訓練。
我覺得他們的經驗值得推廣,使用重用有能力的漢人不會損害你們團體的利益,反而有助於部隊戰鬥力的提高,很有必要。張時之參謀長、譚呈祥旅長、劉呈德旅長、趙遂團長、郭全梁參謀長都是你們團體中的漢族幹部,有文化,容易接受新思想,頗有謀略、訓練有方、戰場指揮靈活。馬家軍僅靠勇猛衝殺的時代已經過去,有文化、有智謀的人來帶兵馬家軍才有希望。”
馬繼援的同學中有許多漢人,的確很優秀,所以他並不反感漢人,對軍中漢人不得重用也有看法。“是的,家父聽從了你的勸告,在青海放寬了對漢民、藏民的歧視政策,準許他們入學經商參軍,中央軍校西寧訓練班這次就招收了30多個漢族子弟入學,抗日遠征部隊裏有三分之一的漢族、藏族士兵,我們會發揮他們作用的。”
“行,這是你們的家務事,你們自己看著辦,我隻是提個建議。以後你們不僅會遇見堅固陣地的防守之敵,也會遇見野戰陣地倉促防守之敵、行進間無陣地遭遇之敵、既要白天進攻也要善於夜間進攻,戰場上各種情況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總體上講漢族人反應快、腦子活、辦法多,應對突**況可以給你們提供很多好的建議。
咱們兩家從張掖的對抗到今天熱河的並肩作戰,是中國覺醒、進步的一個典型表現,孫大總統有句名言‘天下大勢,浩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我是非常高興的。來看看你們,你們放心了,我也放心了,感覺你們比張掖時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種變化是有益的,是適應社會形勢變化的積極反應。
我跟你們說了那麽長時間,就是對你們寄予厚望,希望你們有更強的戰鬥力,有更好的戰場表現,第八戰區的未來不能沒有剽悍的馬家軍的身影。這次剿匪我想親眼目睹一下你們的作戰過程,你們沒有意見吧?”
馬繼援連忙說:“求之不得,求之不得,飯後咱們就走。”
陳海鬆笑著搖搖頭,對張時之問道:“不用麻煩了,軍人嘛沒那麽多講究,吃點幹糧就對付了。作戰部署發下去了吧?那行,咱們這就出發。”
當日傍晚,一架從康保過來的中島34小型運輸機帶著陳海鬆、馬繼援、馬元海、張時之等人飛到了圍場縣城南部20公裏的四合永鎮南邊,降落在伊遜河平坦的岸邊荒地上。得到消息的騎兵師長馬彪、副師長馬祿、參謀長馬樸聞訊趕來迎接。
陳海鬆和他們都是老熟人,熱情鼓勵一番,一起騎馬前往馬家軍剿匪指揮部。
四合永鎮處在一片低矮丘陵環抱之中,兩條小河在這裏匯合,水肥草美、山清水秀,有塞外江南之稱,曆史上是清王朝幾代皇帝舉行“木蘭秋獮”大典的必臨之地。師部就設在鎮子南端十幾裏地外的清朝皇帝前往木蘭圍場狩獵的行宮——廟宮。
這裏已經遠離街鎮,遠處是連綿的青山,身邊是大片已經收割完畢的田地,一些農夫正收拾農具結束在地裏的勞作準備回家,見到大批騎兵,遠遠避開,顯然對馬家軍敬而遠之充滿恐懼。夕陽下,暮靄沉沉、炊煙嫋嫋,微風送來涼意,讓人感覺非常愜意舒服,順著曲折蜿蜒的灤河的支流伊遜河眾人有說有笑向南而行。
陳海鬆很快發現路邊的樹林每隔一兩百米就有一棵樹上掛著一兩個麵目猙獰的人頭,長長地發辮拴在鐵釘上。大熱天裏招惹著蒼蠅圍著亂飛,散發著惡臭,不禁皺了皺眉頭。
馬彪連忙解釋說:“司令長官,這些都是被咱們斬殺的土匪。日***幾十年前我家先人就是在河湟事變時被這幫大辮子兵給燒死的,沒想到這裏還有這麽多大辮子兵。這幫驢日哈地壞慫不僅偷襲了我的輜重隊,還把我的人都捆在庫房裏倒上汽油給燒死了。他驢日哈地還當咱們回-回像當年一樣好欺負呢,不給他們點顏色真地還上天去呢!”
“是啊,司令長官,這裏滿人很多,稱自己是國民,把其他民族都叫客民,說遲早把這些人都攆走。鬼子也支持他們,幫他們組織了保安隊,配備了步槍、手雷,有些還有機槍和擲彈筒,這幫哈慫驢日哈地就藏在山裏,對咱們的小股部隊下手。後勤基地折了一個連、克勒溝咱們又折了一個連,其他出去搜索的班排丟了十幾個,找到時大都被砍頭、刨腹、剁了手腳,兄弟們恨呀,這才把抓住的匪兵給砍了的。”馬祿也跟著解釋。
陳海鬆知道他們吃了虧,通過這種方式泄憤,就說:“砍頭示眾、震懾敵軍,我沒有意見,對頑固的日本走狗該殺就殺不能留情,滿洲人不講什麽道義,隻認實力,你們顯示一下狠勁是有必要的。問題是這樣掛著時間一長容易產生瘟疫,蔓延開來不得了。掛上三天嚇唬嚇唬就行了,還是及早掩埋的好。再說這裏是集鎮,大多是漢族和蒙古族群眾,震懾作用不大,要掛掛到土匪老窩附近效果好一些,免得留下殘忍好殺的惡名。”
“聽老叔的,埋了就埋了,下次再抓住再砍了掛上。留惡名就留惡名,日奶奶地咱們不怕,就是要讓這幫驢日哈地大辮子們知道咱們回-回的凶悍。”馬繼援見陳海鬆不反對他們用恐嚇手段剿滅土匪很開心,扯著嗓子吼道。
馬祿接上報告說:“咱們前後殺了六百多,沿著大路都掛了,特別是大辮子聚集的村鎮咱們掛的最多。第八戰區軍紀嚴明,不許傷害平民百姓,不許殺害放下武器的敵人,咱們都知道。所以咱們沒有牽連他們的家屬,否則,以咱們的慣例,那是要屠村的。”
陳海鬆忙阻止說:“咱們的敵人主要是日本鬼子,滿族人是受溥儀的蠱惑才投靠鬼子的,很多人也不是死心塌地幹壞事的,村寨裏大部分都是貧苦農民或是獵戶,咱們不能把滿族人當最主要的敵人,能勸說他們不支持鬼子不與抗日武裝為敵的盡量勸說。殺的太狠會造成更大的民族仇恨,把他們都給逼到鬼子陣營裏對咱們的抗日大業不利。”
馬元海說:“我們聽司令長官的,能少殺就盡量少殺,不過戰場上咱們卻不能留情,否則失了銳氣、墮了威名,這不是馬家軍了。”
說著話一行人爬上一道山梁,眾人下馬讓馬喘口氣,四下一望映入眼簾的是雄姿綽約的層巒疊嶂,大山窪中懷抱著一座依山而築的古老建築群。座北向南,呈長方形,布局緊湊、莊嚴宏偉,紅牆黃瓦、碧簷青磚,周圍綠蔭繁茂,古木參天,古老建築奇妙融入大自然的環抱之中,天上地下渾然一體,讓人有置身仙境的幻覺。
張時之介紹說,此處風景獨好,先是作為皇帝巡幸的行宮,後來雍正皇帝把這裏封為興安嶺神的神廟,為大清國祈福,鎮守北疆。因而由宮變廟、前廟後宮,宮廟共用,成了少見的廟宮建築。那前邊黃頂子的就是敦仁鎮遠神廟,後邊整齊的青磚房就是皇帝休息的所在,宮牆外那些整齊的屋舍是隨從、護衛、奴仆們休息的地方。
曆代皇帝為了弘揚祖先尚武精神,每年秋天就組織八旗兵在圍場北邊一百公裏的木蘭圍場狩獵,康熙、雍正、乾隆、嘉慶、道光年間成為慣例,這裏一直被劃為皇家禁地,外人不得隨意進出。以後內外交困、國庫空虧,木蘭秋狩遂成為曆史,這裏也被官府漸漸變賣,近幾十年民眾才得以進入狩獵、耕作,因而風景瑰麗、野趣盎然。
眾人聽著介紹、發著感慨,下得山梁來到廟宮近前,周圍馬家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到打消了眾人幽思懷古之意。穿過一片百年以上的蒼鬆古柏,看見高大青磚門樓上雍正皇帝親筆題額“敕建敦仁鎮遠神祠”,四周兩米來高的青磚宮牆。
拾階而上,寬闊的庭院長石鋪地、長滿青苔雜草,兩行鬆柏下石刻的天馬、獅子、狻猊 、獬豸分列馬道兩旁,刻工精湛栩栩如生。殿前幾個巨大的鑄鐵香爐,因長年閑置鏽跡斑斑。
巍峨的大殿鑲嵌“崇鎮周陸”的匾額,兩旁偏殿分別題額“纘功致禱”、“上蘭別墅”。正殿供奉“敦仁鎮遠神”牌位,高高的供台上塑著一個坐立的清朝官員服飾的滿族中年男神,手柱長矛,遙望京城,頗有漢族關公儀態。可能長久無人看護,塑像麵容服飾略顯斑駁,牆角成了蜘蛛的棲身之所,結滿了蛛絲。
塑像前的供桌被移到門前,上麵鋪著幾張地圖,大殿一角安放著電台,另外幾個角落也有參謀文書辦公,這裏儼然成了一座軍事首腦機關。
馬彪招呼各位長官在長大的供桌前落座,勤務兵上前殷勤奉茶。陳海鬆笑著打趣馬彪:“很有進步嘛!起碼沒讓馬匹進入廟宮。”
馬彪一邊吩咐勤務兵準備晚飯,一邊說:“咱們在張掖呆了那麽久,還能不知道司令長官的法度,一切古老建築都是文物,都是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非作戰需要一律善加保存,對吧。咱們雖然痛恨驢日哈地大辮子,不過跟這泥菩薩沒有冤仇,就放過他了。”
“皇帝的宮廟都被你占了當指揮部,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別老記著過去那些恩恩怨怨,算不清楚的。說說你們的當麵之敵吧!”
馬彪隻是一勇將,敵情如何部署怎樣他基本不管,帶著部隊衝過去砍就完了。現在第八戰區要求作戰前要有計劃、要有敵情分析、要有兵力部署、還要有多種預案。電報請示後方可實施。他也不得不收斂狂暴和衝動,不過具體事務都是參謀們去張羅。
見司令長官發問,他隻得示意參謀長馬樸出麵抵擋。馬樸自從山丹與馬步瀛一起被擒,萬丈豪情頓時湮滅,深感年老體弱、力不從心,回到武威、西寧後萌生退意,希望解甲歸田,拿出多年積蓄投資商貿。馬步芳卻不肯放走這個對自己忠心耿耿有豐富帶兵經驗的遠房親戚,在幾家大商貿集團裏給他劃出股份,同時親自上門鼓勵他為團體出力。
這麽著馬樸又以60歲高齡出任騎兵師參謀長,不過這次出征他心態大不一樣,兒子馬學良因功升為騎兵一旅一團長,不需要他操心維護,部隊旅、團一級都是年輕後生,衝勁、學識都比他們這些老將強,所以他一直以督軍者自居,並不過多參與決策,每日裏和53歲馬彪搜集些古玩字畫、金銀古董。他見馬彪看他隻好看向平日裏主持軍務的馬祿。
馬祿雖是臨夏人,從小生長在歸綏、參加過哥老會、浪跡江湖、結交廣泛,在河套地區名氣很大,娶歸綏名門閨秀穆貞清為元配夫人。後來投奔馬麒、馬步芳,屢立戰功,是馬家軍裏的能人,卻並不得重用,見兩位元老都求助於他,慨然起身指著地圖介紹起軍情。
“司令長官,我部當麵之敵是圍場縣大地主朱恩武的民團、四岔口的慣匪李二麻子(李德林)的炮手隊、偽滿圍場縣討伐隊的隊長張福元幾股勢力共同組成的漢奸武裝。他們的頭頭就是張福元,此人原籍山東,念過師範學校,當過偽滿大灘村的大村長,極度仇視抗日武裝,帶領討伐隊剿滅多隻民間武裝,有血債300多條。
朱恩武是大地主,號稱是崇禎後人,與各路胡匪馬賊交好,熱河失陷後賣身投靠滿洲國,為日軍捐錢捐糧,受到日軍器重,擔任縣府委員,允許他編練500人的保安團,他招收慣匪地痞殘酷欺壓民眾,人送外號‘朱扒皮’,我軍進駐以後,他在張福元挑唆下率兵與李德林合夥,意欲與我軍對抗。
李德林是四岔口人當地保長,亦匪亦民,手中掌握一支百人左右的炮手隊,多是悍匪,頗為殘暴,是遠近聞名的惡霸,聽說我們是**,以為和湯玉麟類似,動了邪念。發現我軍物資基地兵力較少、防備鬆懈,幾股人湊在一起商量後輕裝夜行,偷襲了輜重隊,殺害我軍100餘人,劫得機槍10挺、步槍400支,彈藥糧食一批,由此坐大。
他們偷襲得手後,感覺我軍稀鬆,遂在第三天在克勒溝夜襲我軍一個連,殘殺120多名我軍士兵。此後頻繁出動與我軍遊擊,又造成我軍100多人遇害。他們一麵與我軍作對,一麵四處聯絡各路土匪漢奸,以張德元為首領聚集起3000多人的部隊。在我軍強力追剿下,死傷600多人,其餘人員退入廟宮東南大高尖頂固守,企圖與我軍頑抗。
大高尖頂是附近最高峰,不遠處即是毛荊壩大森林,此山如桌形,四麵陡峭,頂部平坦,有溪流農田,上有房舍數百間,儲存有大量糧草,易守難攻,是李德林一個拜把兄弟的老巢,聚眾約4000人,狂言我軍半年也打不下他的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