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雷達站

曾振生?不就是一二九運動時期率領學生、市民砸了廣東教育廳被陳濟棠通緝的中山大學的學生領袖、廣州市學生抗敵聯合會主席曾生嗎?此人逃到香港半年多陳濟棠垮台後才重新回到學校,很可能是共產黨員,腦袋裏藏了無數檔案的戴笠忙湊到蔣先生耳邊提醒委座。

一副廣東人黝黑皮膚寬臉小眼塌鼻梁長相卻不失英武剽悍氣度的曾生見蔣先生問起自己,上前一步舉手行禮:“卑職惠陽民眾自衛團參謀長曾振生參見委座。”

蔣先生不動聲色地含笑走到曾生麵前伸出手相握,親切地說:“啊,不簡單,愛國學生領袖,砸了不讓抗日宣傳的教育廳,很有勇氣、闖勁嘛!蔣某當年像你那麽大時也是憑著一腔熱血革命豪情,在上海灘跟前朝餘孽、革命隊伍裏的投機分子拚殺,被通緝跑到日本。

你已經在香港就職為何要跑回國內受苦受累呢?”

“卑職出身在華僑世家,13歲跟隨父親去了澳大利亞在悉尼學習商科,等畢了業才知道商業不能救中國,就回國報考了中山大學。那時日本占了東北占熱河、占了內蒙又搞華北自治,眼看大好河山支離破碎實在是鬱悶煩躁,就參加了共產黨的外圍組織學生抗敵聯合會的抗日宣傳工作,遊行、罷課都受到地方政府的阻撓,教育廳甚至要開除請願學生。

教育廳不出來接待學生代表反而走的一個不剩,一怒之下就砸了教育廳,扛走了教育廳的牌匾。被陳濟棠開除學籍、全省通緝。被迫逃亡香港。在港九個月一邊在遊輪上當侍應一邊反思。雖然我不後悔。但還是感覺我們這些年輕人的愛國熱情被黨派之爭所利用。

國難當頭,青年人站出來喚醒民眾、敦促政府對外強硬、精武備戰是對的,也是中國革命的傳統,可年輕思想太單純,不知道國家基礎薄弱、中日差距明顯、早戰必亡的道理,以為鬧鬧政府就能促成抗戰,集全國軍民之力就能迅速光複河山,確實有些幼稚了。

更不解的是組織內部的初衷卻是為了推動中日開戰。把日本侵略者的主力調離中蘇邊境,從而保衛社會主義蘇聯免受侵略,同時牽製國民政府對紅色根據地進攻,這樣的任務豈是手無寸鐵的學生可以擔負的?鼓動學生衝擊政府機關麵對軍警被抓被殺實在有些狹隘。”

蔣先生這是第二次聽到共產黨人對共產黨政策的抨擊,第一個是陳海鬆,第二個竟是個狂熱的學生領袖,可見過去的共產黨的政策是何等的幼稚草率不得人心,這個青年有救。

“哦,你有這樣的認識很不錯,共產黨就是蘇俄極端思想的中國代理人。眼裏隻有斯大林、腦子裏都是暴力革命,根本不考慮國家的利益和民眾的利益。不擇手段極其惡毒。聽說有不少共產黨員無法理解這些荒唐的政策而脫黨,你能迷途知返很難得。”

曾生是嶺南地區著名學生領袖,雖然他36年返校後秘密入黨身份沒有暴露,可早已被國民政府和地方軍閥列為危險人物,進入自治軍難免會引起懷疑,必須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對左傾錯誤路線的反感、對極端政策的失望比較符合他高級知識分子清高執拗的性格。

“自那以後卑職便遠離了政治,陳濟棠垮台後得以重返學校,學成以後在香港當見習記者。抗戰爆發以後,香港各界也掀起了救亡圖存的愛國運動,我是學文學的卻不願躲在洋人的庇護下寫新聞稿,我要親身參與國內的抗日事業,用實際行動展示自己的愛國之誌。

正好有一大批港澳愛國青年、南洋華僑聚集在香港,我們相約一同回國參戰,38年初回到廣州。但餘長官抗戰態度消極、粵軍上下武備鬆弛,我們在廣州除了做些宣傳無所事事,隻好回到家鄉自建民軍,變賣家產購買槍支拉起了兩百多人的抗日武裝開始訓練。

吳團長曾是民眾自衛軍上校督導員在廣州給我們上過課,還給我們教過蔡李佛拳,去坪山視察指導過民軍訓練,我們成了忘年之交。他來到惠陽組建自衛團盛情邀請我們參加,我們當時也不知道民軍該做些什麽?隊伍要吃要喝僅靠私財難以長久便投到了國軍旗下。”

“好好,國家很需要你們這些有文化有思想有愛國心的年輕人,投到黨國旗下是理智的。看你現在英姿颯爽、自衛團統帶有方,一定能夠有所作為、步步高升的。”

“委座,卑職加入自衛軍快有一年了,眼見得丟城失地、地方殘破很焦慮,更對第四戰區軍隊的畏縮懈怠、地方的麻木不仁、百姓的惶恐不安、經濟的持續衰退憂心忡忡。或許卑職是知識分子喜歡思考,越思考越覺得抗戰這樣發展下去國家、民族、民眾都很屈辱。

我們太被動了,戰場上不主動進攻是因為國力有差距,可改變國力是我們自己的事為什麽也無人主導呢?卑職帶著滿腔熱情投筆從戎,卻感覺無力改變什麽,整個國家似乎沒有深刻地思考國家貧弱、軍力不振、社會混亂的原因,有針對性地進行改造。卑職深憂之!”

書生意氣呀!你哪裏知道管理一個國家有多難,從洋務運動、戊戌變法、君主立憲、辛亥革命、護法運動、二次革命直至北伐多少人在追尋富民強國的夢想,探索合適的社會發展之路,結果是越改越亂,傳統在打破、社會在崩潰、新的政治經濟製度遠沒有形成。

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會慷慨陳詞、指點江山,被共產黨所誤導、利用,前幾年的教訓還不深刻嗎?這麽激進難免還會被共黨所蠱惑,最終接受共產黨極具欺騙性的新民主主義理論。

他表情誠懇地說:“年輕人果然是最有革命精神的一群人。你能看到弊端希望改變這很好。政府正在努力。後方建設委員會已經開始製定詳細規劃。我這次下來就是走走看看聽聽,國家不能這樣混亂下去,你是有頭腦的讀書人,對時局有什麽看法,不妨說來聽聽。”

“委座,請恕我直言,黨國幹部滿足現狀、得過且過,囿於舊思想的束縛很難有所創造。薛雲龍將軍來了以後。幾場報告對我們觸動很大,可以明顯感覺得到共產黨政策明顯改變。

尤其是陳海鬆將軍闡述了共產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形成的過程,承認37年以前共產黨在革命道路的選擇上、抗日政策上存在急躁冒進、簡單幼稚、不切實際的錯誤傷害了不少同誌,他勉勵我們無論在國軍還是在八路軍、無論在共產黨還是在國民黨最終的追求都應該是勇敢地抗擊帝國主義侵略、改造畸形的社會製度、建設繁榮富強新中國。

從他們幫助國軍作戰、幫助地方建立秩序、發展經濟、給自衛軍送來大量武器彈藥派出教官來看,他們不再計較所謂的主義之爭,全力在進行抗戰的準備,他們的態度更積極主動、戰爭準備要比國軍更紮實更全麵,軍工企業的建設、士兵戰鬥意誌、作戰技能的訓練、技術兵種培養、鄉村社會的改造、製度的突破、經濟的恢複和發展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中。”

“你的感覺很準,我承認共產黨在自己控製區裏做了很多有益的探索,取得了明顯的效果。可是你知道嗎?一時的急功近利損壞的卻是傳承幾千年的中國文化,士紳階層耕讀傳家的社會結構是中國立足的根本。一旦廢棄禮崩樂壞、綱常淪喪,中國還是中國嗎?

我們也在發展工業、也在發展民生,但我們和共產黨最大的區別是不損壞社會的基本結構,維護中國的傳統,保護中國的正統文化,我們的聖人是孔夫子,而不是馬克思,我們的英雄是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朱洪武、衛青、嶽飛、文天祥,而不是斯大林。

我們和共產黨的分歧也就在這裏,奉異教邪說為聖明、尊邪惡暴君為領袖、殘酷打擊冷血無情就是對中國傳統的背棄、對中國文化的踐踏,必將把中國引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你們渴望國家強盛,我蔣某人已經渴望了幾十年、奮鬥了幾十年,我在堅守中國的道德底線,你們也要理解我的苦衷、國府的艱難,支持國府的政策,國家一定會好起來的。”

曾生是第一次和蔣先生麵對麵交談,雖然心裏有準備,要打消國軍方麵對自己的懷疑,長期潛伏下去,可蔣先生情緒激動之下浙江官話噴湧而出,他一個從沒去過北方的嶺南人哪裏聽得明了,可從蔣先生激動地神色中可以看出是在闡述不能象共產黨那樣做的理由。

他隻好接口說:“卑職明白委座的意思,雖然卑職不是共產黨而且過去還對共產黨的所作所為有反感,可我不得不說現在的共產黨人選擇的發展之路更有助於國家實力的增強,他們的政策更貼近中國社會的實際,黨國完全可以借鑒來使用,先發展起實力才好鞏固政權。”

蔣先生在嶺南生活多年聽他說廣東官話毫不費勁,見自己可口婆心說的如此情真意切想說動這個棄暗投明的年輕人,可這個榆木疙瘩就是不開竅,抱定了富民強國的願望認為共產黨的政策好,也不好再說什麽,好在此人並不在共產黨內,應該是可以拉攏過來的。

隻是國家長期這樣混亂、軟弱下去,會有很多這樣對黨國抱有希望的青年才俊漸漸失望、被共產黨的花言巧語所迷惑轉而投身到共黨陣營,那可就不妙了。後方建設要加快步伐、華南反擊要立即啟動,共產黨是逼著自己拚血本呀!(未完待續。)