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理想主義者
蔣先生聽了吳琅的介紹吃了一驚，這樣的人員裝備在國軍部隊裏並不出眾，問題是這樣的一支武裝力量是在陳海鬆、薛雲龍的關注支持下建立起來的，掌握在對國府頗有微詞的吳勤手裏，萬一傾向於共產黨以惠陽的重要地位，可是要對第四戰區構成極大威脅。
他故作高興地說：“很好，以吳縣長的貢獻和能力掌管一個乙種團綽綽有餘，現在還是飛虎師警衛營組織自衛團訓練嗎？他們可都是第七戰區的精銳，跟他們訓練進步會很快的。”
3師師長趙錫田忙上前報告：“報告委座，飛虎師完成轟炸馬公島任務後，損失慘重，大部撤離，警衛營也撤回，兩個多月來自衛團的訓練一直由三師一個步兵連負責，該連常駐自衛軍擔任教官、班排長，開展隊列、射擊、投彈、刺殺、近迫作業等科目訓練。
我去視察過，全團除六百多廣州等地過來的學生、工人大都是惠陽各鄉鎮民團子弟，樸實勤勉、吃苦耐勞，各項軍事技能都達到及格以上水準，作為預備兵員很是不錯。
自衛團現在澳頭西邊塘尾村附近集中訓練，委座看到的城門哨兵是三師警衛部隊。”
哦，自己多心了，原來是由國軍訓練的，看趙錫田不屑的表情可以判斷其戰鬥力也不強，也打消了想去一探究竟的念頭，笑著問：“咱們惠陽自衛團怎麽還有廣州來的兵員？”
吳勤大大拉拉地說：“他們大都是去中鋪投飛虎師的，飛虎師從裏麵挑了200多個學習開飛機，500多個學飛機維修、機場養護、無線通訊。1000多人補充到外圍警衛部隊。又挑了1000多人到惠東的兵工廠去製造地雷、水雷、手榴彈。剩下的被我給要來。
咱廣東人不喜歡穿軍裝吃皇糧，招兵不容易，當民兵守著家鄉還行，參加自衛團不得自由當地百姓並不積極，我看他那人多也用不了就張嘴討要，薛將軍也痛快就給了。這些兵起初還瞧不上咱們是民軍，後來穿上國軍製服、官長領著訓練、真槍實彈，都安穩下來。”
國軍訓練還擔心什麽。繼續問道：“我看縣裏秩序井然各安本業，街道商鋪正常營業、土地裏有人勞作、道路上有人站崗，你們的組織能力很強呀！也是飛虎師在幫你們管理嗎？”
“委座眼光真是不錯，我們一直想這樣還真沒這本事，我來的時候惠陽跟廣州一樣，鬼子飛機常來偵察轟炸，鬧得人心惶惶，許多人也踅摸著搬到粵北大山裏去，飛虎師來了派了十幾個宣傳隊到各鄉鎮去宣講、演出，就是勸老百姓不必恐慌。安心做好自己的事。
他們的政委歐陽毅來縣裏做了抗日形勢的報告，說國家遭逢戰亂是對民族品質的考量、民族精神的錘煉。需要全民族同心同德、為了抗戰勝利在各自崗位上奉獻力量，軍人要奮勇殺敵、官府要穩定社會動員民力支援前線、商人要促進物資流轉、農民要努力生產糧食。
不能說要抗戰大家就都去上前線，也不能因為戰爭威脅而倉惶失措，中國人不應該如此懦弱、如此散亂，麵對國家危亡拋家舍業苟且偷生，要有勇氣直麵危難、堅忍為國，守好自己的家業幹好自己的本業，大家都頑強地幹好自己的本職，中國就有希望，就不會滅亡。”
“好，說的實在，共產黨幹部個個都有宣傳鼓動水平，歐陽毅現在何處？”
“歐陽將軍是中鋪村機場的政委，現在應該在平潭，他後來還來過幾次，不過飛虎師主力撤走以後，他要訓練飛行人員、編練警備部隊、儲存作戰物資很忙，最近一直沒來過。”
“那誰在指導你們管理？”蔣先生見多了地方的混亂，對這裏的有序反倒不太相信。
“有了薛將軍、歐陽將軍給指點才知道地方管理不需要太多技術，就是要有明確的目標、責任心、認真的態度和吃苦精神，他們幫我們做了些具體安排和實施計劃，先後離去，就靠我們縣政府和自衛團在試著做，現在也算總結出來一些方法，推行起來很是順暢。”
“理念，管理的理念不同，方式方法就不同，效果也就不同，吳縣長可以把你們的管理方式歸納出來上報到軍委會來，在後方進行試點，效果好的話可以在各縣推廣。
民眾對這套方法適應嗎？”共產黨想出來的方法恐怕不會讓士紳官宦、商賈富戶好受。
“想讓所有人滿意是不可能的，你比如派工派糧要按土地麵積來核算大戶們就不滿意，自衛團經費由商會按經營規模攤派出資商家也不情願，鄉間實行減租減息、水牛、農具全村共用，地主家就心疼，好在葉家、廖家、曾家帶頭，縣裏派人去勸解說服各家勉強接受。
馬公大捷傳來全縣民眾倍受鼓舞，也看到了支援部隊保衛家園勝利的希望，去年秋種種植麵積、播種質量、田間管理都由縣裏督促組織，收成增加很多，商稅降低流通順暢，各大戶、商戶、普通農家都得到了實惠，事實勝於雄辯，對縣裏的做法由勉強接受轉為真心支持。
咱們縣政府努力做到清廉為民，所有開支賬目都要向參議會匯報，接受質詢。”
“縣裏也有參議會？哪些人組成的？幹些什麽？”中央和各省才建不久這裏就跟上了？
“幹什麽，就是管我們。陳將軍當時說政府各項政策要想得到民眾的擁護就必須公開透明、接受監督，這叫發揚民主，提出吸收縣裏社會各界參與政務管理，規定縣裏的所有工作要向參議會提交方案，參議會審批同意才能執行。參議會提出的希望縣政府解決的實際問題縣政府要在七天內拿出解決方案。得到批準後一月內予以解決。就是給縣政府找了個婆婆。
過去縣太爺說一不二，三年任期一滿也不需要老百姓決定他的升遷去留，所以想幹什麽幹什麽，不想幹什麽什麽都可以不幹。可參議會有權罷免官員，有權要求政府做他們認為應該做的事，這個要修學堂、那個要修路、東村遭了水淹、西村要修渠南村來告狀，商會指責自衛團開支超標，大戶控訴官員家屬仗勢欺人。凡此種種，讓政府忙的不可開交。”
“沒想到參議會有這麽大的權利，不過他們提的道都是正當的要求，你們能解決嗎？”
“不解決也得解決，即使一時解決不了也得給個說法，承諾何時解決，否則這些衣食父母就斷了咱們的炊，政府經費、自衛團的經費全指著他們提供呢。要不是為了抗日，老子真不想成天陪著笑臉跟這幫奸商刁民周旋，回家種地也比這省心舒心。上了陳將軍當了！”
哈哈哈。看著滿臉憤懣的吳勤蔣先生難得開心了一把，這個陳海鬆就是不消停走到哪都要搞點新鮮玩意。也就是碰到吳勤報國心切被他忽悠了，要是一般的官員才不會搞這一套作繭自縛呢，不過這麽一監督要是長期堅持下去，貪腐、瀆職、玩忽職守可以大大減少。
或許還真是一個整頓官府的有效方法，他充滿同情地拍拍吳勤的肩膀說：“陳海鬆是最恨貪官汙吏的，他在廬山、武漢給我講過許多改變官府不良風氣的方法，其中就要民主監督這一條，我們已經接受在逐步推行，沒想到他搶先在這裏試驗了，你覺得效果怎麽樣？”
“從政府來說有人盯著做事要謹慎認真，不能拖遝馬虎，有人不斷提醒你有很多事要做，就要敬業勤勉、不得鬆懈，內心很有壓力、也不太平衡，雖然薪水挺高可真是操心。
不過這樣一來惠陽的麵貌的確有了很大變化，惠陽的公路是全省養護最好的，各鄉鎮都辦了國民小學堂，縣城的國民中學也得到改善，各鎮都辦了醫務所，商稅全省最低，灌溉水渠密度越來越大，官員、大戶乒民眾的現象明顯遏製，老百姓似乎對這樣的方法很認可。
卑職已經45了，能在有生之年造福一方百姓、給地方一方平安乃平生所願，哪怕是苦點、累點、麻煩點，想想很值得，陳將軍說的對：不論是國民黨、共產黨，都要盡心盡力為人民服務為百姓造福，給人民當老爺、盤剝百姓、無視民生者注定會被人民拋棄。
現在惠陽全縣種糧備戰熱情更加高漲，春種一開始都自覺按政府的要求去做，麵積又有增加，各戶出人出糧、完成攤派都很積極，自衛軍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也有了些樣子，卑職感覺黨國真要向共黨學學，咱們務虛人家務實，做事有板有眼、的確有效果。”
蔣先生至此算是明白了，吳勤隻是個象孫先生那樣生活在理想夢想中的激進的革命者，為了實現富民強國理想他們能天真地接受任何革命的方式和觀點，就像聯俄聯共、扶助農工、減租減息、民主監督，其實都是共產黨政策的延續，隻是把暴力革命轉換成溫和改良。
從惠陽的實踐和張掖包頭的實踐可以看出效果很好，國府是可以借鑒使用的，隻是國民黨裏象吳勤這樣的理想主義者太少了，甘心情願被治下的民眾所左右，誰會這麽傻？
他頗有同感地搖了搖吳勤的手說：“吳縣長支援作戰有功於黨國、發現弊端直言相告更是黨國忠臣，你在這裏，我很放心。這位是……”說著指了指一旁站立的年輕中校。
“啊！卑職為委座介紹，此人是坪山曾家的曾振生，華僑世家，曾到澳大利亞學習商業、抗戰前畢業於中山大學在香港謀職。抗日軍興響應委座號召，回到坪山變賣家產組織數百人的民軍，被我延請率部參加了自衛軍，現任本團參謀長，是個有勇有謀的青年才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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